法國,馬賽。
偌大的辦公室里,厲行站在大幅的落地窗前,一身黑色的手工西裝包裹著他高大挺拔的身軀,外面的天空有些陰暗,籠罩于他的周身,讓他更多了一抹凜厲與冷漠。
「厲先生,洛小姐說……她有重要的事情找您。」謝文澤將電話交還給厲行,小心翼翼地說道。
接過電話,厲行看也沒看,隨手扔在旁邊的沙發上,好一會兒才說道︰「她還說什麼了?」
「洛小姐讓我務必轉告您,听口氣……她似乎很焦急。」謝文澤如實描述。
厲行抬起手,狀似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剛剛電話響起的時候,他看著那屏幕上跳動著的熟悉號碼,心里思緒萬千,寂靜的辦公室里,電話鈴聲是那麼的突出。恰巧謝文澤正在向他匯報工作,電話鈴聲打斷了他,見厲行遲遲沒有做出動作,謝文澤也不敢出聲,只是看向厲行的臉,只見他微蹙著眉,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手機,神色間那抹猶豫和掙扎是謝文澤從來不曾見到過的。在他的印象中,厲行總是殺伐決斷,一旦決定的事情,不會被任何人所影響,而今天,這種果斷卻無法從他的身上體現。Pxxf。
電話鈴聲鍥而不舍地響著,一遍又一遍,仿佛不接就永遠不會停歇,謝文澤只好輕輕地出聲,也算是提醒厲行,「厲先生,這電話……」
「文澤,你接吧!就說……我在開會。」厲行終于做出反應吩咐道。
「是,厲先生。」謝文澤自然猜得到打來電話的人是誰,因為除了她,只怕沒有人會讓厲行有這種反應。
掛斷電話的時候,謝文澤甚至有些開始同情洛櫻,但是,厲行才是他的老板,他很清楚,自己的這種同情只能在心里,而不能有半點的表露。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厲行的目的,但一直在按照他的意思,甚至一步步將洛櫻引入圈套。
「厲先生,電話……需不需要留在這我里?也許……洛小姐晚上還會打來電話!」他很清楚,厲行是不會給洛櫻回電話的,但是眼下的洛櫻已經無路可走,接不到厲行的電話,她會再一次打給厲行的。
去爸爸厲。又一次長久的沉默,厲行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直到謝文澤以為厲行不會開口時,他突然說道︰「幫我打電話聯絡莫玲妃!」
謝文澤一愣,一時沒明白厲行的意思,「厲先生,您……」
厲行並沒有為他釋疑,而是繼續說道︰「告訴她,今晚我想請她吃飯,並且……希望可以共渡一個美好的夜晚。」
謝文澤眨了眨眼楮,半天沒有回應,厲行抬起深邃的眸了,微蹙的眉頭顯示著他此刻的情緒,「文澤,你怎麼了?沒听懂我的話嗎?」
「呃……是,厲先生,我馬上就去辦。」謝文澤立刻回過神,轉身便往門口走,目光卻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扔在沙發上的手機,只見厲行拿起手機,凝視著屏幕,只是幾秒鐘,便攥緊大手,接著放進了口袋里。
自從掛斷電話之後,洛櫻就一直心神不寧,電話更是一刻也不離左右。本來……她回來是想小睡一會兒的,可是,听謝文澤說會轉告厲行,並讓他回電話,她就不敢睡了,生怕睡過去听不到電話鈴聲,而漏接了他的電話。其實,除了想把這邊的事情告訴他,請他幫忙外,她更想听听他的聲音,因為她知道,她好想他。
洛櫻怕自己犯困睡著了,拿著書在房間里邊走邊看,可幾十分鐘過去了,她手中的書卻沒有翻動一頁,她全部的心思都在電話上,幾乎是幾秒鐘看一眼屏幕,一會兒擔心手機不在服務區,一會兒又擔心電池沒電,各種擔心都讓她定不下心,幾個小時下來,她的手心里都是汗。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可是……這種情緒卻控制著她,讓她毫無辦法。她記得謝文澤分明說厲行在開會,她相信,只要會議結束,他知道她給他打了電話,一定會馬上回復的,可現在這麼久過去了,電話卻始終沒有打來,這不得不讓她疑惑重生。
難道是會議還沒有結束?算算時間,現在的馬賽時間已經是晚上了,究竟是什麼會議能如此冗長,他吃晚飯了沒有?會不會又因為工作而不顧身體了呢?
越是這樣想,她越是擔心,想再次把電話撥過去,還怕打擾他工作,可不打……又沒辦法心安。
就在她為難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她的心猛地一跳,興奮而緊張地看向手機屏幕,下一秒頹然失落,不是期待的號碼,而是醫院打來的。意識到這一點,她的心又緊繃了起來。
「喂?」洛櫻小心地接起。
「洛小姐,洛先生的病情出現了惡化,需要馬上動手術。」電話那端是主治醫生焦急的聲音,听得洛櫻頓時慘白了小臉,「我……我馬上去醫院。」
「洛小姐,請帶上手術的費用。」說完,電話立刻就斷了線。
洛櫻控制不住的渾身發抖起來,這個消息幾乎將她推到了懸崖邊上,她別無選擇,也沒辦法再等待了,下一秒,她拿起電話,撥通了厲行的號碼。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這一次,她打的是他的私人號碼,這跟之前的情況不同,讓洛櫻不由得松了口氣。
但是,任憑接通的聲音一遍遍響起,那邊卻沒有接听,幾聲過後,就在洛櫻打算掛斷,而準備打另一個號碼時,電話被接了起來……
可是傳入耳膜的聲音卻讓洛櫻一愣,「喂?哪位?」
洛櫻立刻把電話從耳邊移開,看向屏幕,在確認號碼無誤後,她對著話筒滿是疑惑地問道︰「請問……厲行先生在嗎?」
「你找阿行啊?」甜美的女聲再度響起,帶著隱隱的熟悉感,沒有回答她,卻反問︰「你是哪位啊?」
洛櫻咬了咬嘴唇,似乎該問這句話的是自己,可她終是忍住,轉而說道︰「我找厲行。」
「阿行正在洗澡,不如……等一下讓他回你啊!」
盡管洛櫻有一百個不願意相信,她甚至一遍遍在心里暗暗地安慰自己,她情願認為自己是太敏感了,可當最後一句話貫入耳膜的時候,她的心還是狠狠地刺痛了一下。她多麼希望剛剛只是她听錯了,甚至耳朵出問題了都好,但事實就是如此殘酷,她听得清清楚楚,此刻,厲行正跟一個女人在一起,他在洗澡,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而且……洛櫻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個聲音並不陌生,接近一年的相處,她怎麼可能會忘了她的聲音呢?莫玲妃,她確信是莫玲妃,她對聲音的分辨一向很準,她有這個自信,絕不會弄錯。
「請問你是……」見洛櫻半天沒有說話,對方似乎有些納悶。
洛櫻深吸了口的氣,她很想說,不用轉告了,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讓厲行知道,她在這個時候給他打過電話,但是,她沒有這個勇氣,因為她清楚的知道,此刻父親正在醫院,等著那筆醫藥費,她沒辦法在這個時候還顧及著自己的尊嚴。雖然,這是她眼前唯一擁有的東西,但是為了父親,她必須放棄。
「對不起,打擾了,我有些急事,能不能……」洛櫻實在不能再等了,父親命懸一線,不容她去想其他。
「可是阿行他……」
「求你了,把電話給他就好!」洛櫻咬著嘴唇,她不知道莫玲妃有沒有听出她的聲音,可不管怎樣,她都要想辦法和厲行通話。
「你究竟是……」對方剛想再問個清楚,一把聲音由遠及近地傳入話筒,「誰的電話?」冰冷而毫無溫度的聲音,洛櫻怎麼可能听不出來呢?除了厲行,還會有誰?
「呃……是個女人,我問她是誰,她不肯說。」莫玲妃見到厲行,立刻顯得小心翼翼,但語氣里難免透著一抹酸溜溜的感覺,可又不敢太明顯。
厲行頓了頓,低聲說道︰「把電話給我吧!」
「嗯。」莫玲妃低低地應道,接著又輕聲說道︰「那我去洗澡,你等我!」
「快一點,別讓我等太久嗯?」厲行的聲音很輕,透著十足的戲謔,卻一字一句,清晰地傳入洛櫻的耳朵里,她的心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揪著,並用力地揉搓著,那抹酸澀和疼痛直入骨髓。淚意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沖入眼眶,可她卻咬緊唇瓣,死死地忍著,盡管對方看不到,她也不要讓眼淚流出來。
「喂?櫻櫻?」耳朵里傳來厲行的聲音,似乎有著些許的驚訝,但很快就掩飾了下來。
洛櫻深吸一口氣,竭力平靜地應道︰「對不起,打擾你了,不知道……謝先生有沒有轉告你,我給你打過電話,當時你在開會,他說過後……你會打給我,可是……我等了很久,所以……」洛櫻只覺得自己快忍不住了,心痛的感覺愈來愈強烈,她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能堅持多久。
「哦?這麼急著找我……有事?」厲行不以為意,似乎也並不打算為剛才的事情解釋。
可洛櫻也無法顧及那麼多了,直接地說道︰「對不起,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借我三十萬,我有急用。」
厲行微微一怔,緊接著便嗤笑出聲,「寶貝,我們之間的關系……似乎永遠離不開錢!」
洛櫻緊緊地咬著嘴唇,她又怎麼會听不出,厲行言辭中的諷刺呢?她想不通,她和他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明明剛剛從馬賽回國的那幾天還是好好的,厲行每天都會主動打電話給她,而她對他的依賴,從來沒有因為距離而有絲毫的減少,她不知道,到底為什麼,突然會變成這?是因為莫玲妃嗎?
可現在不是弄清楚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必須盡快拿到三十萬,父親的病等不起。洛櫻深吸一口氣,低聲說道︰「對不起,我很抱歉,可是……我真的有急用,除了你,我不知道還能請誰幫忙!」
「呵呵,在馬賽,你無依無靠,我倒是可以理解,可現在……你在國內,而且我記得你說過,你父親經營著一間不小的公司,如此以來……不會拿不出區區三十萬吧?」厲行不屑地說道。
「我……」洛櫻緊攥著電話,好一會兒才又說道︰「我現在沒有時間跟你解釋,你放心,只想問你,借……還是不借。」
「怎麼?你現在的眼里只有錢?難道……你不問問,剛才接電話的人是誰?」厲行突然覺得惱火,她明明听到了他和莫玲妃的對話,可她卻只字不提,仿佛與她沒有半點關系,這讓他感覺很不爽!
「呵呵,厲先生希望我在意嗎?我不問……豈不是正合你意?」一陣刺痛劃過心尖,洛櫻閉著眼楮說道。
「這麼說來……你根本就不在乎,好,三十萬而已,我明天就讓文澤打到你的卡里。」厲行突然很大方地說道。
洛櫻毫不猶豫地說道︰「不,不行,現在……我現在就要……」
厲行微愣了一下,接著輕笑,「寶貝,我沒听錯吧?你這是借錢的態度?我倒很想知道……在你心里,我的價值是不是連三十萬都不如?」
洛櫻看了看時間,每一分每一秒的逝去,對她來說都是驚心動魄的,她不敢想像,醫院里的父親,此刻怎樣了!沒有人可以體會她此刻的心情,那種痛楚,那種煎熬,比把她架在火上烤還要難受!如果可以,她情願承受皮肉之苦,也不願意忍受這樣的刺心之痛。可是……她別無選擇,就算天塌下來,都沒有父親的手術更為重要,在厲行與父親之間,她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更何況,她才離開馬賽沒多久,他就跟別的女人在一起,而且這個女人不是別人,正是他曾口口聲聲說完全沒感覺的女人。這就是寵她,疼她,說愛她的男人,此時此刻,她已經不知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你的問題,也沒有時間去回答。我真的急需那三十萬,你能馬上借給我嗎?」洛櫻盡量用听起來平靜的聲音說道。
「呵……你永遠是這個樣子,你似乎從來不知道怎樣求人!如果我說我不答應呢?」厲行緩緩地說道。
「那……你想怎樣?我會按照你說的做。」洛櫻咬牙說道。
「是嗎?你確定?」厲行追問。
「是的!」洛櫻毫不猶豫地回答。
「好,很簡單,我給你一個選擇,回到我的身邊或者……只要三十萬!」厲行的聲音傳至耳畔,洛櫻下意識地攥緊了雙手,唇邊綻開一抹近似于淒涼的笑,「對你來說,身邊永遠不會缺女人,更何況……現在已經有人代替我了不是嗎?可對我來說……這三十萬卻人命關天,我別無選擇!」
話筒里傳來粗重的呼吸聲,好一會兒厲行才開口,「這麼說……你的選擇是那三十萬了!」
「……」洛櫻並沒有回答,而是沉默著,這讓厲行等不及了,跟著問道︰「回答我,是不是這樣?」
「你不是已經得到答案了嗎?」洛櫻終于淡淡地開口。
「再問你一遍,你確定?」厲行的聲音冷若冰山,仿佛從遙遠的地獄中傳來。
洛櫻突然輕笑,堅定地說道︰「你就是問我一千一萬遍,我的答案也不會改變。厲先生,請問我什麼時候可以拿到錢?」
厲行好一會兒才出聲,咬牙切齒一般,一字一句說道︰「你就這麼心急?我突然開始好奇這三十萬的用處。」
「對不起,這是我的私事,我並不想讓厲先生知道。」她可以低三下四地開口向他借錢,但並不代表她會說出原因,她不想被他同情,尤其是此時此刻,他擁著另一個女人,她的軟弱絕不在他面前泄露半分。
「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強。」听著厲行的聲音,洛櫻可以想像到他的表情,估計本就嚴肅的臉早就黑沉的烏雲密布了。
「寶貝,過來……」冰冷的聲音再次傳入耳膜,洛櫻幾乎本能地顫抖了一下,直到那邊傳來一陣低低地撒嬌聲,她也猛地意識到,這個稱呼早已與自己無關,她與他遠隔萬里,他叫的是她身邊的女人。
耳邊已傳來女人的嬌喘,洛櫻的心仿佛被無數枚細密的針刺穿,她幾乎是屏住呼吸,飛快地說道︰「厲先生,那三十萬……」
可不等說完,厲行便打斷了她,「呵呵,急什麼?難道你不知道……打斷別人是一件非常不禮貌的事情?」接著他的口齒開始含糊不清,「是吧……寶貝……」
「唔……阿行,你好壞,別這樣嘛……」女人嬌喘的聲音響起,有一些急促,卻感覺得出來她十分地愉悅,听得洛櫻心痛加劇,恨不能立刻掛斷電話。
可是……他還沒有答應給那三十萬,她只能咬緊牙關強忍著,漸漸,嬌喘變成呻∣吟,洛櫻再也忍不住了,她可以在他面前佯裝不在乎,可心痛的感覺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听著如此曖昧的聲音,她當然知道,電話彼端正發生著什麼,厲行,這個口口聲聲說愛她,且她也為之動心的男人,此刻正在跟另一個女人歡∣愛。她猛地掛斷電話,淚如雨下……
洛櫻趴在床上,大聲地哭出來,任眼淚肆意地流淌,將這些日子以來,所有的壓抑和痛苦毫無保留地一並發泄出來,此刻,她不想做任何掩飾,她必須承認,她很難過,非常非常難過。
可留給她難過的時間並不是無限的,爸爸還在醫院里命懸一線,她必須趕到醫院去。她不知道厲行究竟會不會借她三十萬,但無論如何,父親的手術都要做。
趕到醫院的時候,陳莉姿、洛梅以及王山都在,眾人皆是一愁莫展,看樣子就知道,他們都沒有籌到手術費。
見到洛櫻,洛梅又是少不了的冷嘲熱諷,「你去哪兒了?爸爸都要手術了,你卻不聞不問。」
洛櫻下意識地蹙了蹙眉頭,她很想反問,究竟是誰不聞不問,徹夜在外面玩樂,現在站在這里指責自己,她究竟有什麼資格?可是,她還是忍下來了,為了父親忍了下來,避開洛梅令人厭惡的眼神,她淡淡地回道︰「我在家里小睡了一會兒。」
「哈,爸爸都這樣了,你還睡得著覺?真是了不起!」洛梅立刻抓住機會斥責她。
「我昨晚一夜都沒睡,一直忙到今天早上,難道……你看著我和爸爸一起病倒,這樣就開心了嗎?」洛櫻轉過頭,直視著洛梅,她不想說的,可洛梅的態度讓她忍無可忍,「需要我提醒你嗎?昨晚我在照顧爸爸的時候,你卻在喝酒、跳舞,徹夜狂歡。」
「你……」
「好了,好了,洛梅,洛櫻,別爭了。你們的爸爸在手術室里,可手術費用還沒有著落,現在……不是爭執的時候啊!」王山開口阻止了姐妹倆,看得出來,他的焦急程度不亞于洛家人。
「王叔叔,你那邊……有什麼好消息嗎?」洛櫻立刻向王山問道。
王山一頓,為難地搖搖頭,「哎……世態炎涼啊!借遍了以前我和鴻飛的好友,可是……不是這樣的借口,就是那樣的借口,總之……都是怕有借無回,不肯幫忙啊!」
一切早已在洛櫻的預料之內,她毫不意外地點點頭,「以洛家目前的情況,他們這樣做也無可厚非,我理解,不怪他們。」
王山頗內疚地搖搖頭,「洛櫻啊,雖然……沒有籌到三十萬,不過……我從家里湊了七萬塊錢,剛才已經交到醫院了。王叔叔無能,這是我唯一能夠為你爸爸做的。」
「不,不,王叔叔,您千萬別這麼說,您不欠爸爸和洛家,您已經為洛家做的太多了。洛家現在這個樣子,人人避之恐不及,您卻願意伸和幫助我們,這已經讓我們感激不盡了。」洛櫻由衷地說道。
「孩子,別這麼說,沒幫上忙,王叔叔真的很難過。」
「王叔叔,我的都是真心話,如果爸爸知道,他也會感激您的!」
「這麼多年的朋友了,鴻飛一直很關照我,如今,我卻只能盡微薄之力,慚愧啊!」
「王叔叔……」
就在說話間,醫生來到他們的面前,「洛先生的手術費湊得怎麼樣了?手術不能再拖了。」
「醫生,請再容我們點時間好嗎?我們正在四處籌措。」洛櫻望著醫生,眼中滿是乞求。
「洛小姐,不是我不容你們時間,而是洛先生的病情……拖不起,再拖下去……只怕華佗再世也……」醫生沒有把話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
「醫生,我早上剛剛交了七萬塊,能不能……先做手術,費用……我會繼續籌,再給我們幾天時間。」王山趕忙開口問道。
「這……王先生,這不符合規矩啊!我……也說得不算。」醫生為難地看著他。
「哎呀,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難道你們眼睜睜見死不救嗎?」王山有些激動。
「王先生,您的心情我理解,可我做不了主,而且……如果只是醫護人員的勞務費怎麼都好說,關鍵在于,洛先生這台手術,光心髒支架就要十幾萬,不交費,我豈不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醫生無奈地搖頭。
「可是……」
王山還想說什麼,洛櫻卻打斷了他,「王叔叔,算了,醫生也有醫生的難處,我們就別難為他了。」
「可是洛櫻,你爸爸他……」
「王叔叔,我們再想辦法吧!」洛櫻安撫了王山,接著對醫生說道︰「對不起,醫生,請照顧好我爸爸,我們馬上去籌錢。」
「洛小姐,請放心,我自當盡全力延長洛先生的時間,不過……你們要快。」
「好的。」
看著醫生離開,陳莉姿一步上前問洛櫻,「該想的辦法都想了,難道你有辦法?」
「我……去個打電話。」洛櫻低下頭,攥緊手里的電話。
「哼,她能有什麼辦法?我看爸爸這次凶多吉少了。」洛梅冷冷地看了洛櫻一眼,不屑地說道。
「你給我閉嘴,到了這個時候,你的那些玩伴到哪兒去了?不都是有錢有勢的公子哥和大小姐嗎?難道不能幫忙籌出三十萬?」陳莉姿生平第一次用這樣的口氣跟洛梅說話。
洛梅一愣,「媽,他們是我的朋友不假,可你也不看看,如今咱們洛家是什麼情況,誰還肯借錢給我們?就算借了,我們還得上嗎?」
「哼,那就把嘴閉上,什麼都不要說。」陳莉姿輕輕地喝斥,洛梅果然噤了聲。
洛櫻拿著電話到走廊的另一端,她調出號碼,猶豫著,卻始終沒有勇氣打出去。就在她糾結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她一驚,低頭向那串號碼看去,法國的地區號,但卻很陌生。
電話響了很多聲,她才心神不定地接起來,「喂,哪位?」她的心幾乎提到嗓子眼,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緊張什麼,仿佛是一場宣判一樣,讓她幾乎屏住呼吸。
「洛小姐,我是謝文澤。」
「謝先生?你……」
「洛小姐,按照厲先生的吩咐,五分鐘前,我已經把三十萬打進了你的戶頭,請您查收一下。」此時,謝文澤的聲音猶如天籟,听得洛櫻激動不已,只覺得眼眶一熱,竟然流出眼淚。沒有人能夠明白,當你身處絕境,馬上就要落下懸崖的那一刻,突然從空中落下一根救命繩索,那種大悲大喜的落差,難以形容。
「謝……謝先生,謝謝你!」洛櫻的聲音有些顫抖。
「洛小姐,我只是按照厲先生的吩咐做。」謝文澤依然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
洛櫻微怔了一下,「那……請代我轉達……對厲先生的謝意。」
「這……」謝文澤頓了一下,「我覺得……還是洛小姐自己跟厲先生說更好。」
耳邊是電話斷線後的忙音,洛櫻卻愣在了那里,她該親自向厲行道謝嗎?可是謝文澤又怎麼會明白,為了這三十萬,她失去了什麼!而且……現在的厲行,她相信,他根本不會屑于她的感謝,三十萬,他換回了自由,沒有了她,他可以繼續游戲花眾了。
沒有太多的時間讓洛櫻發呆,她飛快地下樓,去醫院附近的銀行查了自己的銀行卡,果然三十萬,一分不少,已經打在她的戶頭上。她長長的舒了口氣,爸爸終于有救了,可松口氣的同時,她的心卻更痛了。
取出三十萬,洛櫻直接拿到醫院的收款處,補交了二十三萬,然後將余下的七萬拿給了王山,「王叔叔,這是還您的七萬塊錢。」
王山一愣,「洛櫻,你這是……」
「王叔叔,爸爸的手術費我籌到了,這七萬塊是您上午交的,現在……」
「你……你哪來的錢?」
洛櫻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我……跟朋友借的。」
「朋友?」王山有些懷疑。
「噢,是……我在馬賽讀書時,法國的校友!他的家境非常好,拿出三十萬不算什麼,而且……而且不急著用,說是可以讓我慢慢還。」雖然王山不可能去查證,也無法查證,但洛櫻盡量編得合乎常理一些,不想讓他為自己擔心。
「……」
看到王山將信將疑,洛櫻趕緊說道︰「王叔叔,相信我。現在最重要的是,錢已經有了,爸爸有救了不是嗎?」
王山猶豫了一下,終于點點頭,「沒錯,你爸爸有救了。」
手術很快開始了,幾個人等在手術室門口,備感煎熬,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洛櫻覺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終于,十幾個小時後,手術室的大門打開,醫生走了出來。
洛櫻第一個沖上前,「醫生,我爸爸怎麼樣了?」
醫生點點頭,「手術很成功,不過……接下來洛先生需要絕對的靜養,不可以再受刺激。」
醫生的話讓洛櫻大大的松了口氣,而一邊的陳莉姿則喜極而泣,加上王山都圍著醫生問東問西。
洛櫻轉身走到一邊,手里緊攥的電話硌得她生疼,她好楊打個電話給厲行,可是……她不確定接電話的會是誰,她已經沒有勇氣去听另一個女人的聲音,思來想去,她打算發一條短信,可編了刪,刪了編,最後……只發了兩個字出去,「謝謝!」
對于那條短信,洛櫻不知道厲行有沒有收到,更加不知道他看了會作何感想,不過,他沒有回復她,也許……這兩個字對他來說毫無意義,甚至根本不屑。
手術後,洛鴻飛的情況趨于平穩,但仍然在重癥監護室內,洛櫻只能隔著玻璃,站在門外看著身上插滿各種器械的父親,他的鬢角已經有了白發,原本矍鑠的臉龐也因病而染上了青灰色,整個人憔悴而蒼老,早已沒有了以前的風采。
不知道什麼時候,王山來到了她的身後,待洛櫻轉過身的時候,看到了王山關切的目光,「櫻櫻啊,你的臉色很不好,要注意休息啊!」
「王叔叔,謝謝您!公司這幾天怎麼樣了?」洛櫻顧不得自己,忙向王山打听道。
王山頓了一下,「呃……」好一會兒才嘆氣地搖頭,「很不好。目前已經接到雷氏銀行發來的律師信,但接下來,估計協議方也很快會有所動作,我們面臨的困境前所未有。」
「那……您能預見的最壞情況是什麼?」洛櫻深吸一口氣問道。
「這個……」王山看了洛櫻一眼,有些為難。
「王叔叔,說吧,已經這樣了不是嗎?」洛櫻勇敢地看著他。
「哎……賠進公司已經是注定的事情,只是……虧了那麼多錢,只怕對方會對你爸爸提起訴訟。」
「也就是說……爸爸仍然會坐牢!」洛櫻看了一眼重癥監護室里的父親,急促地說道︰「那……以爸爸現在的情況,不可以保外就醫嗎?」
「這個……」王山搖搖頭,「就要看法庭怎麼判了!」
洛櫻再一次看著躺在病床上,毫無反應的父親,她只覺得心里好難過,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父親大半生的心血毀于一旦,她無法想像,等父親清醒過來會怎樣。
「洛櫻,你也不要太難過了,不管怎麼說,你爸爸的手術很成功,這是很值得慶幸的。」王山安慰道。
洛櫻點點頭,這是目前唯一值得安慰的事情。
看過父親之後,洛櫻回到家中,讓好意外的是,家里居然有客人。
客廳的沙發上,坐著一個陌生人,身後則站著二個隨從,而對面的陳莉姿則是一臉的笑意,看起來十分在意的樣子。
「媽……」洛櫻輕喚了一聲,淡淡一笑,便要轉身上樓,卻被陳莉姿叫住了,「櫻櫻啊,過來跟客人打個招呼。」
「……」洛櫻微愣了一下,還是走過去。她有些納悶陳莉姿的舉動,以往,家里有客人的時候,她總是不忘介紹洛梅,而對于她,卻很少提及,除非父親也在,這才會兩個女兒一起介紹,她不禁下意識地下樓上看了看,也許洛梅不在家,而她則恰好踫上。
「櫻櫻啊,這是周管家,快叫人。」陳莉姿說道。
「周管家,您好!」洛櫻微微低了下頭,禮貌地稱呼。
「你就是……洛櫻小姐?」被稱為周管家的中年男子仔細地打量著她。
被叫了名字,洛櫻才抬起頭,看向對方。此人大約五十多歲,長相矍鑠而精明,一件黑色的絲綢衫,為他增添了一絲貴氣。
不等洛櫻開口,他連忙點頭,「洛小姐果然容貌出眾,禮貌知性,洛太太,您和洛先生好福氣啊!」
「呃……呵呵,哪里……哪里啊!周管家謬贊了,她哪有您說的那麼好!」陳莉姿頗為謙虛,笑容卻有尷尬。
「哎……無論家世、長相還是談吐,洛小姐都是相當之優秀,洛太太您就不要謙虛了!」周管家十分欣賞地看著洛櫻,不住地點頭。
「呵呵,謝謝周管家夸獎。」陳莉姿立刻又賠著笑。
洛櫻並不知道對方什麼身份,但是從陳莉姿的態度來看,一定來頭很大,可她不關心這些,無論對方是什麼人,都與她無關,洛家的事,父親的事,已經讓她無從應付了,她覺得自己的肩膀好重,心也好累。
「媽,周管家,你們慢慢聊,我先上樓去了。」
「呃……好,好,你上去休息吧!」陳莉姿立刻點頭,洛櫻沖周管家微微一笑,轉身上樓,在樓梯拐角的地方听到陳莉姿的嘆氣聲,「哎,洛家這一出事,把孩子也累壞了。」
「呵呵……洛太太不必擔心,在下正是奉了老夫人之命……」隨著洛櫻上了樓,周管家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耳畔,而對于洛櫻來說,沒有心思去听他們之間的談話,可她怎麼都沒想到,這樣的一次談話居然會跟她有關,甚至……幾乎改變了她的一生。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洛櫻從外面回來,踫到洛梅跟陳莉姿在吵架。
「媽,為什麼那個人不是我?您是怎麼想的?」洛梅撅著嘴滿臉的不悅。
「你懂什麼?我讓你怎麼做,就怎麼做,一切听我的安排。」陳莉姿冷著聲音說道。
洛梅卻是不服氣,繼續說道︰「媽,這樣的豪門能有幾個啊?我可是洛家的長女,怎麼說也該輪到我。」
「閉嘴,一切按我的說的做。」陳莉姿再次說道。
「可是……」
「媽……姐……」洛櫻進門看了看二人,輕聲喚道。
「哎呀,櫻櫻回來了。」陳莉姿立刻對她展開笑容,並警告地瞪了洛梅一眼。
洛梅卻是不死心,「媽……」
「閉嘴,你給我上樓去。」在洛櫻的記憶里,陳莉姿從來沒有如此對洛梅嚴厲過,這還是第一次。
洛梅用力地跺了跺腳,氣沖沖地跑上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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