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嬤嬤接過那紙包,聞了聞,和那日的茶水味道一致,遞給蘇桐,蘇桐搖搖頭,鄭夫人也沒接,「這等腌東西,趁早銷毀了!」
宋嬤嬤點點頭,紅妝跪在地上請求,「你們不要打她,她也只是個命苦的人,一時糊涂,王妃,求你發發慈悲!」
蘇桐看著紅鸞身上的傷,再看看她指甲里的血絲,分明是她自殘,把自己的胳膊抓傷,再扇自己幾個耳光,指望在鄭夫人面前博同情,讓眾人以為她是個說話不算數,眼里容不下人,暗下黑手的惡毒主母!
「沒有人打過她,這是她自己抓的!」蘇桐冷聲道,紅妝難以置信的看著紅鸞指甲里嵌入的血肉,「紅鸞,你這是何苦?」
蘇桐坐回自己院子,道,「既然真相已經大白,蒲柳去把院子的丫鬟都叫來!」
上百名僕人站在院子里,把整個院子塞得滿滿的,宋嬤嬤在廊下擺了雕花的鳳椅子,蘇桐和鄭夫人落座,紅鸞被帶到了廊下。
「紅鸞,今日本妃就看在紅妝的面子上,免你死罪!」蘇桐厲聲道,清冷的眸子看著自己的指甲,「但是懲罰還是會有,打五十板子!」
幾名婆子在院子門口放好了板凳,拉著紅鸞下去執行,一眾丫鬟婆子听到院子外面紅鸞聲嘶力竭的呼喊聲,在看蘇桐淺笑垂眸,身上的梭織錦衣散發著尊貴之感,頭上的鳳形釵簌簌作響,一時間眾人都嚇得噤聲不語,生恐下一個挨打的就是自己。
「大家都站好,听王妃訓話,王府初建,你們跟王妃一樣,大多初來王府,有的是宮里跟來伺候王爺,有的是之前跟在王爺別院的侍婢,有的各家尊長賞賜給王爺王妃的,無論你們來自何處,都要謹記一個道理,到了這院子,就是王爺和王妃的僕人,只有王爺王妃是這里的主子,一切都以他二人的吩咐為準,若有人膽敢再惹是生非,外面的紅鸞就是你們的下場,听明白了嗎?」宋嬤嬤作為主事兒嬤嬤訓話道,下人們都垂眸,齊聲回到明白。
蘇桐輕輕吹著杯盞里的花瓣,目光冷然的看了鶯兒一下,而後不緊不慢的說道,「以後沒有本妃和王爺的吩咐,誰也不許踏進內屋半步,內屋自有宋嬤嬤、蒲柳和秋兒他們三個人伺候,其他人各司其職,不得僭越半步。只要你們中王府忠心,本妃一律厚賞,尚未婚配的丫鬟,本妃也會為你們準備嫁妝,配個好人家,如今軍中許多將士缺良妻,他們都是保家衛國的好男兒,前途無可限量,如果你們願意,年歲到了本妃自會為你們指婚,絕不為委屈你們。但是如果你們存了邪念,覬覦自己不該想的東西,就別怪本妃不留情面,若是有人敢背叛本妃,本妃下手絕不再留情。明白了嗎?」
鄭夫人對蘇桐點點,蒲柳和宋嬤嬤拿出兩盤耀眼的銀錠子,眾丫鬟听到這恩威並施的話都暗自思量起來。如果專心伺候主子肯定是有好處沒壞處的,看看蒲柳深得王妃信任就知道了,但如果敢爬主子的,肖想不該想的,就只有紅鸞的下場。
而且就算爬床成功,也只是個妾,王妃不光有郡主的光環,還有強大的娘家,做妾就算能撈到好處,也只有一輩子收起,以後子子孫孫都是庶出。
如果能嫁給軍中的將士,萬一夫君立了戰功,升了官,那她們也算成了正經的主子?反之犯了錯,被配給府里的小廝,小廝也是奴籍,那世世代代都是賤婢了。
聰明的丫鬟立刻跪下,間或其他想通的也都跪了下來,漸漸地上跪了一片。
「奴婢們永遠效忠王妃!」丫鬟們齊聲說道,給蘇桐磕了頭,蘇桐這才緩了緩臉色,說了,「賞!」
宋嬤嬤和蒲柳把銀錠子分給大家,一錠有五兩多,夠一般丫鬟兩個月的例錢了。個個都覺得效忠王妃是明智之舉,與王妃作對只有死路一條。
鄭夫人這才放心辭別了王府回去,只是她前腳走,蕭逸塵後腳就回了院子。
「娘子,今天是不是該回門?」蕭逸塵問道。
蘇桐怔了怔,忙翻了,差點把這茬給忘了,正要說話,宋嬤嬤說道,「回王爺、王妃,依禮是該在去皇宮拜過皇上、皇後之後,再去將軍府回門,所以老奴一早遣了婆子去將軍府通報了,說是元宵之後再回門,太君得了消息也不會著急了!」
「哦!」蘇桐點點頭,「天氣好,妾身推相公出去轉轉吧!」
「嗯!」只要蘇桐說的話,蕭逸塵向來百依百順,沒個二話。
蘇桐笑著推了蕭逸塵出了院子,到了花園里,蘇桐才收住了笑意,有些擔心的問道,「相公啊,我是不是做得過了些,今兒個把你的女乃娘都編排了?」
蕭逸塵心下滿意,終于知道還有他這個相公了,回過頭來白了她一眼道,「那你明兒把那院子里出挑得都送我床上去得了。」
蘇桐听了就瞪他,勾唇道,「院子里的都太丑了,我家相公可是貌美如花啊,那些個庸脂俗粉還不褻瀆了你,不然明兒妾身尋了更好的,送到相公床上去如何?」
她又拿他的相貌說事兒,明知道他最不喜歡別人說他美,蕭逸塵眯著眼楮,一抬手揪住她的衣裳,揉揉她的笑臉,恨恨道,「娘子更丑呢,我也沒嫌棄,你盡管尋一些比你丑得來,看我要不要。」
蘇桐被他差點扯得摔倒,臉又被揉得亂七八糟,氣不過,五指一聲就往他咯吱窩里去,逮著就咯吱他,蕭逸塵也是個怕癢的,立馬送了手把她推開。
蘇桐頓時眉開眼笑,終于找到這廝的弱點了,總是被他欺負,這會兒她要欺負回去,她站在身後,冷不防從他背後的衣領處探進去撓一把,呵一口熱氣,又迅速躲開,二人就在花園里鬧了起來,蕭逸塵縮著脖子含,「別鬧,別鬧哦,小心我逮住你,給你咯吱回來。」
蘇桐站在遠處笑得那叫一個得意,哪里肯相信他的威脅,偶爾還要湊上去撓他一下,兩人鬧得不亦樂乎。蕭逸塵很久沒有如此開懷的玩過,自從母妃過世,這種無憂無慮如孩子般嬉鬧的感覺,便從他的生命里消失,如今看著蘇桐明媚燦爛的笑臉,他含笑的眼楮泛起一層水霧,突然便有些心疼她,嫁給自己……她比別的女子要承認更多的危險和苦楚,太多的陰謀在他的四周環肆,要如何……如何才能護她多一點?
「你快過來抓我呀!」蘇桐摘了一朵花,把花瓣扔下蕭逸塵。
蕭逸塵一笑,從暗格了抽出鞭子,忽一下,蘇桐被纏了著拉了回來,他控制了力道,鞭子纏在她身上不痛,但她心里卻是怕著他咯吱她,一被拉扯回來,小手迅速推開他,想要掙開。
蕭逸塵一把攬住她的腰,目光冰冷,蘇桐心一滯,以為自己又惹惱了他。
蕭逸塵把蘇桐放在一邊,冷聲道,「出來!」
從假山後面走出一個年輕男人,蘇桐認得,卻是那西府的少爺——陳楚。
「拜見表哥,表嫂!」陳楚彬彬有禮的說道。
蕭逸塵冷色冰冷,抬頭盈盈美目看了陳楚一眼,便轉過了頭,眼楮看著別處,似乎根本不認識這個人。
蘇桐無語,見蕭逸塵對他不理不睬,她賠笑了一下,想緩和一下這表兄弟的氣氛,問道,「表弟過府來可有事?」
陳楚看著蘇桐的臉,因為剛剛的玩鬧嬉笑,蘇桐的臉上白里透紅,還微微喘著氣兒,臉上掛著淺笑,朝氣蓬勃的樣子。
「我們走!」蕭逸塵吐出三個字,拉著蘇桐就要離開,蘇桐一怔,這廝犯什麼脾氣呢,這陳楚擺明是有事兒說的樣子。
陳楚一見蕭逸塵要走,急了,「我有東西要給表哥!」
蘇桐拉著輪椅扶手,示意蕭逸塵別鬧。
陳楚幾步追上來,低聲道,「表哥,你現在是王爺了,楚楚不能經常見著你,這是我新鑽研出來的方子,你拿去讓太醫院的人合計合計,看能不能試試?」
陳楚一臉期待,蘇桐看得出他對蕭逸塵這個表哥的關心是真的,蕭逸塵卻不領情似的,一手轉著輪椅要往回走,蘇桐不好意思得對陳楚笑了笑,「方子我拿著,會給太醫院的人看的,楚楚,你放心!」
說罷蘇桐追著蕭逸塵去了,陳楚呆愣在當地,這個王嫂還真是與眾不同呢,難怪表哥這麼寵愛她,有她陪著表哥,表哥便再也不會孤單了吧,陳楚眼神里有一絲絲失落,又有一絲絲高興。
蘇桐好不容易一手提著裙子追上的蕭逸塵,小媳婦兒似的走在一邊,手剛剛踫到輪椅,就被他一把推開。蘇桐覺得蕭逸塵對陳楚太過冷淡了些,那個少年明顯是真的關心他的,他怎麼能對關心自己的人不理不睬呢。zVXC。
蘇桐又湊近,拽著輪椅扶手就不放,蕭逸塵也舍不得用力推,由著她拽著,一人一椅僵持不下。
「相公,你剛剛對楚楚也太過冷淡了些,畢竟他也是你表弟,和鄭杰是一樣的,你們都是兄弟,不要把關系弄得那麼僵好不好?」蘇桐低聲勸了勸。
「才見了兩面,你都喚他楚楚了,我都沒有這麼叫呢,你倒是跟他自來熟!」蕭逸塵語氣含怒得說道。
蘇桐一怔,這廝最是在意這些,也覺得自己失言,「他剛剛自稱楚楚,我便順口叫了,你別氣啊!」
「哼,你是看他長得風流,又是個四肢健全的,是不是動心了?」說著一把推開蘇桐抓在輪椅上的手,自個兒轉著輪椅往前走,「他還沒娶呢,你若是願意,我跟外公說說,你可要嫁給他當少女乃女乃!」
「你——」蘇桐被揶揄得眼眶一紅,這人簡直就是個混球,也不去追他,站在石子上罵,「你混蛋,他對你自稱楚楚嘛,我是你的娘子,當然順著你的稱呼叫他了,你竟然這麼欺負我……」
罵完一抬頭,哪還有輪椅的影子,一時更覺得委屈,坐在石凳上,抱著腦袋小聲抽泣,半晌才抬起頭,一張妖孽一樣的臉正開著她。
「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蘇桐帶著哭腔問道。
「給你!」蕭逸塵把點心盒子打開,里面各色的糖果,「我去給你拿這個了。」
「這是哪來的?」蘇桐問道。
「這是楚楚帶回來的!」蕭逸塵說這話的時候有些傷感。
「你既然保存著他給你的糖果,為何對他那麼凶,他很傷心呢?」蘇桐覺得定是有些故事,拿了一顆糖果放在嘴里,听著他說。
「小時候,我,鄭杰,楚楚三人玩起來,比我和大哥,太子這幾個親兄弟都還要好,我們約好要去游山玩水,可是後來我的腿殘了,這事兒便耽擱了!」蕭逸塵回想著曾經,「楚楚是我們三個中最小的,我和鄭杰聯手欺負他,每次外公教訓起來,都是他被推上去挨板子……」
蘇桐瞧著蕭逸塵目光幽深,像是在回憶很久之前美好的場景。們麼到嬤。
「我生病了之後,楚楚推著我玩,他爬到樹上為我掏鳥窩,一不小心掉了下來,大家都忙著把他抬走,喊太醫過來!」說道此處,蕭逸塵目光有幾分自責,「我覺得那麼粗的樹枝怎麼會給楚楚這麼小的身子壓垮,便去看了那斷枝?」
「是認為的?」蘇桐一驚,問道。
蕭逸塵點點頭,「那斷裂的樹枝分明事先就被鋸斷了大半,只等楚楚一踩上去就會斷裂,還好楚楚只是輕微骨折,太醫給接上了。」
「這和你對他的態度有關?」蘇桐問。
「後來接二連三的事情,我終于察覺,只要他和我一起玩,總會這樣那樣的受傷、倒霉,所以罪魁禍首根本是我!」蕭逸塵苦澀得說道。
「可是鄭杰怎麼好好的,你不能胡亂自責,不是你的錯!」蘇桐蹲在他腳邊,握著他的手說道。
「鄭杰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