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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三見自己老爺心情不好,哪里還敢招惹他不痛快,立時把事情安排下去,先是伺候李如松在轎中用隨身攜帶的衣服包裹,換下了官府,船上了一身常服,然後叫著轎夫把空轎子先抬回府去,自己帶著幾名親兵跟著李如松的後面,慢慢的往常去的酒樓走去。李成梁邊走邊思考著父親前日剛到的信件里面的內容,老三哪個糊涂蛋=子,居然去打昌盛號的主意,真是糊涂至極,現在京里面正需要大批的銀錢周轉,要是斷了日常的開銷挑費,哪些斯文敗類們定然饒不了你,估計又要生出什麼事端來。現在這風頭火勢的時節,無風還起三層浪,要是昌盛號同自家較真了,讓顧養謙哪偽君子抓著什麼把柄可就懸乎了,就算最後滅了昌盛號,家族又能得到比現在更多的利益麼,這不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麼。
不過雲字號也有高人哪,看看這幾步進退得失之間,是條理分明,招招都挑著李家的要害來,非同一般。可這祖孫三代能掌權的人也就三位,柳老頭精明是精明,但要說他能如此敏銳在短時間內就完成布局,這點自己是不信的,他畢竟是老了,失了不少銳氣;要說自己哪位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的干妹夫,呵呵,這更是笑話,哪位妹夫還能想著把李家關外的棋子努爾哈赤,以雷霆之勢拔除?殺只雞估計這老實坯子都不敢,要不如此,當年也輪不到自家的妹子掌權不是;最後剩下的只有自己見過寥寥幾面的干佷子了,李如松暗暗點了點頭,心想是了,一定是這小子,得了他娘的真傳,出手果斷狠辣,讓李家跌了一個大跟頭,逼著自己的爹爹隨著形勢也不得不服軟低頭。
想到這里,李如松也不責惱,反而產生了一種親切感,這種親切感是由干妹妹柳瑩繼承下來的。李如松這個人有個習慣,他平生最佩服有本事的人,在他數十年的人生里面對四個人最為佩服,一是自己的父親,從餓著肚子沒有飯轍硬是把家族折騰到了大明邊閥第一人的位置上;二是自己的授業恩師徐渭,自己這些兵法戰策,為人處事的法則處處都有自己這位大才師傅的蹤影,可惜了,懷才不遇啊,磨難太多;三就是張居正,這個起于青萍的鐵腕人物,無論是權勢,還是才干都是大丈夫的頂端,讓人敬佩有加,可惜身死落了個身敗名裂,家破人亡;最後就是自己的這位干妹妹,李如松從小就自負才高八斗,學富五車,論起機智才干從不輸于任何人,可同自己的妹子交手就沒有贏過一次,當年無論是地形勘察,還是斗陣圖,又或是實打實的帶兵演練,他帶李府親兵,自己的妹子帶著親手教出來的護號隊(當時還沒有被稱作青年軍),自己全都要被這位妹子硬生生的壓過一頭,唉,歲月如歌,時間過得真快,也是天妒紅顏,干妹子就這麼去了,親近理解自己的人少了一個。
呵呵,好嘛,要是這些事情真是干佷子做下的,哪他這塊料確有干妹子當年幾分顏色,妹子九泉之下也算後繼有人了。至于家里面同柳家最近發生的恩怨,在李如松眼里其實狗屁都不算,不管是自己吃了虧,還是柳家著了暗算,這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兩種勢力的融合交匯的過程,怎麼可能沒有磕磕踫踫,沒有相互試探,相互傾軋的過程呢,只要大體上能夠保持利益的一致性,就不可能成為敵人,至于誰領導誰,誰指揮誰,這點在李如松的眼里其實根本無所謂,對于他來說,誰有本事誰就上唄,如果這大佷子真的能讓自己另眼相看,解開李家如今面臨的死局,給自己帶來驚喜,就算自己听從他的調配又有什麼呢?算算時日,這大佷子進京趕考也快到了,想到這里李如松沉悶的心里總算有了些許放松和趣味,有些期待同這大佷子之間的見面,到時候試試這位大佷子到底是什麼樣的坯子。
在百般思緒之中,不知不覺的就來到平日里常常喝酒的館子秦月樓。也不要小二招呼,輕車熟路的走入館子里面,在慣常的老座位坐下,李如松有個習慣在外面吃飯重來就不喜歡去雅間,他覺得人多熱鬧氣氛濃厚,這飯才吃得香。待他坐定,這個時候店里的伙計走了過來,熱情的說道︰「客官您要些什麼,我們店里有南北菜肴,各色酒水,絕對價廉物美。」
斜了眼店小二,李如松並沒有出聲,在旁邊伺候的麻三跳了出來,高八度的腔調講道︰「怎麼你是新來的,都不知道我家老爺是你們酒店的常客麼,去去,換個相熟的舊伙計前來招呼,沒點顏色當什麼小二,不是找罵麼。」
滿臉委屈的新人小二走了去,不到片刻功夫掌櫃的滿臉堆笑的走了過來,施了一禮,然後親切的說道︰「呦,小老兒不知道是李老爺大駕光臨小店,剛才是新來的伙計不懂規矩,要是得罪了李老爺,有所怠慢還請您大人有大量,多多恕罪才是。」
擺了擺手,有些不耐煩的李如松看了眼掌櫃的,今天心情不好看誰都像故意來找茬的,忍了忍心氣,對掌櫃的說道︰「別扯哪犢子閑篇,按老規矩,快快給我上齊了。」
這酒樓掌櫃干的就是這迎來送往的買賣,眼楮里頭如何能容的下沙子,看著李如松這副模樣就知道這家伙今天心情不太好,哪里還敢往跟前湊,不是自討沒趣麼,順著李如松的話說了幾句馬上就上菜,請李如松吃好喝好之類的廢話,如獲大赦般轉身就一溜煙跑掉了。
也許是掌櫃的同後廚打了招呼,這酒菜除了一道汽鍋雞外都上的特別的快,汽鍋雞費時費工,每次吃沒有小半個時辰是上不了桌子的,這李如松心里自然有數,也就耐著性子等下去,也許是今天心情煩悶的關系,這酒菜的味道遠沒有平日里那麼香甜美妙。一口酒,一口菜;李如松是酒來杯盡,菜來掃光;混了個肚圓,只要等著汽鍋雞上來喝幾口湯汁,潤潤嗓子,這頓飯也就算做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