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家大小姐啊,是個變態。」錄音機里,傳來一個略顯低沉近乎男人聲音的女聲。
是個變態!
是個變態!
是個變態!
那低沉的聲線,似是在耳膜中回響,一遍又一遍的在宣雨耳邊蕩漾著,她的手腳變得冰涼,只覺得周圍的暖氣全然褪盡,如同身無寸縷的站在冰天雪地里一樣,冷得她唇色蒼白,然後變紫,最後變黑。
她瑟瑟發抖著,雙目無神,目無焦距地看著跌落在地毯上的那支錄音筆,眼楮不若往日的清靈,黯淡無光,如同一潭死水,任你百般攪鬧,也泛不起一絲波瀾。
錄音筆里,那個低沉的聲線還在說著,其中,夾雜了一兩聲孩童的哭聲和咒罵聲,然而,宣雨卻僅僅听見了那女人的聲音。
那樣沙啞難听的聲音,像是一道魔咒,向她的耳膜里侵襲而去,又像是一條蛇,拖曳著尾巴 的吐著舌鑽入她的心里,啃噬著,撕咬著。
那樣的聲音,像是被沙子磨過一樣難听,明明不想听,卻抵擋不了它的席卷,抵抗不了,任由它帶領著投入時間的洪荒里,回到那個烏雲密布的日子。
尖利的笑聲,低吟的喘息,指指點點的竊竊私語,鄙夷的眼光,一點一點的,將她席卷,將她吞噬。
不要听,不要听。
宣雨雙手捂著耳朵,身體劇烈的抖動著,臉色白的一點血色都沒有,那白就像牆壁上的白,不,比之更甚,慘白的一片,泛著透明。
不要听,這是惡魔的聲音,不要去听。
她一遍一遍的在心底告訴自己,癱坐在地上,身子一點一點地往後挪去,看著地毯上的錄音機就如同看著洪水猛獸一樣可怕。
宣雨雙眼睜得如銅鈴般大,沒有神采,沒有光亮,僅僅是憑著心底的意識向後挪著身子,直到退無可退,逼在了牆角里。
想要逃,她卻覺得似有千萬只手拉著她一樣月兌離,渾身泛力,甚至連站也站不起來。
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
我不是變態,我不是。
宣雨捂著雙耳,喃喃地開口,一雙眼,早已失去了焦距,只是重復說著我不是變態。
別墅的走廊,因為是舊房子,比較空曠,下午的時間,靜謐無聲,只有那錄音筆里,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在徐徐地說著舊事,像是把人帶進了一個電影場景里面。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過來,宣雨渾然未覺,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蜷縮成一團,雙手捂著雙耳,身子像只受驚的小白兔一樣抖得如篩糠似的。
周文斌走到轉角位就覺得不對勁,一眼看去,卻是張大了口,驚得不行,再看一眼地上散落的東西,心里咯 一聲,暗叫糟糕。
他不敢驚動宣雨,而是轉身飛快地往書房里跑去,這樣的宣雨太陌生也太讓人擔憂了。
風清雲彼時正拿起一杯水放到嘴邊,忽見周文斌一陣風地卷了進來,氣喘吁吁地道︰「書記,出事兒了。」
砰的一聲暗響,紫砂茶杯掉落在木地板上,風清雲的手不自覺地抖著。
顧不上用輪椅,周文斌直接背起風清雲跑了出去,宣雨那個樣子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風清雲看著眼前如同被驚嚇到一直在發抖的小獸,心里兀地一痛,輕輕地叫了兩聲,她沒有半點反應,只是目光呆滯地瞪著地毯上的錄音筆,顫抖著。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錄音筆里的聲音說著︰「真是夭壽咯,你說好好的一個孩子被這樣的人糟蹋了,可怎麼辦喲?虧二小姐還天天跟著她後面姐姐姐姐的喊呢,誰曾想她是個變態同性戀,這樣的事都做得出,簡直惡心透了……」
風清雲的眼兀地睜大,過往的點點滴滴如同電影一樣播放,宣倩柔的欲言又止,處處替她辯解。
「清雲,不管姐姐對我做了什麼事,你都不要怪她。」
似是而非的話猶在耳邊響起,他驚得睜大了雙眸,會是這樣嗎?這就是事實的真相嗎?
不,怎麼可能,不可能的。
宣雨是同性戀?宣雨染指了宣倩柔?怎麼可能,這是開的什麼國際玩笑。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啊,啊!」那沙啞的聲音如細絲,絲絲鑽入宣雨的耳膜里面,終讓她崩潰尖叫起來。
風清雲示意周文斌放他下來,艱難地半蹲在宣雨跟前,試著去觸踫她,叫道︰「小雨,小雨。」
「別踫我。」宣雨大吼出聲,倏地睜大眼雙手一推,毫不提防的風清雲被她推得跌倒在地。
「書記。」周文斌大急。
「小雨,是我。」風清雲朝周文斌擺了一下手,嘗試拉著她的手。
「別踫我,滾開,滾。」宣雨壓根忘了風清雲是個病人了,對他是又踢又咬的,尖叫著︰「不要說了,滾,滾。」
「小雨,小雨。」風清雲使勁地以一只手拉著她,身上被她撕打著,痛的發抖。
「啊!」宣雨忽地仰天長嚎,淚水如缺堤的水壩一樣,嘩嘩的落下,叫聲淒厲,恐懼,驚惶,帶著不可言喻的悲慟。
風清雲嚇得不輕,顧不上身上的痛,示意周文斌撿起地上的東西離開,溫聲地叫著︰「小雨,是我啊,我是清雲。」
宣雨的焦距總算是聚在一點,卻是變得絕望和悲慟起來,用力摔開他的手,痛恨地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調查我?你想知道些什麼?你根本不相信我,你根本不愛我。為什麼?」
「不是這樣的。」
「為什麼偏要將傷口撕裂開,為什麼要讓我**果的曝光在你面前,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殘忍。」宣雨一邊嚎叫一邊痛哭失聲,悲痛欲絕︰「過去就那麼重要嗎?我離開的原因就那麼重要嗎?我連命都能給你,這還不夠嗎?為什麼,你還想要什麼?還想要我怎麼做?」
「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相信我,是不是?」宣雨抖動著身子,聲線淒厲,猛地站起身將頭用力地向牆上撞去,隨即軟軟地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