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8-30
林子默的軍馬行進到了平南城。他心懷不擾民的原則,所以沒有讓大軍入城,而是在城外休息。平南知縣孫不二和縣丞林平之得知消息,自是要親自拜訪一下。雖然孫老夫子擅長理學,但是他還沒有老糊涂。他沒有懷揣巴結林子默的意思,而是帶有一種拜會朋友的意味。
孫不二是知道什麼之所以為,什麼之所以不為。自己是屬于清流一脈,但是他的內心相當認可林子默在桂平城作出的政績,畢竟自己的上司殺惡霸,消滅山賊的事跡都是清流們所倡導勤政和愛民的範疇。他這種人就是典型的眼高手低,欽佩有真本事,有正途出身的人。除此以外,他長時間總是會表現出一幅自命清高,以示自己是一名雅士,非一般人可比。
至于林子默名義上的兒子林平之,他自然是要牢牢地抱住這一個大樹。他深信只有自己義父的官位越來越高,那麼自己頭上烏紗帽的品級才會更高,並且撈到實實在在地好處。林平之絕對期盼林子默是能夠凱旋,自然不希望看見他戰敗。他要是倒掉,那麼自己便沒希望了。
孫不二和林平之是前後腳,便來到了林子默的營門外。率領三名狼牙衛隊成員站崗的王強,先是讓他們等候,然後步入營帳稟告自己的主人。听到這話的林子默是微微一笑,同意見一見兩人。實際上,他一直都在等待自己派出去的探子們回報消息,畢竟他們很快就要進入貴縣境內,而余部侯的叛軍是被官軍四面八方的圍堵進了這一片區域。
走出營帳的王強,左手握住刀柄,而右手做出一個請進的動作道︰「你們可以進去了。」
不清楚王強身份的孫不二,只當他是一個不起眼的粗人,便昂首闊步的先走了進去。反而,林平之是表現出謙恭有禮,並且小聲說出自己還為其準備了一點兒小禮物。他順手交給王強以後,是才步入了營帳。兩人是分別同林子默是見過禮,然後分左右便坐了下來。
坐在正位上面的林子默是口頭上面客氣,內心卻不以為然,不快不慢道︰「我這里可沒有好茶招待你們,所以只得委屈你們二人和我清談。」
沒有搶先說話的林平之,知道這官場的規矩,所以先得等到品級在他之上的孫不二開了口,才方便說話。半閉半睜雙眼的孫不二是右手模著他的山羊胡,微微地搖晃起腦袋,完全沒有表現出給急于開口的意思。在林子默看來,他好像是便秘之人,在試圖醞釀拉屎的狀態。
找到感覺的孫不二是睜開雙眼,成為一個正常人道︰「既然林縣丞在這里,那麼更方便我說話。府台大人,我此番前來你的軍營不為別的,只為奏報林平之的不法行為。他在縣丞一職上,前前後後是收受了地方士紳的各種禮物……」
還沒有等他把話說完的林平之,瞧見孫不二是在告狀,便著急辯白道︰「含血噴人。你徹頭徹尾就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真小人。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不可告人的目的。你就是想把我攆走,然後達到你獨自一個人管轄平南縣的想法,而你只手遮天,不可能。」
有一點兒上火的孫不二依然是表現出一幅正人君子的模樣,卻提高了聲調道︰「我孫某人,坐得正,行得端,完全不像某人恬不知恥,到處拉關系認爹。」
豁然起身的林平之是面朝林子默,聲音中帶有一點兒哭腔,抓住他話中的漏洞,挑撥起是非道︰「父親大人,他那里是在欺辱兒子,分明就是在嘲笑你。孫知縣的意思,便是我認賊作父,而您就是這一個賊。他這是指桑罵槐,以下犯上,還望父親大人為兒子主持公道,還兒子一個清白。這種惡官留下來,便是我大明的蛀蟲,懸在百姓頭上的刀劍。」
「府台大人,下官絕無嘲弄你的意思,而只是好心提醒您莫要被奸吝小人的花樣巧語所蒙蔽。你能得到百姓們的萬民傘,陛下的賞識,足以證明你是我等讀書人的楷模。」孫不二是突然站起身,顯得有一些氣急敗壞的面朝林平之,大聲的揭短道︰「你才是惡吏,才是我大明的蛀蟲,才是百姓口中的壞人。收受賄賂,這就是你犯下的罪證。不要以為老夫不知道你的所作所為。你要想人不知,那就己莫為。」
不甘示弱的林平之,一張臉是漲得通紅,爭鋒相對道︰「少來裝正人君子,挑撥我們父子的關系。你是滿口的仁義道德,卻一肚子的男盜女娼。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丑事兒,都已經是一把白胡子的人,還派管家從鄉下賣回來兩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呵呵……你老的年紀也不小了,還是要多注意一體,要不然中了馬上風,且不毀了你的清白。」
被人戳到私隱的孫不二,說話顯得有一點兒結巴道︰「你,你……我,我……你胡說八大道。」
林平之是冷哼了一聲道︰「正如你所說的那樣,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就別再抵賴好不?沒有真憑實據,我可是不會胡亂的瞎說。你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老風流。」
沒有被兩人拉坑內的林子默,瞧見這兩個人老頭兒是絲毫不顧及各自的臉面,相互在他一個年輕人的面前揭短。他看見兩人爭得面紅耳赤,心里面真是覺得既好笑又可氣。自己再瞧他們頭發和胡子都已經花白,並且至少也是當爺爺的人,火氣還如此的大,不曉得為了那般。
在林子默看來,真應了一句恆古不變的真理,當官的,沒有幾個會是干淨的。林平之是肯定是收受了當地鄉紳的好處,不會假,畢竟他送給自己的象牙折扇也是一筆投資,而他總得想方設法的撈回去。至于孫不二,自己相信他確實是一個老風流,而還算不上一個老婬-棍。明朝時期,這種自由買賣奴婢,只要手續齊整和門路正當,都是合法的。
林子默是不可能用幾百年後的思想來指責孫不二這種玩弄二個幼年的骯髒行徑,畢竟這是在大明朝的成化年間。他的這種做法,完全是封建社會所許可的。如若是在現代社會,官員要是有類似孫不二的行為,那便是畜生不如,妄自披上了一張人皮的蛆蟲。
「你們都給本府住口。」坐在椅子上面的林子默是滿臉的嚴肅道︰「你們二人好歹也是朝廷的官吏,不是潑婦。你們不要臉面,我還要。這里是軍營,不是大街和菜市。至于你們的破事兒,我沒有工夫來處理。目前,朝廷剿滅叛軍之事最為重要。你等莫要生出事端,影響到這一個大局,要不然休怪我手中的鋼刀無情。」
不敢造次的林平之,側身面對他,低下頭道︰「父親大人教訓的是,兒子受教了。」
孫不二是不敢再鬧下去道︰「府台大人所言極是,下官一定做好分內之事。」
林子默的臉上仍舊保持嚴肅的表情道︰「就這樣吧!你們要是沒有其他事情,應該干什麼就去干什麼,別在我這里杵著。朝廷養你們是干正事兒,不是讓你們扯皮。」
二人是唯唯諾諾,面朝他是恭恭敬敬地作揖告辭。耷拉著腦袋的林子默,回想起剛才所發生的一幕,便深知這一間大明的房子到處都是洞。如今的自己是官職卑微,真是無力為其遮風擋雨。他明白這一間房子要是垮掉,最遭殃的還是老百姓。
趙文軒是從營帳外面走了進來,注意到他的情緒不高道︰「兄長,為何事煩心?」
林子默是苦笑道︰「我剛才看了一場知縣和縣丞彼此之間揭短的戲。知縣說縣丞貪贓,而縣丞說知縣是老不羞。最讓你想不到的事情,便是這兩個人都已經被土埋到脖子,還在干這等相互傾扎的事兒。我相信這大明的天下,這種事情應該天天都在上演。」
走到旁邊坐下的趙文軒,微笑道︰「我還以為兄長是神仙,早就看透了這種事情。想不到……」
輕輕搖了一下頭的林子默,面色平和道︰「我只是覺得又可氣又好笑。整天之乎者也的老夫人,還是免不得好那一口兒。你好這一口就好了,何必裝成一個道德上面的楷模一樣?說他是偽君子,似乎冤枉了他,畢竟是人都有所好。」
趙文軒是一時有了興趣,笑呵呵道︰「不知是那一個老夫子,如此得不珍惜自己的身體?」
隨即,林子默是笑了起來,口吻中帶有嘲弄的意味道︰「平南知縣孫不二。他真是了不得,不得了,絕對的老當益壯。這一只老牛,不但吃女敕草,而且還啃得滋滋有味,香噴噴。賢弟,你要是到了他那一把歲數,不知道身體還能不能如同他一般的好?」
趙文軒是發出爽朗的笑聲道︰「我可不敢同孫知縣比較。不過,想必他也只是多模,少撞,被人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