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殺手 第四十四章 死里逃生

作者 ︰ 肅羽于飛

更新時間︰2013-01-06

和煦的陽光,由祁連山的邊沿穿過來,照射在這十戶哈薩克游牧民族團聚的部落里。

清晨有牛馬羊的亂囂囂的叫聲,暖濕的風夾著濃厚的水草氣息,還有牛馬糞便的味道。在一張半吊著的繩網軟榻之上,陳宋終于蘇醒了過來。

他已經昏迷了整整一夜,現在他喉中發出低低的申吟之聲,他仍然要求道︰「水……水……」

一個高大的、披著黑熊皮襖的老人走過來,低下頭和藹地笑道︰「你醒過來了!很好!很好……」

陳宋點頭苦笑道︰「老先生你是……我是在……」

老人手中有一支長長的旱煙桿,他齜牙笑了,用很生硬的漢語道︰「小朋友!你大概是被仇人所傷吧?傷很重,有死的危險;不過,我女兒救了你,她說你就是她認識的那個姓陳的漢人……」

老人用黑壯的手,模了一下臉上的胡子︰

「現在,你可以放心休養,你的傷,我們會給你醫治……」

在他說話時,陳宋鼻中嗅到了一陣極為強烈的牲口糞便的味道;而且身上濕熱熱的十分難受。他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上身早已月兌光了,整個上身全為一種黑糊糊的東西所包住,那濃厚的糞便之味,就是由這種東西上發出來的。

他不禁皺了皺眉,想動一子,可是稍微一動,五內俱感痛楚難忍,他不由又微微申吟了一聲。老人忙走上前來,皺眉道︰「怎麼!還痛麼?」

陳宋露出感激的微笑︰

「謝謝你老人家,這麼說,老先生是依梨華姑娘的尊翁了?依姑娘她……」

老人哈哈笑了幾聲,用力吹了一口煙管,把灰燼吹了出來,一面點著頭道︰「不錯……不錯……要不是她,我是不願管這種閑事的……你看!」

他用煙管指了一下屋角,那里放著兩個大盆,盆中全是污穢的糞便,另有一個大炭火盆,燃著熊熊的烈火,怪不得這室內絲毫不冷呢!老人說︰

「這盆子里是馬和駱駝的糞便,另外有一種祁連山出產的刺草。我們把刺草燒成灰,然後混合兩種糞便,糊在你身上,要一個時辰換一次……」

說著他笑了兩聲︰「這種活是很討厭的,我已經守了你一整夜了!」

陳宋不由感動得熱淚浸枕,在這無情邊地,竟會幸遇著這麼好的父女,不用說,自己的命又是絕處逢生了。他感激地點頭,訥訥道︰「謝謝老伯……依姑娘呢?」

他的臉在說完這句話後,微微紅了一下。老人嘆了一聲︰「我倒不怎麼累,要謝你應該謝她……唉!她騎著馬上了祁連山,來回一夜去給你割刺草,兩只手全被刺扎破了……今天天一亮,她又騎著馬去了。」

哦!陳宋驚愧地吁了一口氣,那大方、天真、直率姑娘的臉盤,不覺浮上了他的眼簾。他真有說不出的愧疚,想起來,自己這一條命,竟是被兩個姑娘所救活的。

听著老人的話,他一時反倒不知要說什麼了,所謂「大恩不言謝」,這恩惠太大了,自己一輩子也報答不了。口頭謝,又算什麼呢?想著,他不禁微弱地對著老人點了點頭,正要說話,老人已含笑搖著手道︰「相公,你不可說話,你受了很重的內傷,要靜養。你可以放心,這是我們祖傳下來的方法,對于內傷很有效,你只要小心靜養,一定會好的!」

陳宋不禁感激涕零,只好遵言慢慢閉上了眼楮,過了一會兒,他實在忍不住口中的干渴,又睜開了眼楮,見依梨華的父親正坐在火盆旁邊抽著煙,一面烤著火,他輕輕道︰「老……伯……我要水!」

老人站起來,嘆了一聲道︰「本來是不能給你水喝的,不過我看你實在渴得厲害,這麼吧,你少來一點吧!」

他說著由身後拿下來一個水囊,走到陳宋床前,陳宋張開了嘴,半天才覺得有一種甜甜的微帶羶味的汁液,滴在他的嘴里。只滴了十幾滴,老人就放下皮囊,含笑道︰「夠了!夠了!不能再多了!」

陳宋不便再求,只好點了點頭,又重新閉上了眼楮。

這時,窗外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在喚著︰

「拔蕩!拔蕩!」

老人站起來,擠著眼楮笑道︰「她回來了。」

說著轉身而出。

陳宋用振奮渴望的目光,向門外搜索著。果然,那個可愛的姑娘——依梨華,出現在室內。

她穿著草綠色的大裙子,臉色紅得像熟透的隻果似的,這麼冷的天,她的發鬢和眉梢卻沁著一粒粒晶瑩的水珠,那可能是霧,也可能是汗珠。

從她起伏的胸膛里,可知她跑了很多路,她飛快地跑到床邊,像小鳥似地跳著︰「哦!哥哥,你醒了……你醒了!」

陳宋不再為她這親密的稱呼而驚奇了,他興奮地看著這個救自己活命的姑娘,訥訥道︰「謝謝姑娘!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姑娘!我不知如何來感謝你!」

依梨華收斂了臉頰上的笑窩,微微嘟了一下小嘴,伸出一只白雪似的女敕手,輕輕地按在他唇上;然後杏目半轉,嗔笑著說︰

「不要說這些話,我不要你謝我,知道麼?」

她俯子,吹氣如蘭地道。陳宋微微點了點頭,事實上,他也不能開口了,因為嘴還被對方冰冷的玉指按著呢!

依梨華松開了手,回頭笑著對她父親說了幾句什麼,那老人含笑拿著煙袋出去了。

這房間的格式很怪,陳宋已觀察很久了,還是沒弄清楚,它的屋頂是圓形而突出的,可是室內卻是方形的。由半支的窗戶望出去,對面有一排排的房子,全是老羊皮連綴成的,房頂也是尖椎形的,于是陳宋猜想自己這房子,一定也是那樣。那是典型游牧民族的羊皮帳篷,很易拆建,遷移十分方便。

依梨華搬過來一張小凳子,放置在他床邊,輕輕一推那繩網編就的吊床,這張床遂輕輕地搖蕩了起來,她笑著問︰

「舒服不舒服?」

陳宋微笑望著她,那是深情的微笑。依梨華含情脈脈地望著他,輕輕嘆了一聲︰「昨天晚上,可把我嚇壞了。你的馬跑在對面回族部落停下了,那些人也不管你死活,還想搶你的馬。後來有一個帶刀的男子趕跑了那些人,後來卻不知為何又把你丟下不管了,正好我騎馬回來,天呀!一看原來是你,我也顧不得他們笑話,連馬帶人給拉回家了。」

她臉色紅紅地問︰

「你是怎麼了?我看你全身是血,當時嚇得哭了。拔蕩出來,我就給他說了,幸虧他老人家過去給人家醫過病,說不要緊,就用這個土法子給你治,我連忙上祁連山給你去找刺草。」

陳宋仔細听著,不禁眼圈紅了,直想掉淚,可是他不願在女孩子面前哭,苦笑道︰

「姑娘,謝謝你……」

依梨華小嘴一噘︰

「瞧!又來了!」

她低下頭,拉長了聲音,嬌聲道︰「以後不許再說什麼謝不謝了,好不好?只要你傷能好,我就開心了。」

陳宋微笑著看看她,她那長長的睫毛,深如大海似的一雙眸子,亭亭如玉樹聳立的身材,一切都顯示著女性真摯的美。

陳宋微微嘆息了一聲︰

「姑娘!我的事一言難盡,等我傷好了以後,再慢慢地告訴你。」

依梨華扭了一子,嫵媚地笑道︰「不要緊,你慢慢地告訴我好了。」

然後她蛾眉一挑,杏眼泛威︰

「我一定替你報仇,這個人好狠的心!」

陳宋苦笑了笑,沒有說話,他怕說出來之後,依梨華真的去了,那可是飛蛾撲火,自尋死路。

依梨華又笑了笑,道︰「你的馬,我已經拴在我們的槽上,衣服和銀子,我都給你收起來了,還有一張畫!」

陳宋怔了一下,微弱地道︰「什……麼畫?」

依梨華笑著跑到一邊,在一張桌子上找了半天,找出了一個卷著的紙卷。陳宋不禁面上一熱,依梨華笑著打了開來。

「看!是畫的梅花,真美!」

陳宋正想叫她收好,卻見她低頭細細看著畫上的字,口中念著︰

「春雪不解情,梅殘心亦殘!」

陳宋閉上眼,輕嘆了一聲。依梨華不解其意地皺眉道︰「大哥!這是什麼意思?」

陳宋訥訥道︰「沒有什麼……意思……」

依梨華終于發現了題在下款的名字,她臉色倏地一陣蒼白︰

「宇文小真敬贈。哦……大哥!這是宇文小真送給你的?是她畫的?」

她的手有些發抖。陳宋張開了眸子,和顏悅色地輕喘道︰「姑娘,宇文小真是好人,你不應該恨她……我這條命,還是她救的呢!」

依梨華後退了一步,顫抖道︰「怎麼會呢?」

陳宋苦笑道︰「姑娘你坐下,我本來想過幾天再告訴你,現在看來,是非現在告訴你不可了……」

依梨華走過來,輕輕拉著他一只手,秀眉半顰地苦笑道︰「啊!不!你身體要緊,我不問就是了。」

陳宋微笑道︰「沒有關系,我慢慢說,你听著就是了。」

依梨華坐下來,皺著秀眉道︰「那你小聲一點,我听得見。」

于是,陳宋慢慢地一字一淚地敘說了一遍經過,只听得依梨華目瞪口呆。後來听到他如何為宇文星寒誘至梅園,四人如何圍擊,以至陳宋身負重傷,依梨華不禁咬著下唇,熱淚一滴滴淌了下來。

陳宋也忍不住傷心氣憤,閉目休息了一會兒,才又繼續說下去,也就是宇文小真如何救自己的經過。依梨華听完後,半天不語。

陳宋嘆息了一聲道︰「姑娘,你現在應該明白了?」

依梨華怔怔地低著頭,半天才抬起頭來,對著他甜甜地一笑,道︰「我真氣宇文小真,她爹爹這麼壞,她為什麼這麼好?大哥,從今天起,我不再恨她了,以後就是她再打我,我也不還手。要不是她救你,大哥,你真的……」

陳宋覺得一只手還在她軟玉似的手中,十分滑膩,只是她那只手微微有些抖,不由驚道︰「姑娘,你怎麼了?」

依梨華先是一笑,可是終于一頭趴在床邊,嗚嗚哭了起來。陳宋不禁急出了一身汗,他喉中發出沙啞的喘息之聲,這聲音使這可愛的哈薩克姑娘,嚇得不敢哭了。

她抬起頭來,淚珠兒尚還吊在睫毛上呢!她嬌哼道︰「我沒有事,你不要難受!」

陳宋苦笑道︰「姑娘,你為什麼哭,莫非我……」

依梨華抹了一下眼淚。

「我是怕……怕你以後只想著宇文小真,而忘了我。大哥,那時候我怎麼辦呢?」

陳宋忍不住為這姑娘的真情逗笑了。

「你還笑……」

「姑娘,我笑你真是小孩子……」

陳宋長嘆了一聲,目光之中閃著淚痕︰

「姑娘予我恩同再造,我怎麼會如此忘恩負義?姑娘你太輕視我了!」

依梨華扭了一下嬌軀,半嘟著小嘴,嬌哼道︰「宇文小真對你也有救命之恩呀!」

陳宋流淚道︰「可是她父親是我的大仇人,這個仇,我早晚是要報的!」

依梨華怔了一下道︰「那怎麼辦呢?」

陳宋苦笑了一下︰

「所以,我和宇文小真的父親還是敵對的,他們也一定不會放過我!」

他說著,前胸不停地起伏著,顯然為未來的冤孽而激動著,上天把如此矛盾、有悖情理的一項任務,交給他去完成,那實在是痛心的事。

依梨華看著他,著急道︰「大哥你不要難受了,你的傷還沒好呢!唉!都怪我,我不該問你這些的。」

陳宋搖頭道︰「這不關你的事……姑娘!你父親說我身上的傷要緊麼?我真想快一點好,我要報仇。」

依梨華輕輕握住他的手,小聲安慰道︰「拔蕩說你心肺受了傷,另外還有好幾處外傷,流血太多,最少要半個月,才能走動;要半年之後,才能完全復原。」

陳宋不由嚇得呆住了!依梨華見他如此,不由嬌笑道︰「半年也很快,這半年,我天天陪著你,早晨我們上祁連山看日出,傍晚我們到沙漠上去騎馬,你的身子很快就好了。」

陳宋不由望著她的臉,微微笑了……

「姑娘……你……真的……」

依梨華聳了一下鼻子,忽然簾子揭開了︰

「這位相公,該換藥了,時間到了!」

依梨華的父親含笑走進來。

依梨華站起來,半笑道︰「沒辦法,你得忍著痛,要受一點罪。」

陳宋望著依梨華的父親,感激地點著頭,這老人走到牆邊,調制著這種奇特的藥。

依梨華用手把陳宋身上已經干了的藥塊揭下來。

陳宋立刻感到松快了不少,他笑道︰「這種藥真靈,我已經覺得比昨天好多了。」

依梨華的父親听見這話,回頭哈哈地笑道︰「很好!再有三四天,大概你就可以下地了。」

然後他又對女兒咭哩咕嚕說了幾句,依梨華過來扶著陳宋坐起來,微笑道︰「拔蕩說叫你不要嫌臭。」

她說著「噗」地一笑,用手在鼻子上扇了扇。陳宋苦笑道︰「為了救命,臭有什麼辦法,唉!倒是老伯為了我……」

依梨華笑道︰「不要說這些好不好?再說我要生氣了……」

老人提著一個木桶走過來,笑了兩聲,就開始換藥,他用一塊木板,由桶里挖出黑爛羶臭的藥,一塊塊抹在陳宋白皙的胸脯上。

那濃厚的味道,使陳宋由不住咳了起來,依梨華忙用一把扇子,在他臉前輕輕扇著,自己也皺著鼻子。忽然,一陣亂囂之聲,由他們附近傳過來,老人皺了皺眉,比了個手勢,依梨華輕輕扶著陳宋躺下。老人放好了桶,揭開簾子走了出去。陳宋似乎預感到,不幸的事情又來臨了。依梨華悄悄走到門邊,卻見老人正由外匆

匆走進來,一進門就氣喘吁吁地道︰「陳相公!事情不好了,有人找來了,我們要先把你藏一藏!」

陳宋不禁劍眉一挑,可是突然又想到,這是在人家里,不能連累人家,只好嘆息了一聲。依梨華氣呼呼地叉著腰道︰「宇文老頭子也欺人太甚了!」

她說著回頭望著陳宋,苦笑道︰「你只好暫時忍一忍了,讓我和拔蕩打發他們回去!」

哈薩克老人急急比著手勢,口中用族語說了幾句,二人把陳宋軟床解了下來,一人提頭一人提腳,轉到了側邊一間極小的堆著干草的房子,把陳宋輕輕擱在干草堆上,又拉過了一張大羊皮,蓋住他上半身,輕輕掩了些干草。就在這時,一陣急驟的拍門之聲傳了進來,一人操著陝西口音道︰「老頭在家麼?」

跟著有腳踹門的聲音,依梨華忙拉著父親走出去,門已被踹開了,呼啦進來了七八個小伙子,頭上都纏著白布。為首一個矮個子,手上拿著一對銅錘,直著眼道︰「老頭,我們是馬場里的人,我們主人是肅州城的宇文老善人,這個你大概也知道!」

依梨華看得有氣,她父親卻裝作不懂他們的話,咭哩呱啦地比著手勢,那個陝西人回頭罵道︰「他媽的,誰說他懂漢語?老九,你給他說,問他把那個人藏到哪去了?」

立刻走上來一個臉上抹著鼻煙的小子,對著哈薩克老人說了一大套哈薩克語,大意是問他,有沒有看見一個年輕受傷的漢人。

依梨華的父親,名字叫做依梨伽太,是一個很老練的哈薩克人,听了這話後,連連搖著手;一面用族語說了一大套。那個懂得哈薩克話的老九,翻譯給那個陝西人道︰「這老頭說,他根本不知道有這麼回事,一概不知!」

陝西人合了一下手中的銅錘,發出「當」的一聲,大罵道︰「娘個鼻子!人家都看見那小子是來這里了,他怎麼說沒有?媽的,你問問他,是他的頭硬,還是我的銅錘硬!」

抹鼻煙的老九,正要翻譯過去,一邊的依梨華實在忍不住,走上一步道︰「你這人怎麼開口就罵人?我爹不懂你們的話,我可懂。」

陝西人本來全部注意力都在依梨伽太身上,此刻聞言,不由向一邊的依梨華瞟了一眼,立刻發出一陣尖笑,口中嚷道︰「喲!還有個大妞在這里呢!我進來了半天,怎麼沒看見?」

說著就轉過身來,對依梨華擠著眉毛笑道︰「大姑娘,你會說漢語很好,我剛才說的話,你大概听見了。我們是雅兒河馬場的,我們的東家是甘肅頭一塊招牌裂空摘星宇文星寒宇文老善人,這個大姑娘你大概也知道吧?」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絕對殺手最新章節 | 絕對殺手全文閱讀 | 絕對殺手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