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司馬若蘭將修改後的調查報告送周萍審核,周萍看後,幾乎提不出意見,看了司馬若蘭一眼︰「請胡主任看過了?」
「是胡主任幫著修改的。」
「我說嘛。」周萍道,「有機會,要多向胡主任學習。」
「是。」司馬若蘭道,「胡主任還說,這幾天跟著周書記搞調研,學到不少東西。」
周萍笑道︰「這小子,背後表揚領導?」
……
這些天,廬陽煙廠的廠長兼黨委書記郭維錦有些坐臥不安,感覺自己的位子怕是坐不穩了。
那個掛職副市長林子棟分管煙草行業以來,郭維錦很快就貼上了這個京城來的「大佬」,並模清了他的秉性、愛好,投其所好,林子棟愛錢,也愛女人,他的揮霍花銷,大部分都是煙廠出的,「黑天鵝」酒家也是按林子棟的意思搞起來的,但是,有一件事很讓郭維錦佩服︰林副市長從不玩「黑天鵝」里面的「小姐」,還告誡他︰「老郭,這里面的女人靠不住的,你也別玩。」
市里、縣里有些干部卻是玩過「黑天鵝」里面的「小姐」的,哪些人來玩過,郭維錦心里都有一本賬呢。只是,最近,市里干部來「黑天鵝」來得少了,以前是不請自來,如今,郭維錦打電話請人家人家都找借口不來了。
這讓郭維錦越發地不安了︰「莫非他們都認為我老郭不行了?」
煙廠也曾經紅火過,是市里不可或缺的稅利大戶,郭維錦也因此榮獲全省「五一」勞動獎章,那時候,市里要調他去擔任經貿委副主任,他都不去。當然不去,一個副處級,怎麼比得了一個煙廠的老總?
誰會知道,國家突然間就下了決心要大力清理整頓小煙廠呢?
誰又會想到林子棟那麼一個能夠通天的人,說完蛋就完蛋了呢?
前幾天,周副書記和袁副市長來廠里調研,對他的態度也比較冷淡。當領導的,都會演戲,對下面的同志一般都熱情得很,現在,在他面前,都不想演戲了,可見情況是有點不妙。
郭維錦想︰如果自己保不住煙廠一把手的位置,有些事,就得抓緊處理了。
這天,郭維錦一大早就來到煙廠,車子開進廠區,以前,廠區里掛的那幅條幅「今天不努力工作,明天努力找工作」,是他讓掛的,今天卻似乎是在嘲諷他自己了。
剛進廠長辦公室,廠辦秘書朱小麗知道他的習慣,給他泡好了人參苟杞茶。就因為有這習慣,所以他從不用透明的茶杯。
九點,廠辦主任王建生過來請郭維錦去會議室。
參加今天的會議的,除了煙廠領導班子成員,還有財務科長和廠辦主任。
郭維錦道︰「同志們,自從那個大騙子林子棟來了,就沒干過什麼好事,他把我們煙廠當成他自己的銀行了,吃拿索要,還逼著我們購買走私設備,我們煙廠可給他害苦了。」
說到這些,郭維錦一臉的義憤填膺。
幾個副廠長也心領神會,紛紛附和。
郭維錦道︰「同志們,現在,林子棟出事了,很多問題都是他造成的,問題已經存在了,再多一些也就無所謂了。大家辛辛苦苦把這個廠子搞起來,都不容易,也應該有所補償了,這樣吧︰在坐的各位,抓緊時間去搞些招待費、住宿費發票什麼的,都算在林子棟這個王八蛋頭上。」
大家都明白,郭老板這是在為大家謀福利了。有郭老板拍板,又有一個「會做賬」的財務科長,大家還擔心什麼?
至于每個人搞多少發票合適?會上不好說,私下里問問就行了。
……
散會後,廠里的總工程師曹又新心事重重地回到辦公室,心里很是氣憤︰這伙人,又要借林子棟的名義來黑廠里的錢了!
跟這伙人撕破臉皮干?他卻又不敢,自己也快60了,女兒和兒媳都在廠里,郭維錦的手段,他是知道的,此人心狠手辣,以前廠里的干部,幾是不听話的,敢提反對意見的,都讓他整下去了。
這也怪自己,當初,籌建煙廠時,汪書記(那時候還是專員)發現他是個人才,曾經問過他︰「曹工,你敢不敢當這個廠長?」
那時,曹又新連黨員都不是,怎麼敢當這個廠長?他只好苦笑︰「汪專員,我還沒入黨呢。」
「啊?」汪國本覺得這確實是個問題。
曹又新雖然沒當廠長,但在煙廠的發展中,確實是作出了突出貢獻的,汪書記對他印象很深,以至于那一年市里要選拔一位非民主人士擔任副市長要,汪書記又想起了曹又新,指示組織部門;「煙廠的那個曹工不錯,你們去考察一下。」
結果,組織部一了解︰這時候曹又新又已經入黨了!
所以說,時也,運也,命也!
要不要跟郭維錦他們斗一斗?曹又新猶豫不決。
……
幾天後,市委再次召開常委會,听取市委、市政府聯合工作組關于煙廠的情況匯報。
周萍副書記作了匯報,通過這次調研,大家對煙廠的問題看得更清楚了,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長期以來,煙廠的發展沒有一個中長期規範,主要依靠一些供銷人員組織、拓展農村市場,在生產、銷售、財務管理等環節上,都存在不少漏洞,用一線工人的話說︰「跑供銷的都發死了!」由于有傳言「煙廠可能保不住」,現在煙廠的干部職工人心浮動,有的技術骨干有可能外流。
周萍提出︰「煙廠怎麼辦?還是那九個字︰‘爭立項、上規模、創品牌’,但是要有很好的執行力。煙廠現有的班子,思路不清楚,管理不到位,作風不扎實,建議市委盡快調整煙廠領導班子。」
工作組的意見很中肯,得到了常委們的普遍認同。
隨後,會議決定︰一、調整煙廠領導班子,除了負責技術的總工程師留任,其他廠長、副廠長、副書記全部調離;二,派出審計組進駐煙廠,全面審計煙廠近幾年的經營情況。
在煙廠的問題上,周萍副書記與袁副市長合作得不錯,汪書記也很滿意,提議「小聚一下」。
這可是很難得了!
晚上,「小聚一下」的地方定在廬陽賓館,席間,周萍和袁兆林分坐汪書記二旁,司馬若蘭也來了,緊挨胡晨陽而座,二位女同志上桌就不喝酒,汪國本與袁兆林、盛厚林就頻頻舉杯,相互敬酒,人不多,氣氛卻很好。
胡晨陽成了酒喝得最多的人,不時被汪國本調動著,敬了這位敬那位,總有得說。
胡晨陽心里很清楚︰今晚,汪國本真正想請的客人,大概就是袁兆林了。
廬陽官場的局面已經有所變化,甘新國近期都在向汪國本示好,如果袁兆林能倒向汪國本或者保持中立,左達來就將處于明顯下風。
席間,汪國本幾次主動向袁兆林舉杯,表示「市政府運轉自如,兆林同志功不可沒。」
袁兆林更是反復向汪國本敬酒,表示「一定會在市委的領導下,盡職盡責。」
胡晨陽就又想起那句土話「接缸」,覺得袁兆林的態度,就算是「接缸」了。
後來開始說「段子」,要求在座每人都說上那麼一段。
汪國本說了這麼一個段子︰有三個男子同時去一家人家求親。女方家長說︰「你們都說說自己的情況,我也好擇優‘錄取’」。結果,甲說︰「我有1000萬存款」;乙說︰「我有一棟豪宅,價值2000萬」。女方家長很滿意︰「 ,不錯,不錯,條件一個比一個好。又問丙︰「你有什麼?」
盛厚林其實是听說過這個故事的,卻故意道︰「這個丙,家里至少有一座金礦吧?」
汪國本呵呵笑道︰「丙回答︰‘岳父大人,我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在你女兒的肚子里’。甲、乙听了,立馬走人。未來的岳父只好嘆氣,對丙說︰‘小子,還是你有競爭力,在關鍵的崗位上,你有自己的人啊’。」
大家哈哈大笑!
胡晨陽心道︰「這是個好段子,只是,政治性、功利性太強。」
司馬若蘭也說了個段子,說是二手房就像男人,有時候比一手房還受人歡迎;二手車就像女人,那怕你是寶馬,轉手後肯定大打折扣。
大家听了也哈哈大笑,盛秘書長道︰「還是做男人好啊!」
胡晨陽也說了一段,「大家都知道,我們華夏的英文單詞叫,後來有人發現,身份不同,讀音也不同,光棍不知道自己的老婆在哪里?所以會念成‘妻哪’?戀人成天想著接吻的甜蜜,所以會念成‘親哪’?」
大家哈哈大笑。
胡晨陽卻不笑,接著往下說︰「還有哩,比如你是窮人,當然老想著錢,可能就念成‘錢哪’?你是個政府官員,深知權力最重要,可能就念成‘權哪’?騙子呢,會念成‘欺哪’?強盜呢,會念成‘搶哪’?外科醫生和殺豬賣肉的想的一樣,都是‘切哪’?地產開發商會念成‘圈哪’?拆遷戶很無奈,只好念成‘遷哪’?」
汪國本大笑︰「好家伙,全有了!」
胡晨陽道︰「哎,最正確的讀法,就是‘全有了’」。
大家都笑,感嘆這個段子編得真好,也不知道怎麼想出來的?
這次的「小聚」,很是盡興!
……
今天,煙廠的新領導班子已經到位,汪書記在周萍副書記和袁副市長陪同下,來到煙廠視察。
煙廠新領導班子集體守候在廠區大門口迎接市領導,這其中就有唯一留任的總工程師曹又新。
廠區內的那些「今天不努力工作,明天就努力找工作」之類的標語已經不見了,新的橫幅是︰「井岡山煙廠歡迎您」。
其實,此時,井岡山煙廠的更名手續還在申報過程中,但是,當汪書記看到這幅條幅時,還是很高興,呵呵笑道︰「這個好,這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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