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收網（下）
胡晨陽道︰「劉瑞春自殺，我不知道他是性格問題，還是有其他問題，總之，有問題還是要正確面對，我們黨對犯錯誤的同志，還是給出路的，是吧？」
「是。」李榮德听懂了。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李榮德有些心神不寧，幾份文件也沒仔細看，簽了個「閱」了事，心里總想著劉瑞春的死，也想著胡晨陽說的「給出路」，心里掙扎著。
回到家里，李榮德飯也不想吃，躺在了床上。
曾慧萍知道李榮德這些天心事很重，其實，她又何嘗不擔心？就今天上午，她還去跟包運祿的老婆張容芳討論呢。
以前，李榮德、包運祿兩家在雲嶺鎢礦的股份，都是通過雷綺莉聯絡的，雷綺莉出事後，她們很是緊張了一陣子，後來听說雷綺莉出事是因為假文憑的事，就又松了口氣，緊接著，韓錦祥又被抓了，這回說是因為隱瞞礦難，好象又跟入股無關？
劉瑞春竟然自殺了，這下可嚇壞了兩個女人。
一個人如果不是絕望了，怎麼會自殺？
難道，問題大到了讓他絕望？
眯了一會，李榮德精神好了些，還是沒吃飯，只喝了點湯，竹節人參炖牛骨頭，這是曾慧萍跟餐館學來的。
曾慧萍看著老公，小心翼翼地道︰「老李，現在是有點人心慌慌了，不會還出大事吧？」
李榮德緊鎖眉頭，想了想，問道︰「你老實說，你背著我到底都干了什麼事？」
「沒有啊，」曾慧萍道，「真的沒有」
李榮德又沉默了一會，道︰「沒有就好。還能說清楚。」
「說清楚？跟誰說清楚？」
「當然是跟組織上說清楚。」
「說清楚就行啦？」
李榮德苦笑道︰「能保住不坐牢、不雙規，就不錯了。」
曾慧萍現在明白了︰為什麼劉瑞春會要自殺了。
不知道家是不是想通了，還是「竹節人參炖牛骨頭湯」起了作用，這晚，李榮德有了「性」趣，在曾慧萍身上很是威猛了一回，完事後，李榮德嘆道︰「就這樣，能過上普通人的日子，也好啊，就怕落得跟鄭文學一樣，想摟著老婆睡覺都不可能啦。」
曾慧萍流著淚說︰「老李，趕快去坦白吧，我現在只求你平平安安就好」
……
第二天一早，曾慧萍就去了山谷寺燒香許願，李榮德則去了市里，選擇了向市紀委「說清楚」，市紀委馬副書記出面接待了李榮德。
李榮德開口之前，還問了一句︰「姚書記不在啊？」
副書記道︰「姚書記有點其他的事，一下月兌不開身。」
李榮德道︰「哦，是這樣，我今天來，是來向組織上交待一些問題的。」
副書記並不吃驚，反而覺得︰這個李榮德不簡單，居然趕在省紀委將要行動之前來「交待一些問題」，也是難得了。
李榮德交待了不少問題，包括︰自己確實在雲嶺鎢礦有股份，不光是他有，鐘建國、劉瑞春、包運祿等人都有；德修縣第二水泥廠引進的設備確實是人家淘汰的二手設備，結果卻被當作新設備買進來了，這件事，鐘建國、劉瑞春都拿了好處。縣城步行街的開發過程中，鐘建國通過批土地等撈了很多，李榮德等人多少也得了些「好處」……
听完交待，馬副書記道︰「榮德同志，你能主動向組織上交待這些問題，而且還檢舉揭發了別人的問題，還是好的，這些情況，我現在就去跟領導匯報，你就在我辦公室坐一會，等我回來，好不好？」
「好。」李榮德很是謙恭地道。
馬副書記並沒有讓李榮德一個人在辦公室等，而是叫了兩名紀檢干部過來，說是「陪陪李縣長」，李榮德心里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不免為自己感到悲哀。
馬副書記當然知道姚書記在哪，此時，省紀委副書記曾一清，市委書記連震海和市紀律姚書記都在潯陽市軍分區招待所，商議如何對鐘建國等人采取行動。
劉瑞春自殺，這個意外出現的事情，讓曾一清和連震海覺得，計劃沒有變化快。
沒想到，就在他們討論劉瑞春的事情時，馬副書記又跑來報告︰「德修縣常務副縣長李榮德來交待問題了。」
曾一清與連震海面面相覷︰「又變了？」
連震海道︰「一清書記，你看呢？」
當初的計劃，是對鐘建國、李榮德、劉瑞春三人均進行「雙規」，現在好，劉瑞春自殺了，李榮德主動交待了，就剩下鐘建國了。
曾一清道︰「這樣也好，李榮德既然主動交待了，不必對他雙規，就叫‘接受審查’吧，他應該會配合的。」
……
具體行動是這樣的︰市委通知德修縣委書記胡晨陽、縣長鐘建國到市委來匯報劉瑞春自殺之事，結果，兩人一同走進市委會議室時，姚書記當即宣布對鐘建國實施「雙規」。
胡晨陽算是陪了鐘建國「最後一程」。
盡管鐘建國心里早有準備，此時，還是有些怨毒地看了胡晨陽一眼，道︰「胡書記，你非要這麼做嗎？」
胡晨陽沒有說什麼。
……
在隨後召開的全縣干部大會上，市委書記連震海宣布︰鑒于鐘建國存在嚴重的經濟問題，且道德敗壞，市委決定對鐘建國實施「雙規」。
隨後，市委組織部長秦曉陽宣布對德修縣黨政班子作重大調整︰
撤銷鐘建國黨內外一切職務；
免去包運祿同志德修縣委副書記、常委職務，調安武縣任政協副主席；
免去李榮德同志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職務；
任命焦樹志同志為德修委副書記，提名縣長候選人；
任命方學軍同志為德修縣委副書記，仍兼紀委書記；
任命謝美萍同志為德修縣委組織部部長；
任命徐朝陽同志為德修縣常務副縣長。
任命黃勵平同志為德修縣委常委。
任命陳凱同志為德修縣委常委，提名副縣長。
接替謝美萍宣傳部長一職的是市委宣傳部下來的蔡國鋼。
……
原來省紀委準備同時「雙規」鐘建國、李榮德、劉瑞春三人的，結果，劉瑞春自殺了，李榮德主動交待了，被免職了，也沒說「另行安排」，估計是不會「安排」了，能不坐牢就不錯了。
台下的干部們反應也是很強烈，有興高采烈的，因為他們相信鐘建國遲早會完蛋，為自己堅決站在了胡書記一邊而高興，而慶幸；也有人懊惱︰太迷信鐘建國了，以為他搞倒了鄭文學，德修縣就是他的天下了，站錯隊了，前途堪憂啊。
……
宣布鐘建國「雙規」的那天，德修縣有人放起了鞭炮，這好象提醒了大家，于是很多人都去買鞭炮，結果搞得鞭炮月兌銷。
張琪家也放了長長的鞭炮。
劉敏芝道︰「胡書記到底是把鐘建國搞下來了。」
張琪道︰「胡書記來德修，就是來整頓官場的。」
看著張琪說到胡書記時那神采飛揚的樣子，劉敏芝有些恍然︰「‘那個人’莫非就是胡書記？」
前段時間，張琪去了趟京城，回來後告訴家人，她聯系好了燕京大學法律系二年制成人班，今年秋天就要去學習了，她是怎麼聯系的，張琪不肯多說，只說是「有朋友幫忙」。
這個「朋友」是誰？張琪「打死也不說」，只說「以後就知道了」。
從張琪的神態、氣色以及走路的姿勢看，劉敏芝覺得女兒已經是「別人的人」了。
張長功夫婦只能私下里猜測︰「琪琪的眼光應該是不會錯的，那個人應該很有本事。」
只是，這年頭「很有本事的人」，會是一個「鑽石王老五」麼？可能性很小啊。
想到那個人「很有本事」，可又不好說出來，夫婦倆就有些明白了︰那人很可能會是有身份、有地位但卻已經結婚的人。
要麼是有錢，要麼是有權，或者又有權又有錢？
當然，這也只是猜測，不好問，也問不出來。
女兒大了，經歷過劉文明的傷痛，不好再勉強她了，只要她喜歡，她願意，她覺得幸福，就由她去吧。
想到自己的女兒很可能也做了「小三」，張長功夫婦心里總有些不是滋味，有不甘，也有擔憂，怕女兒將來的結局不好。
現在，看到女兒提到胡書記時的樣子，再想想胡書記在德修縣老百姓中的口碑，劉敏芝覺得是這麼回事。
如果「那個人」真是胡書記，劉敏芝心里有些遺憾︰「多好的一個書記，只是，為什麼也要有‘小三’呢？」
……
隨後，胡晨陽主持了新一屆縣委常委會。
現在的班子，跟胡晨陽剛上任時，大不同了，胡晨陽在新班子里擁有絕對的話語權了。
胡晨陽道︰「同志們，記得我剛上任時，就听到德修縣老百姓編了一副對聯︰上聯是‘鄭書記不正’，下聯是‘德修縣德休’，橫批是‘貪官當道’。」
大家听了，會心一笑。
胡晨陽道︰「‘貪官當道’，這是一個很沉重的話題，它是人民群眾所深惡痛絕的，同時也是我們黨所不允許的，但它卻又曾經發生在我們身邊，值得深思啊。有一位領導，不久前還在對我說︰‘水至清則無魚’，意思是對有些事，不要太認真。我的回答是︰該認真的時候，還是要認真，黨的干部也好，企業家也好，不能無視黨紀國法的存在，更不能傷天害理」
此時的胡晨陽，隱約有一股殺氣。
在這次常委會上，還研究了干部問題，按此前書記踫頭會上達成的意見，調整了一部分中層干部，一些與鐘建國等人有瓜葛的干部被拿下，如縣政府辦主任程昌修、白嶺鄉黨委書記樊冬生等，一批優秀的駐村指導員被提拔起來了，這就是胡晨陽所說的「做好了干部上的準備」。
麗婭也被提拔為縣電視台副台長，也算是胡晨陽給她的又一個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