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銷京華 痴情空付

作者 ︰ 葉青箋

進了屋見桌上擺著熱氣騰騰一碗面,幾個丫頭早避得不知去向,只留著他們兩人。納蘭性德笑道︰「這就是你要給我的驚喜?難為你巴巴在門口等了那麼久,吹得臉都冰涼。」

「我知道不夠驚喜,可生辰不是要吃壽面雞蛋嗎,我做得不好,你將就著吃。」

「你做的?」他也是意外。

流素笑道︰「如今我雖不是琴棋書畫、烹飪女紅樣樣精通,可至少每樣也都會個三腳貓,你別這麼瞧不起我,先嘗嘗再說。」

納蘭性德笑道︰「既是你做的,無論如何也得吃光。」

「我只是要你吃幾口盡個心意便了,晚宴上你也該吃得差不多了。」

「那可不成,這麼冷的天你親自下廚,我要是不吃光怎顯得出你的心意。」他笑著吃了兩口便贊道︰「這味道還真是很有水準,真是你做的?」

流素道︰「醬不是我熬的,我只下了面,煎了蛋,要是沒抒寧的手藝點綴,只怕你吃不下去。」

「都好,這蛋煎得尤其好,女敕而不焦。」他沒說一口咬下去,還有些蛋黃溢出來,中心是有些不熟的。

流素見了臉上一紅︰「我只顧怕焦了,約模油放多了,居然沒全熟。」

「沒關系,我喜歡吃湯心蛋。」

流素噗哧一笑︰「你什麼都說好,將來把我縱壞了,姨丈又要說我刁蠻。」

「其實他從來也沒說過你,怎麼你對他怕得如此厲害。」

流素心想︰「就因為他什麼都不說,我心里才更怕得厲害,說出來了便能投其所好,哪怕是不喜歡的話,听了也知道避忌,最怕他這種只是微笑,不置可否,卻又不似滿意的模樣才更讓人惴惴不安。」但這話她卻不便說,只笑道︰「你吃幾口就好了,我還有東西送你。」

「哦?」

「往年你生辰我都是買些東西送你,其實借花獻佛,花的也都是你家給的月例銀子,這回我到底親自動了手,也算是我做的。」

「是啊,今年你會下面了,明年你打算做一席酒席給我麼?」

流素道︰「瞧瞧,得隴望蜀的,看來我就是不該做太多,不然改**讓我整一席滿漢全席,我豈不哭死。」

兩人拌著小嘴,一個吃面,一個在翻東西,面吃得差不多,流素也把要送的東西整理好拿出來了,是條天水碧薄綾汗巾,一頭繡著仙鶴呈祥雙面繡圖,一頭繡著並蒂蓮花,雖然繡工不算精微,倒也平整妥帖,針腳細密。另一件是月白底子繡如意紋滾邊的中衣,剪裁甚是得體。

「這仙鶴精細處都是謝諳達的功夫,我是想完全自己動手,到頭來才發現到底功夫淺,學的時日短,還是不行的。中衣裁剪也是她幫忙的,還弄得焦頭爛額,但最終還是我親手做完的,就是趕了些,手工粗劣了些。」

納蘭性德拿起衣服在燈下瞧,笑道︰「想不到你刺繡功夫進展這樣快,怪不得額娘說你要強,事事都要做到最好。可為什麼是做中衣?」

「我的手藝也就只能做件中衣了,外衣要穿出去見人的,我這點寒酸手藝怕不被人笑話。」流素在他身上比了一下笑,「大小倒還合身,謝諳達的目光真是犀利,只用目測就知道尺寸了。你穿在里頭,即使手工差了也不怕人笑話。」何況中衣汗巾均是貼身穿著,如非最親密的人是不能相送的,心理感覺上就是不一樣。

「也好,到底我們現在沒名沒份,讓人知道總不太好。」納蘭性德將衣服汗巾放好,笑道︰「天色不早,我該回去了。」

流素道︰「我送你。」

兩人走到門口,流素忍不住從他身後環住他的身體,將臉貼在他背上,幽幽道︰「這日子要是能就這樣平靜無波,那就好了。」

「你最近感慨特別多,好像從上元節後就沒安寧過,今天好容易給我點好臉色,怎麼又說這些怪話?」

「你只要記得我對你的心意就好,但願你永不相忘。」

「當然不會。」

回了淥水園,雯月正在燈下好像是在剪燈花,卻捏著小銀剪子不知發了多久的愣,偶爾去撥弄一下燈芯,弄得油花四濺,嗶撲作響。

「雯月,你在想什麼,再剪下去,這燭芯要給你剪光了。」

「爺回來了」雯月跳起來,滿心歡喜地去替他打水洗漱。

更衣時,雯月只聞到納蘭性德身上一陣淡淡幽香,便知道他倆又是有過親昵舉動的,心里一酸,嘴撅得好高︰「爺,你也不看看都幾更天了,你明兒還得早起,這才能睡多會。」

「沒事。」

「每次去曉萃軒都那樣久,流素小姐過了年就十三了,不再是孩子了,爺你得避忌點兒流言蜚語。」

「什麼流言蜚語,我在自己家中,誰來說這些?」他頓了一下,眼神有些淡淡地飄向雯月,「是你多心了吧。」

雯月委屈,又不敢多話,仍鼓著腮幫子,待他坐下後去收拾衣物,發現了那條汗巾和中衣,打開一看,臉色就變了︰「爺,這是哪里來的?」

「放在那兒,別亂動,我自己收拾。」

「瞧爺這緊張的神情,難道又是流素小姐送的?她一個閨閣女兒,也太不成話了,竟然送一個男子這樣親昵的物事,難道不知道……」

「雯月,什麼時候你連上下規矩都不懂了?主子的事也是你隨便評論的?」

雯月呆了一下,自打入府以來,納蘭性德對所有下人都是和顏悅色,對她和寶月更無半分主僕生分,可那個性野難馴的表小姐入府以來,她和寶月似乎都和從前不一樣了,寶月變成了冰鑒,她慶幸之余,覺得主子對自己也常忽略了,竟還會為了那個表小姐來呵斥自己

納蘭性德收好衣物,听到雯月細細的抽泣聲,覺得自己口氣有些生硬,放緩了語調道︰「好了,也不是怪你,你去睡吧。」

「爺有了流素小姐,以後就不必要奴才了,早些回了夫人打發奴才出府去吧」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奴才只是覺得,不希望將來像寶月一樣被爺當禮物送給別人,再改個名字,都不再是自己了」

「越說越不像話,寶月只是改個名字,她現在過得不好麼?又沒比從前少了什麼。」

「爺不覺得,可我們這些奴才心里覺得不一樣了,從前寶月是在房里伺候的,現在伺候的卻是流素小姐,這就是不一樣從前寶月能天天看著爺,可是現在卻只能隔著牆看,還得避諱著人家的眼神,免得被說有非分之想我們自小伺候爺,注定了就是爺的人,別的主子再好,也不喜歡」

「這都是寶月跟你說的?」

「這是我跟爺說的爺心里有了流素小姐,眼里是不是就沒有別人了」

「放肆」

最終這場主僕之爭以不歡告終,雯月徹底不眠,哭得眼都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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