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費章節(12點)
玄燁挑簾進去,正瞧見一副活色生香的美人沐浴圖,流素靜靜倚坐浴桶中,微仰著脖頸,修長柔軟的一段頸項如蝤蠐般美好,雙臂伸展著微搭在桶沿,細細密密的水珠凝聚在膩滑如細瓷的肌膚上,雪白之中微透著水汽蒸薰過的嬌女敕,愈加誘人。垂在桶邊的縴手香凝,甲篷色澤粉光潤澤,正有一滴水沿著指尖滑落。
玄燁不想驚破了這樣美侖美奐的畫卷,悄無聲息彎下腰去攏一下她的秀發,萬縷青絲蕩滌在水中,修長的腿和誘人的身姿在花瓣重疊映襯的粼粼水色下若隱若現,綺色畢現。
玄燁心中怦然一動,剛想抬手,便听她「唔」了一聲,語調低柔靡麗,帶著說不出的嬌慵無力︰「……抒寧,水涼了,再添些。」
玄燁輕笑一聲︰「好,朕給你添。」正想去提旁邊的熱水,流素卻被驚醒了。
驀然回首看見玄燁,她驚得呆怔片刻,正思索是該見安還是如何,卻想起自己這姿態無論如何都是御前失禮,噗地將雙臂縮進水下,睜大眼蹙眉道︰「皇上,非禮勿視,怎可在臣妾浴時進到內室……」
玄燁笑道︰「女四書哪句說夫君不能于妻子浴時入室?」
流素噎了一下道︰「豈不聞床上夫妻,床下守禮,皇上一國之君,更該恪守禮儀……」
玄燁笑道︰「漢人儒家思想是如此說,但夫妻間于此一道如墨守成規,刻板拘禮,那還有什麼意思?以你這樣不愛規行矩步的人,卻也將這些lun理教條奉行得如同綸音麼?」
流素道︰「皇上難道你在朝堂之上也是這樣說麼,讓那些言官知道如何是好」
「後宮之事倒要那幫子迂腐之人來加以評論麼?」玄燁頓了一下道︰「朕又怎會對所有嬪妃都是這樣?」
流素低眉淺笑︰「皇上只這樣欺負臣妾一人,更不應該」
「這怎能叫欺負,夫婦之間若無情調,真是了然無趣,舉案齊眉不過是人前禮儀,朕約束言行于天下人前,卻唯獨在你跟前才有自由,莫非連你都要與她們一樣恪己奉禮,半分不越雷池麼?」神色間已略有不悅。
流素想起史湘雲對于賈寶玉的規勸管束,最終只落得句「林妹妹從未說過這樣的混帳話」,不禁莞爾一笑︰「皇上若覺得臣妾是恪己奉禮、不敢越雷池半步的人,又怎會說臣妾是指天椒?」
玄燁見她暈生雙頰,半嗔半笑,微生的慍意頓時消了,笑道︰「似你這般不守規矩,女扮男裝到處闖禍的,不叫指天椒又該叫什麼?」卷了馬蹄袖就要去水中抱她。
流素驚呼了一聲︰「皇上,你……你怎可……」
玄燁哈哈一笑︰「原來你不是守禮,你是害羞。」只見她連脖頸都羞得透著粉色,愈加心動,扯了掛在浴架上的一幅紅綃展開,柔聲道︰「朕抱你出去。」
流素見他閉了雙目,這才松口氣,小心翼翼從浴桶中跨出來,展開雙臂,只覺得他動作輕柔,模索著將紅綃從背後圍上,繞著她身軀轉了兩圈,才圈住她的身軀,臉從腮邊貼上來,耳語道︰「今兒心情不好麼?」
流素心念一轉,才知道他仍想著自己會不會計較封了東妃為後的事,不禁啞然失笑。此事自五月已諭禮部,鐵板釘釘,她再自不量力,也未曾想過自己會有份參與後位之爭。跟著心中動了一下︰「他是怕我在意沒有能給我大婚之禮。到底我只等同妾侍,無納采禮,無大婚禮,他雖貴為天子,亦不能給我名分……他在意我會不會生氣,所以才來看我。」
思及此念,流素心底柔軟了一下,微側了身子,反手攬著他脖頸,將臉貼在他胸前,悄然昵聲道︰「臣妾沒有心情不好,只是沒想到皇上居然來了,大婚之日還能記得臣妾一分半點,真是比……」
「比什麼?」
流素身子一震,她險些就說了不該說的話,她居然想說他比納蘭性德那樣涼薄無倖要好得多。
「比什麼都讓臣妾高興。」流素微有凝咽之意,眼中泛起淚花。想到那個人的時候,她心中酸痛難忍,原先才被玄燁勾起的那點感動便煙消雲散了。
玄燁攔腰抱起了她,往寢室內殿走去,外頭靜悄悄無聲無息,明德堂內外殿門早已掩上,識眼色的皆都避開了。
「皇上,這會子光天化日的……」流素掙扎了一下便被他抱坐在床上。
「朕一會兒要去陪皇後了,夜間要留宿她宮中。」玄燁神色淡淡,語氣中帶著一絲絲倦怠和厭棄。
流素心中一驚,他對新皇後已經到了厭棄的地步麼,不過這短短半年之內東珠做了多少事,她都是很清楚的,只是玄燁既扶了東珠上位,不正是顧忌鈕祜祿家族麼……當然,五月之前東珠表面還算是收斂的。
流素垂頭道︰「皇上大喜啊,小素兒恭喜皇上,洞房花燭,人生幾何。」語調帶著淡淡的哀怨。
玄燁抬起她的下頦︰「你便只有這一句麼?」
「那要臣妾如何?」她抬臉時淚承于睫,仿佛天上星子皆墜入了她醉人眼波,清冷璀璨,點點碎光閃爍,楚楚動人。
玄燁見她如此情狀,欲言又止,終只輕嘆一聲︰「朕真的要走了,你……」
兩人皆無語。
流素心中忽然動了一念,悄悄瞥了玄燁一眼,默不作聲。
玄燁走後,流素迅速更衣梳妝,冰鑒倒是奇怪︰「都下晚時分了,主子卻要如此盛妝,是想要去哪個宮里麼?」
流素輕笑一下︰「我這妝可濃麗了些?」
冰瞳糾正道︰「主子要自稱本宮了,瞧著從前榮嬪娘娘她們那樣趾高氣昂說這兩字的時候,奴才就想著哪日主子與她們平起平坐了,也要揚著下巴在她們面前這樣自稱。」
流素給她逗得噗嗤笑出來︰「你這妮子,鬼心眼兒可多。」
冰鑒也笑︰「就是,平日里可沒看出來。」又道︰「主子今兒果然比平日要多施了些脂粉,卻也算不上濃麗,只是與往日多是素顏的模樣有些不同。不過主子天生麗質,淡抹濃妝總相宜,怎樣都是好看。」
流素失笑︰「看來我平日是將你們倆寵得壞了,一個個兒油嘴滑舌的,都是誰教的呀?嗯,去把小展子叫來。」
展柏華一會過來,流素對他耳語一番,他先是一臉震驚,隨後呆呆半晌,好似抽了魂兒一樣。
「怎麼仍發呆,快去」
展柏華回過神來,平素的機靈勁兒也沒了︰「我的主子娘娘,您……您也不用這樣吧,爭寵不在這一時,倘若教那位知道了,可……可是不妙呀」
流素笑容一沉︰「我為何要怕她知道,知道又怎麼樣」隨即冷笑一聲,「皇上要喜歡我,我有什麼法子,有本事,她能把皇上從我枕邊奪走,那才算是功德圓滿啊」
展柏華沒見過她這神氣,有些惶恐,喏喏地下去了。
冰鑒奇怪地道︰「小展子這樣驚惶,主子打算做什麼?」
流素眼波一掃︰「不是問本宮今夜打算去哪里麼?本宮今晚……想砸了坤寧宮」
冰鑒和冰瞳听她神態有異,語氣古怪,均打了個寒噤︰「主子是……開玩笑吧?」
流素縱聲笑了幾下︰「她今兒大婚,一定很開心,她串通安嬪逼迫謝諳達陷害本宮時也很開心,她指使姒貴人誣陷謝諳達與侍衛私通時也很開心……她心情這麼好,本宮若不錦上添花,怎能對得起她?」
二婢呆若木雞,不敢置一詞。
流素跟著挑了件胭脂紅鮫綃旗裝,襟袖口藕色滾邊,串米珠繡著藤蔓花朵,襟口墜了薰著東坡聞思的香串子,發飾則斜插著一枝玫瑰色碧璽曇花簪,一枝瓖翠蝶戀花步搖,攬鏡顧盼一會,自笑道︰「是招搖了點,不過夜色昏暗,不宜太素淡。」
「主子甚少穿得這樣耀眼,奴才真是有些不解。」
流素微笑道︰「知道最了解男人的是什麼女人嗎?」。不待回答,她自道︰「絕不是後宮這些自詡出身高貴,實際步步為營、使盡手腕的嬪妃,而是——青樓女子。」
冰瞳瞠目。
流素悠然道︰「說到風情萬種,撩人手段,自恃端莊的怎麼都會少些情趣,豈不聞妻不如妾,妾不如ji,ji不如偷,男人麼,喜歡的就是那些……說得好听是不易到手的,說得不好听呢,就是偷吃。」
冰瞳冰鑒均紅了臉,對她這番說辭難于理解。流素看著她們的神色,不禁又笑了一陣,卻笑得極是清冷。
浮碧亭位于御花園東北角,亭北對璃藻堂,正南對萬春亭,坐落于一座橫跨池塘的單券洞石橋之上。方亭內天花正中有雙龍戲珠八方藻井,,周圍為百花圖案,檐下蘇式彩畫,周圍風景極美,因此才不枉浮碧二字。
亭下池水引自護城河,池壁雕石蟠首出水口,炎夏八月,正值芙蓉菡萏盈香滿池時節,天上冰輪如鏡,池中微風劃過,碎月如玉,照影流波,滿目月華如練,恍若身置水晶宮殿。清風拂體而過,只覺露濃香重,銀霜匝地,偶有秋蟲啁啾,幾重人間天上。
魏珠引著風燈在前,玄燁四顧著緩步上橋,只見亭中孑然一影,身姿曼妙,輕綃隨風,勾勒得體態風流,舉手投足莫不是風情極致。
玄燁不由呆一下,原本心中顧慮疑念盡消,快步越過魏珠過去,魏珠輕叫︰「我的主子爺,慢點,當心足下」
玄燁回身劈手奪了他的風燈,笑道︰「你去罷,遠遠守著。」
魏珠笑著搖頭,心里想︰「這敬嬪娘娘好多心眼兒,單只這些手段便非他人所及,又長了張艷絕面孔,怎能怪皇上如此痴迷」回身匆匆往林宣把守的路口而去,失了風燈,還得擔心腳下,走得深一腳淺一腳。
玄燁屏息凝神走近,見流素扶欄獨立,衣袂飄飄,縴腰楚楚,方走近便有清雅香氣襲來,不由輕笑一聲,將風燈擱在石桌上,緩步靠近︰「今夜朕金殿洞房,你居然讓人叫朕出來,難道就不怕……」
流素側過臉流眄巧笑,曼聲道︰「花明月黯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奴為出來難,教郎恣意憐。」
玄燁低笑︰「好一個劃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做不了娥皇,便做女英?」
流素道︰「臣妾願只做女英,不做小周後。」
「為何?」
「只為怕做了小周後,便成了娥皇,那時便又有人約皇上畫堂南畔見……」話語未及落地,便被玄燁堵上,身軀好一陣顫栗。
夏裳單薄,鮫綃如霧,流素被風吹涼的冰肌雪膚入手軟滑,玄燁憐惜道︰「夜間已有秋意,你還穿這樣單薄,又何苦在這里相見,難道忘了上次意外?」
「臣妾倒不信後宮還屢有人敢如此犯亂,何況見皇上之心如煎如灼,便顧不得這些。」她微一側身,玄燁才見她足下著月白羅襪,真是手提金縷鞋了,不禁失笑︰「寒從腳下起,還不快把鞋穿上,你可真會胡鬧」
流素卻推開他倚欄而坐,棄繡鞋不理,抱著亭柱側頭微笑︰「李郎多情,卻有了娥皇仍想女英,皇上今夜枕畔何人,思之何人?」
「朕非後主,既無他的才情,亦無他的多情,朕只願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跟著攔腰橫抱起她,笑意漾然。
流素笑容一凝︰「皇上坐擁天下美人,又豈能說自己不多情」
「後主亦有嬪妃無數,卿何獨在意女英?」玄燁頓一下道,「終究後主于萬花叢中只愛了娥皇女英兩個,身為帝王,他又怎能盡遣後宮?」
流素剛嘆得一聲,玄燁悄笑道︰「夜深露寒,去璃藻堂那邊吧。」舉步向北走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