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若無一驚,而喜,狂喜。
就算知道這是幻象,他也希望能再次見到她。
就算明知這是師媯移魂術所引發的幻景,他也希望眼前看到的她是真實的存在。
心夢,心夢,呵,這麼多年來,沒有人知道他在心里有多想她!
心夢,心夢,啊,這麼多年來,沒有人知道他在心底有多念她!
那是一種朝朝暮暮的相思,無有或忘。
那是一種日日夜夜的念想,無有窮時。
她,她原來還是這樣這樣的年輕嗎?
她,她竟然仍是如此如此的美麗嗎?
那種純粹純粹的溫柔,是水一樣水一樣的柔波細細。
那種絕致絕致的清麗,是夢一般夢一般的山長水遠。
沒錯,是她,那星眸如海,青絲如瀑。
不錯,是她,那素衣清裙,玉顏朱唇。
廿年,廿年相思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小軒窗畔,那美人的美人的容顏仍如花,卻只無限淒涼。
望穿西風,望穿秋水,這佳人的淚眼已如海,星月無聲,星月無聲。
片片,一地片片黯然的神傷,人面猶在,問桃花何故盡飄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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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是他的喜。
看到她是他的悲。
看到她是他的憂。
看到她是他的歡。
二十年風流雲散,當時的劍客已不復白衣。
二十年韶華驚夢,美人的眼眸一瞥間,滄海已盡成桑田。
人生悠悠,時光悠悠。
若把余生換流年,我只願此生為客,永老那處山水一夢間。
雲也依依,夢也依依。
她輕輕輕輕地笑,淺笑若霞,她向他走來。
她清清清清地歌,清歌流雲,她向他召喚。
是一首生生世世的相期。
是一首萬萬年年的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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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她走去,義無反顧,只迎著她的笑容。
他向她走來,欣喜若狂,只聆著她的清音。
他看她在向他招手。
他看到她眼里流露出的無盡柔情。
呵,她果然這些年來也在想著他呢!
啊,她確然這些年來也在想著自己呢!
人說死了的人都已沒有了思想沒有了感情看來這不是真的呢?
人說到了另一個世界的她已再也認不出自己識不出自己看來這也不是真的呢?
一時間雲若無只覺得自己情感洶涌一顆心激動異常。
他知道,他的青春又回來了。
他知道,他的美夢又回來了。
在這一刻,伴隨著水心夢的出現,他,雲若無的整個青春又再度回來了。
還是那個倚馬蘭橋的少年。
還是那個風流多情的劍客。
心夢,心夢,你可知心中一夢,已牽縈多少年華?
心夢,心夢,你可知心若無夢,人盡如苦海飄萍?
他走上前,向她伸出了手。
他跑上前,向她張開了臂。
那雙手,那雙手還是如此如此的柔潤縴滑獨一無二!
那雙手,那雙手還是這般這般的絕致絕麗毫無瑕疵!
呵,是夢一樣的真實呢?
啊,是真實一樣的夢呢?
?
有生之年,他沒想到還能再次見到她。
無夢余生,他沒想到心中還能再有夢。
他情不自禁地就拉住了她的手,
花一般的溫柔,水一般的輕柔,听,春風里花開水響了呢?
他不由自主地就張臂抱住了她,
風一樣的依依,雲一樣的依依,看,天空中風翔雲蹈了呢?
這是夢嗎?這定然不是夢吧。
這是歌吧?這一定就是歌吧。
曾經唱過吟過吟過唱過的那首歌。
曾經舞過奏過奏過舞過的那首曲。
三月花時,芳草萋萋,春風已暖,柳絮飄飛……
那煙雨煙雨輕輕漾著的小鎮呢?
那醉霞醉霞淺淺暈著的歌樓呢?
?
他抱著她,傾心感受著她的溫柔。
他擁著她,盡心呼吸者她的芬芳。
他心里是那樣那樣的激動萬分。
他心里是如許如許的感動萬千。
上天,上天真是待我太好太好了。
生命,生命終究沒有辜負我殷勤的相思。
我又見著她了嗎?
我,竟真的又遇著她了嗎?
那個水一樣輕漾著的女子。
那個夢一般縈繞著的女子。
心夢,心夢,心夢終于又回來了。
心夢,心夢,我們終于又在一起了!
這真是太好了,一切的一切,都實在實在是太好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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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一切都真的是這樣的美好嗎?
不。不是。
絕不是的。
現實總是總是沒有夢境美好。
所以人在殘酷的現實里才會那樣那樣的迷戀上做夢。
雲若無,雲若無此時此刻是不是也在做夢?
我們不知道。
我們知道的只是,就在他擁著這個叫做「水心夢」的女子感動激動忘情忘我的時候,
這個夢一樣麗水一般柔的女子做了一件令人非但始料不及簡直意想不到甚而驚恐萬分的事情︰
她忽然自懷內向雲若無出了手。
麗芒一閃間,就如歲月一記來不及呼出的嘆息,一柄驚心驚夢驚絕驚艷驚淒驚麗的匕首就整個沒入了雲若無的小月復中!
?
「砰」!
「砰」的一聲大響,勁氣天瀑碎裂。
「波」!
「波」的一記悶響,戰神刀狂猛無匹的刀勁正劈中先前已然受了傷的伯彥。
伯彥的人立刻就被這一刀整個劈飛了出去。
鮮血隨著身後一路如花般灑下。
伯彥這一下無疑已遭到重創。
他先前被摩海出其不意,以魔胎「怪獸」驟施突襲,已大損心脈;後在療傷之際,又被摩海以一記「心刀」擊中,重傷嘔血;這刻在戰神刀狂力猛劈之下,更是將其辛苦修習近三十年的護體真氣全然震散。
伯彥于空中飛出數丈,再砰的撞上室壁,這才愴然落地。
摩海的這幾下攻擊果然是致命的,伯彥雖以斷水刀拄地,勉強忍著站起,然已臉色蒼白,身子劇烈顫抖不止,顯見力不能支。
而實際情況是,摩海的這幾下攻擊,于伯彥身體作成的打擊之沉重尚在其次,更主要的是以一記「心刀」,徹底攻破了伯彥原本嚴密無隙的心理防線,于瞬間摧毀了他的全部斗志,使伯彥一下子陷入了對往昔所犯錯失的深深自責愧疚之中。
這、這一仗還怎麼打?
這一仗到此還怎麼繼續下去?
已經完全失去了斗志的伯彥還怎能再是摩海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