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成看向桌子上那個不知從哪出現的男孩,心底升起一絲敵意,努力平穩著呼吸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到葉慕靈的身後。
「你回來了?」葉慕靈頭也沒轉,細聲問道。
「嗯。」顧南成緊了緊拳頭,陰沉著臉色,卻發現桌子上的孩子正一臉無辜的看著自己,一雙水汪汪的大眼楮好像是在和自己一較高下。
「兩江總督一事可是安排好了?」葉慕靈繼續開口。
「好了,這次會一舉鏟除岳王的兩個重要爪牙。」顧南成從身後環住葉慕靈,大手滑進她的衣衫。
「別鬧。」葉慕靈羞紅了臉,制止著顧南成的動作。
顧南成湊近到女子的耳邊,柔聲道「這東西哪來的?」說著還不滿的看了一眼桌子上含著拳頭的孩子。
心中不由得一陣鄙夷,都多大了,竟然還裹著拳頭,真是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今日我在楓樹林閑逛,無意間遇見的,便將他帶了回來。」葉慕靈發覺男子的醋意,便故作漫不經心的語氣。
男子的大手依舊在不斷的游走,輕車熟路的便將女子抱起,桌子上的男孩瞪著一雙星目,格外的晃人,顧南成臉色一沉,一只大手提起他順著窗子就扔了出去!
葉慕靈有些擔憂的向外張望,男子卻是更加不滿,踏過留在地上的衣物,直奔那柔軟的大床。
時隔兩日,終于迎來了賞月宴,岳王府內也算是重新布置了一番,看起來格外喜慶,岳王郡主也在前些日子被放了出來,只是一直沒有出現在眾人眼前,怕是少不得被岳王妃給訓誡一番。
「收拾收拾,我們也該出去了,今晚又會有一場好戲看了。」葉慕靈回頭對著始終坐在那里打量著自己的男人開口道。
「好。」顧南成話落,便起身拿出了一件一直珍藏著的衣裳,是一件寶藍色的華服,這是在他出征時葉慕靈為他縫制而成,上面的刺繡是精細的銀色絲線秀出的花紋,樣式大方簡潔。
葉慕靈驚奇的看著眼前換了一身新衣的男人,開口道「難道你始終沒有穿?」
顧南成挑眉笑笑,去給葉慕靈挑選了一件同樣的寶石藍長裙,他知道,她喜歡藍色,所以最愛穿藍色,一邊為心愛的女子更換衣衫,一邊開口道「相信岳王合岳王妃一定也同樣期待這場賞月宴。」
葉慕靈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寒光「等到賞月宴結束,兩江總督的案子怕是也會結了,到時口袋驟然縮緊的岳王一定會將心思再次打到我的嫁妝上來。」
「不,應該說是他的這份心思從來就沒斷過,這世界上難道還會有人覺得錢多的燒手?」顧南成提及那個男人,語氣也便的諷刺起來。
葉慕靈拉住男子正為她打理頭發的大手,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既然他想要,送他就是。」
顧南成看著女子明媚的雙眼,那張淺薄的仿佛白紙的臉上透著掌握一切的光彩,女子起身在他耳邊悄悄說了些什麼,顧南成的臉上便也流露出一絲驚奇,瞬間了然。
「好了,我們也走吧。」顧南成最後為葉慕靈插上了一根水晶琉璃的雙面釵,便大功告成了。
顧南成拉著葉慕靈的小手走出庭院,這時的天色還早,夕陽還沒有落下,岳王妃宴請的人也只是依稀的到了幾個,分作在事先設定好的位子上。
岳王妃把賞月宴設在了岳王府內最大的庭院里,這里一面依山,一面傍水,楓林環繞,格外的美麗。
在這院落之中,擺放了數張大圓桌,上面陳列著美酒佳肴,有水晶蹄,有切得整齊的燒雞,有鹵肉,還有不少的果蔬糕點,都冒著熱氣,當然,還有不少的菜色被婢女們陸陸續續的呈現上來。
、葉慕靈和顧南成點點頭,便都分離開來了,葉慕靈直奔著岳王郡主和顧芷瓊所在的地方走了過去,而顧南成則是忙于和來的達官顯貴相應付。
「這是什麼酒?我們王府何時請來了這樣的高人,母妃和父王竟然藏私,直到現在才拿出來。」說話的是許久未見的岳王郡主。
一向高貴少言的顧芷瓊也忍不住開口「味道確實很好,甘甜味美,其中卻暗藏著酒的清冽,有著淡淡的菊花清香,果然不錯。」
「這是菊花釀,是采集清晨的露水,把純淨的菊花研磨成漿,之後再用這露水烹調菊花漿,在之後選取甘醇的烈酒淬煉烹調好的菊花漿,反復淬煉多次,使得烈酒的濃度降低卻不失自有的清冽,便形成了這菊花釀。」葉慕靈走上前去,溫婉的開口淡淡的解釋道。
岳王郡主和顧芷瓊手中均是拿著一個杯盞,裝的正是菊花釀,這是前些時日葉慕靈透露給岳王妃的制酒之法。
至于這目的,當然是為了眼前的岳王郡主,根據派人調查的結果發現,岳王此次以岳王妃的名目廣設賞月宴,目的還有一個,就是要為她的幾個好女兒尋找婆家,或者說為自己尋找幾個有力的助手。
按照岳王謹慎的性子,將自己家的女兒留到這麼大的年紀也並不奇怪,因為顧南成始終沒有娶親,若是岳王迫不及待的將自己的女兒嫁了出去,難免會被有心人說成是想要借此拉攏勢力,所以岳王斷然不會如此。
再加上朝堂之上風雲莫測,瞬息萬變,對于岳王這種心存皇位的人,自然是拖的越久越好,因為總會不斷的有新貴來取代舊人的,這樣對岳王來講,才是最好的選擇。
「你怎麼知道?」岳王郡主看見葉慕靈之後瞬間陰沉了下來,就好像是死了父母一樣,足以見她對這個讓她吃過幾次鱉的嫂子有多快厭惡。
葉慕靈仿佛看不見她的厭惡,繼續淡淡的開口「前些日子,母親憂慮這賞月宴上沒有合適的酒,我便主動獻上了這個法子,因著女賓不適合飲烈酒,可是果酒卻又過于甜膩,不得人喜愛,正巧我早先听聞這種菊花釀的做法,便告知的了母親。」
「你是說這酒是你想出來的?」岳王郡主滿臉的不敢置信,言語之中帶著點諷刺的意味卻不明顯。
葉慕靈淺笑笑,對著在場的兩人再次開口道「我看一會你們幾個還有心思這般打鬧?」
「這話怎麼說?」說話的是一直溫和善意的顧芷瓊。
「我看哪,今天少不了要為你們相看看夫婿,你們可要擦亮了眼楮啊?」葉慕靈仿佛听不懂岳王郡主言語中的諷刺和奚落,甚至是看不見岳王郡主眼中的厭惡和不屑,依舊開著玩笑。
顧南成給她分析了朝中的形式,兩人一至認為岳王即將為岳王郡主聯姻的對象是都察御史元家,因為這次兩江總督被揪出來一事,勢必會讓岳王認識到,掌握都察院的重要性,然而,都察院卻並非想象的那麼好掌握的,幾位王爺或者說是世族大家都在都察院中有著自己的人。
而這個元家始終是都察院中的一個風向標,只不過,元家在幾王爭奪皇位的過程中卻遲遲未作出決定,這不禁讓岳王打起了主意。
元家是世族大家,元家的當家人正是都察院的御史,而且是一位最有資歷和實力的御史,元御史現在的兒子正與岳王郡主正合適,所以說岳王把主意打到元家頭上是很正常的。
而突破口則是元御史的母親,一位年齡近六十多歲的老婦人,元御史的孝順是出了名的,據說曾經饑荒年間,元御史的母親一路帶著元御史顛沛流離的逃亡,在最是饑荒難耐的時候,元御史的母親曾拿著刀削下自己的肉來喂飽自己的兒子。
是以,元御史即便日後飛黃騰達了,卻是絕對的敬重自己的母親,凡事只要自己的母親一個不願,那麼任是說破了大天也是沒用的。
岳王妃為了討得這位老婦人的歡心可是沒少下工夫的,她所在的席位上的飯食,則是格外的細致,蹄能夠做到入口即化,燒雞則是被細膩的切成絲狀,糕點甜而不膩,座位也是寬大舒適,上面還有著軟墊。
岳王郡主的眼色一深,她听岳王妃說了,父親看好元家公子,她曾經見過一面,覺得很是喜歡,是以對此不由得有些期待。
葉慕靈輕扯嘴角「你們先聊著,我去照看一二。」
很快,眾賓客都陸陸續續的到來,夕陽落下,賞月宴則是即將開始。
岳王和男賓們坐在一起,岳王妃和女賓們坐在一起,不過,因著桌數眾多,所以岳王妃坐在了元家老夫人的一桌上。
按著習俗,是要等到月亮升至最高時才會祭拜月神,分食月餅的,所以則是先開宴席,待到吃的酒足飯飽之後,再閑來暢聊。
葉慕靈看了看天上的圓月,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眼顧南成,雖然她給他調配出了暫時壓制疼痛的藥物,可是這種毒會越來越厲害,壓制得了幾次不算難,可是想要根除卻是無法。
顧南成給了她放心的眼神,葉慕靈才好轉過頭來陪著桌子上和自己差不多同年齡的一些女子說著話,當然這其中有著許久不見的吳敏殊。
「王妃,老太婆我見識淺薄,卻饞嘴的很,想問問你這是什麼酒?」說話的正是元家老夫人,葉慕靈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始終關注著那邊的情景。
元家老夫人一頭黑白交錯的發絲梳的整整齊齊,額頭上的皺紋深深的刻在皮膚上,盡管同樣是六十歲,卻是要比起其他的老人蒼老上幾分,那一雙渾濁的眼似乎昭示著她所體驗過的生活的磨難。
「是啊,這是什麼酒,我也是從未喝過的,味道當真是不錯。」說話的是另一位官家夫人,開口贊賞著菊花釀,甚至是再次輕酌了幾口。
元家老夫人也顯得十分喜愛,不住的開口暢飲,岳王妃臉上依舊笑得得體,正要開口說話,只見葉慕靈所在的那一桌,一身紅衣的岳王郡主走了過來開口說道。
「老夫人,這是菊花釀,是用清晨露水,菊花漿以及甘醇的烈酒提煉而成,味道甘甜清冽,入口十分暢快。」
顧芷瓊看了看不動聲色的葉慕靈,不置一詞。
「哦?原來是菊花,我道怎麼會有這麼熟悉濃郁的味道呢?當真是靈巧的心思,這是你想出來的?」元家老夫人看著岳王郡主開口詢問道。
岳王妃正要說些什麼,卻是不及岳王郡主開口要快「正是,廣珊之前研究過食譜,發現菊花可入菜,也可烹調,味道又十分清淡,是以想到了這個方法。」
「嗯,不錯,王妃啊,你這個女兒當真是了不得,不是老太婆我謬贊,你這個信兒當真是當得上心思玲瓏,思慮剔透啊。」元家老夫人不住的贊賞著,其他的夫人也是跟著附和「是啊,不錯啊,多標致個姑娘,是王妃的福分啊。」
岳王妃的心中卻是並不贊同顧廣珊的做法,她可不認為葉慕靈會好心好意的巴巴送來菊花釀的做法,只是,眼下卻是無法反駁,要知道,今日的目的就是為了討好元家老夫人,現在元家老夫人開口贊譽,這實在是讓岳王妃無法開口解釋。
是以,岳王妃只好有些僵硬的點點頭,笑的也不是很自然,不過,卻沒有人發覺,岳王郡主瞧見自己的母親也點點頭,贊賞著自己,還以為岳王妃也在夸贊她聰明,不由得有些洋洋自得。
岳王郡主的目光順著男賓的方向打量過去,一眼便發覺了元家公子也正在打量著自己,臉瞬間就染上了緋紅,心中十分開懷,果然,自己假裝這菊花釀是自己想出來的,頂替了本屬于葉慕靈的美名,贏得了一片贊賞,更是贏得了元家公子的側目,心情不知道有多雀躍。
不知情的岳王還以為這是岳王妃安排的,特意為了讓元家老夫人對顧廣珊多些賞識,心中還在贊嘆岳王妃辦事穩妥,殊不知此時的岳王妃心中是極為不安的。
岳王妃將目光投向旁邊桌位上的葉慕靈,發現她卻沒有一點回頭或者不平的意思,這不由得令岳王妃心中更加不安了,可是,看著滿堂賓客不斷的贊賞,岳王妃只覺得頭暈,根本分不清哪里傳來的聲音,只覺得心慌的厲害。
葉慕靈和顧南成目光對視,彼此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只等著看好戲吧。
這一對視,卻是正好落在了吳敏殊的眼中,滿心的怒火一瞬間高漲起來,眼中流露著濃濃的嫉妒,葉慕靈,憑什麼,憑什麼你能搶走一切屬于我的東西,我卻要失去本該屬于我的一切,憑什麼,我不甘心,我一定要把這些都搶回來,讓你嘗嘗一無所有的滋味。
吳敏殊看著身旁落寞的秦王郡主,心中生出一計,秦王郡主向來是個蠢的,不如利用她做自己的馬前卒,和葉慕靈針鋒相對!
「郡主姐姐這是怎麼了?莫不是遇到了什麼傷心事?」吳敏殊同秦王郡主輕輕的對著話。
秦王郡主只是轉頭看了她一眼,卻是沒有說什麼,吳敏殊再次開口「看著姐姐心中難受,我這心情也是不好過,只是不知姐姐是因為什麼,妹妹則是因為我心愛的男子被人搶去,徒有不甘啊~」
吳敏殊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眼淚含在自己的眼眶中,秦王郡主一看,果然來了興趣,難道這個吳敏殊也是和自己的同道中人?廣寒哥哥一度躲著自己,甚至明言告訴自己只是把自己當做妹妹,在怎能不讓她心灰意冷?
「是啊,我心愛的男子不愛我,反倒是被別的女子使了手段勾去了心神…」吳敏殊嘆了口氣,轉而對著秦王郡主說道「還是不說我了,姐姐你呢?可是也是也有人搶了你心愛的男子?」
「我一直傾慕廣寒大哥…」秦王郡主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吳敏殊打斷了「這樣我便知道姐姐為何難過了?姐姐心愛的男人依舊惦記著已經嫁了人的女子,著實是足夠姐姐傷懷的。」
秦王郡主一愣,有些不明白吳敏殊的意思,卻只見吳敏殊再次開口道「姐姐不必難過了,天下的好男兒多的是,何必呢?」
「你說廣寒哥哥惦記著誰?」秦王郡主有些不敢確定的開口問道。
吳敏殊做出了驚訝狀「姐姐難道不知道嗎?懷王世子一直對葉慕靈喜愛有加,更是照顧有加,姐姐難道從未听說過嗎?」
秦王郡主頓時有些發懵,她是一直知道廣寒哥哥是極其疼愛這個表妹的,可是未曾想到的是廣寒哥哥喜歡的是自己的表妹,難怪平日里廣寒哥哥總是什麼都想著葉慕靈,原來如此!
吳敏殊見目的達到,便不再做聲,秦王郡主瞬間站起身來,怒氣沖沖的看著葉慕靈,虧她平日里待她那麼好,原來廣寒哥哥喜歡的竟然是她!
就在秦王郡主正要發難的時候,卻只見旁邊的桌席上發出一片驚呼「不好了,元老夫人暈倒了!」
眾人看去,只見元家的老夫人正一手緊緊的抓著自己胸前的衣服,神色痛苦,不住的從椅子上滑下,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