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許久,直到在地上堆積了厚厚的一層才肯善罷甘休,四周都凝聚著冷氣,屋子里的火爐也燒的茲拉的作響,葉慕靈裹著個厚被坐在床上,龜縮成一團,精神不大好,卻是睡不著了。
「世子什麼時候走的。」葉慕靈淡淡的開口。
「小姐,世子天不亮就走了,說是這兩日岳王不知發了什麼瘋,開始拼命打壓自己的勢力。」銀珠不解的說著。
葉慕靈依舊沒有動作,任由厚厚的錦被嚴嚴實實的裹住自己,只露出一個小腦袋來看著外面,綠裳悄悄的上前「小姐,有個消息,雖然沒有什麼大用,但是奴婢總覺得這事有些不對。」
「說吧。」葉慕靈的語氣很淡,蒼白的臉色因著銀珠將火爐挪近,被烤的微紅。
「那日請來為梅側妃盤算月復中胎兒的和尚,死在了岳王府的大門前,心髒中了一刀,直接斃命。」綠裳向葉慕靈一一稟報。
葉慕靈聞言沒有說話,而是靜靜的思索著,那和尚是梅側妃請來針對岳王妃的,可是按照常理來說,無論是梅側妃還是岳王妃都沒有必要將他殺了,畢竟他算得上是岳王多年來的心月復手下。
幾個丫鬟也都沒有吭聲,靜靜的垂首在床旁。
葉慕靈的腦海中快速閃過一個念想,也許是那和尚說了什麼不利南城的話,讓岳王認為南城的存在已經威脅到了他的地位,甚至是說對他問鼎皇權造成了威脅,是以,這才拼命的打壓起南城的勢力。
葉慕靈將兩件事聯系在一起,分析的極為貼切,只是卻忽略了自己在這其中的作用。
到底是誰在那和和尚背後操控了一切,事後又殺人滅口借此來栽贓陷害顧南成。
「小姐,王妃請您過去。」門外傳來了丫鬟的聲音,葉慕靈卻是沒有做聲。
銀珠替著回答道「知道了,小姐正在梳妝。」
那丫鬟繼續開口道「這是王妃送給小姐的朱釵,說是今日要會見重要客人,這只朱釵意義重大。」
銀珠將其接過來,是一只紅色的蘇繡禮盒,里面是綢緞裹著的一根八寶玲瓏釵,精光耀眼,十分奪目。
葉慕靈輕輕掃了一眼,心中暗忖,這岳王妃平白無故的送釵給自己,斷然是不會安什麼好心。
打開首飾盒,葉慕靈挑選了一只不算貴重了菱角型的粉色水晶釵,晶瑩剔透,很是漂亮,對著那丫鬟招了招手。
丫鬟忐忑的走到葉慕靈身邊,低垂著個頭,不敢言語。
葉慕靈微微一笑,十分溫柔,轉動著手上的小釵「王妃找我有什麼事?」
那丫鬟卻是慌亂的搖頭「奴婢不知。」
「來,過來。」丫鬟低下頭,葉慕靈將菱形小釵戴在了丫鬟的頭上,又選取了另一只打磨的極為光滑的琉璃釵,與之交相輝映,完成後,葉慕靈還滿意的點了點頭。
丫鬟慌忙搖頭「使不得,世子妃,奴婢不敢啊。」
葉慕靈臉上的笑意消失,一雙眼楮泛著冷光,涂著淺藍色豆蔻的指甲輕輕捏住了丫鬟的下顎,屋內的氣溫一瞬間下降了幾度,那冰涼的觸感更是讓丫鬟遍體生寒「怎麼?本世子妃有難為你嗎?你給我哭喪著個臉。」
丫鬟被嚇的眼圈通紅,世子妃好可怕「奴婢沒有…世子妃饒命。!」
「王妃找我是什麼事?」葉慕靈松開雙手,居高臨下的望著跪在地上的丫鬟…
那丫鬟咬咬嘴唇「王妃說是有為大人物要來,所以請您過去。其他的奴婢真的不知。」
葉慕靈輕輕掃了丫鬟一眼,心中卻是不相信她說出的話,若是如此簡單啊,為何不直接明了的開口,反倒是這般吞吞吐吐,像是牟足了勁擠出來的一樣。
「這樣啊,你起來吧,待我收拾妥當便會過去的。」葉慕靈雲淡風輕的轉了口風,卻是給丫鬟驚出了一身冷汗,這世子妃也太捉模不透了吧,怪不得能夠嫁給世子。幾個丫鬟很快便開始為葉慕靈梳妝,只是因著葉慕靈才剛起,是以耗費的時間極長。
葉慕靈擺正了面前的銅鏡,微微轉動了幾個方向,卻發現,那個丫鬟始終站在門前沒有走開,時不時的悄悄抬眼張望,眼中盡是焦急,這不禁讓葉慕靈心中升起一絲懷疑,若是正常的丫鬟早該離去,或者說即便是守在這里,也不該這樣守在門外。
是以,葉慕靈刻意放慢了速度,不住的更換著頭上的配飾,似乎始終都不是很滿意。
很明顯,那丫鬟越發的心急,緊握住雙手,抬頭張望的次數越來越多。葉慕靈細心打量了丫頭,雖然說看起來很是穩健,可是因著呼吸十分急促,還是表明了她內心的不安。
終于,妝成,葉慕靈站起身,將岳王妃賜予的那只朱釵在丫鬟殷切的目光中戴在了頭上,丫鬟明顯松了一口氣,葉慕靈的紅唇卻是扯出了一絲弧度,這朱釵看起來有問題呢?
葉慕靈幽幽開口「紅裳,把飯食端上來,這天氣太過嚴寒,還是用些吃食再去吧。」
「小姐,王妃那已經準備好了飯食,就等著您一起了,還是快快起身吧。」那小丫鬟雖然緊張,卻是搶先開口,話說的卻是還算利索。
「哦?既然這樣,那你便帶路吧。」說完便起身在丫鬟的帶領下走了出去,于此同時,拿出了袖口中的靈殺牌,掛在了腰間。
瞧見葉慕靈的動作,本是跟隨的銀珠等人相視一眼,便退了下去。
在丫鬟的帶領下,葉慕靈緩緩行過一段廊縵,而後途經梅園,走了幾步之後,葉慕靈卻突然站在原地不動了。
只感覺這梅林似乎總有些不尋常的氣息,那丫鬟見著葉慕靈不再走了,強撐出笑顏,開口問道「小姐,怎麼了?」
「你不覺得這有點過于寂靜嗎?」葉慕靈溫和的對著丫鬟開口。
丫鬟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奴婢覺得一切很正常啊,小姐是多心了吧。」
葉慕靈了然的點點頭,這個丫鬟究竟是奉了誰之命,要把她帶到哪里去?目的又是什麼?
快到梅林中央的時候,那丫鬟突然格外的僵硬起來,葉慕靈提高了警惕,仔細的注視著四周,卻不見任何動靜,一顆心始終高懸著,能听見咚咚的心跳。
突然,梅林之中升起濃重的煙霧,不出片刻,煙霧便彌漫在整個梅林,伸手不見五指,空中瞬間飛來無數流矢,箭箭狠毒,似乎發放箭矢的人身處高位,才能縱觀全場。
放眼看去,整片迷霧之中有一處閃亮異常,似乎是迷茫中指路的明燈,映著頭頂高高的太陽,發出陣陣的耀眼的光芒。
地面上傳來一聲尖銳的慘叫,郝然是那光芒處傳來的,隨後,是一聲聲箭矢射中**的聲音,最後,化作一聲沉重的倒地聲。
漸漸的,戰場變得平靜,黑衣人一個個跳下樹枝,上前打量起死去的女子。
女子一身綠色入群,上面賠著藕荷色小襖,整個人面朝地倒下,背部上不下十余只箭,氤氳的雪地上一片鮮紅,額頭上的朱釵異常閃亮,在鮮血之中悄然綻放。
一群黑衣人手里拉著弓箭,謹慎的一步步打量著上前,直到確定女子已死,才微微松懈,就在準備撤退的時候,黑衣人的身後傳來了一陣窸窣的掌聲。
「啪!啪!啪!當真是好箭法。」一身白衣的葉慕靈飄逸的好似鬼魅,周身不染一絲塵埃,悄然出現在黑衣人的身後,一邊鼓著掌,一邊露出諷刺的笑意。
黑衣人則是面面相覷,最後大驚失色的拉起弓箭對準葉慕靈,卻不料,就在拉弓的瞬間,空中瞬間再次飛出無數流箭,呼嘯生風,在葉慕靈的周身穿過,直射對面的黑衣人,黑衣人不敢置信的一個個倒地,倒在血泊之中。
葉慕靈微微挑了挑眉毛,眼中帶著的是惋惜,手中轉動著八寶金釵重新戴回道頭上。
「做的不錯,尸體處理干淨。」葉慕靈淡淡的開口,身後卻是空無一人。
葉慕靈悠然的向前走去,身後的尸體卻是瞬間化作一灘血水,漸漸收縮,直到不見一點蹤影。
葉慕靈的眼中閃過一絲狠辣,想來今日根本就不是岳王妃要找她,而是岳王,如果沒有猜錯的話,現在岳王一定在岳王妃那里等待著自己,或者說,等待自己的死訊。
岳王竟然下此狠手要殺了她,究竟是什麼讓岳王突然萌生這樣的念想,想來,若真的是岳王妃,定然不會安排這麼個丫頭前來,定然會派個不行于色的人有經驗的人來。
所以,想來這個丫鬟是岳王所派,因為用貫了能力頗高的手下,才會以為這麼簡單的事情一個丫鬟便能做到,卻是不曾想露出了馬腳。
而後,注意到那丫鬟極為重視自己是否佩戴金釵,葉慕靈便能斷定,這只金釵必然有問題,可是既然金釵無毒,那麼作用必然是為了醒目,想通了這點,葉慕靈便明白了。
這期間一定有針對她的陰謀,而借助的就是這跟金釵,是以,葉慕靈才連恐嚇再打賞死去的那個丫鬟,經過她的一雙巧手,那兩只小釵卻是比自己頭上的金釵更為奪目,因為金釵奪目大多是因為自身奪目,對待陽光的折射能力卻是不如琉璃和水晶。
而岳王所派來的殺手則是只認閃光的地方,那丫鬟也就成了替罪羔羊,成為眾矢之的!
當濃霧鋪面而來,葉慕靈迅速抽下發髻上的八寶金釵,這樣,一身白衣的她迅速隱沒入了迷霧之中,沒有了金釵的光芒,黑衣人也就尋不到她的蹤跡,再加上她躲進了一個樹洞里,這才避過了那些飛來的流矢。
說起這樹洞,還是要感謝那日撿到的小女圭女圭,那女圭女圭的脾氣不小,幾日不見了葉慕靈,便開始摔東西,這可愁壞了一干下人,結果,一個沒看住,這小女圭女圭竟然從牆角的一處洞爬了出去,直到大半天不見蹤影。
才去稟報了葉慕靈,葉慕靈一路循著蹤跡,最後在這片梅林的樹洞里找到了他,這片梅林建造的時間及久,岳王是由前朝的一位親王所改建的,這片梅林卻是始終未曾動過,才會有幾個樹洞。
是以,葉慕靈當即便轉身進入了樹洞,同時給隱藏在暗處的靈殺下了命令。
所以等到黑衣人以為自己將葉慕靈殺死後,打算集體撤退的瞬間,葉慕靈卻又詭異的出現在眾人的身後,一個招手,萬箭齊發,黑衣人最終都落得個穿心的下場。
葉慕靈的眸光很深很深,到底是什麼原因,竟然讓岳王對她動了殺心,他是不是要好好回贈一下岳王呢!
葉慕靈緩步走出樹林,金珠和銀珠早早等在那里,看見葉慕靈安然無恙的出來,這才松了一口氣。
幾人行至岳王妃的住處,卻見岳王正出了院門,打算離開,看樣子,似乎心情很是不錯。
還說葉慕靈什麼命格清貴,還不是這樣就死了…這天下終究會是他的,只能是他的!「哈哈哈哈!」
岳王情不自禁的歡快的大笑起來,心情很是不錯。
「父親在笑什麼?」葉慕靈淡淡的聲音從岳王身後傳來。
岳王的臉一下子就僵在了那里,十分難看的轉過臉來注視著眼前完好無損的葉慕靈,頓時一盆涼水直接從頭澆了下來。
尤其是看見葉慕靈眼角眉梢帶著的那分笑意,在岳王看來分明帶有嘲諷的意味,岳王的心狠狠的擰在了一起,這群廢物,一個女子竟然都除不掉,當真是廢物!
葉慕靈頭上的八寶金釵在陽光下格外顯眼,刺痛了岳王的雙眸,葉慕靈巧笑嫣然「還沒有來得及謝過父親的賞賜。」
岳王不自覺的「嗯」了一聲,卻不知,這已然證實了葉慕靈的猜想,這金釵果然是岳王所送!
「父親怎麼不說話了?莫不是見到靈兒就心情不好了?」葉慕靈明知故問的開口。
岳王笑的很難看,一向溫文爾雅的他卻是第一次被一個女孩子玩弄,那麼剛才來報信的黑衣人是不是她派來的?
岳王的確猜對了,剛剛正是葉慕靈派來了人稟告給岳王這個好消息,是以岳王才會樂的這般不自禁,只是不曾想,卻不過是這個女子的戲弄而已。
「哦,怎麼會,靈兒那麼漂亮,父親最是喜愛的了。」岳王恢復了以往的儒雅,僅僅是經過短暫的調整便恢復如初了,當真是不容易。
又和岳王寒暄了幾句,葉慕靈便走進了岳王妃所在的庭院,正廳內,岳王妃端坐首位,顧廣珊坐在下首。
葉慕靈一眼便發覺了神情不對的顧廣珊,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後,發現現在的她雖然依舊還算是清明,可是卻依舊反應遲鈍,目光呆滯,相信用不了多久便會徹底變成一個白痴。
「靈兒來了。」岳王妃看了眼葉慕靈不動聲色的開口,近些時日自己的女兒越發的不對,這不由得讓她很是懷疑葉慕靈。
「母親。」葉慕靈恭敬的回了個禮。
「靈兒,你看看你小姑這是怎麼了,這些日子我總覺得她有些不對。」岳王妃緩緩開口,想要試探葉慕靈。
葉慕靈卻是為難的開口「母親,這實在是不妥,自從為元家老夫人和父親看過病之後,這府中上上下下的人全都找我給看病,一個個哭著喊著又是下跪又是磕頭的,您說我若是再這樣下去,怕是要成為這全京都百姓的免費大夫了。」
葉慕靈的意思則是很明顯,想讓我看病?好啊,你要麼跪下要麼磕頭,否則還是另請高明吧?我堂堂世子妃可不是一個街攤上的大夫。
岳王妃臉色不變「既然不便,那就算了吧,說到底是珊兒沒有這個福氣。」
「母親,今日靈兒前來是來給您送嫁妝的,這是存放靈兒嫁妝庫房的鑰匙,還請母親著人清點。」葉慕靈歉意的開口。
可是岳王妃卻是因著這事眼前一亮,葉慕靈曾經打點嫁妝的時候她曾看過,玉石瑪瑙數不勝數,雖然說是九十八台嫁妝,可是尋常人家的嫁妝能夠裝滿二分之一就不錯了,可是葉慕靈卻是實打實的滿箱。
不錯,當日鎮遠侯並不知道顧南成會以如此之大的架勢來贏取葉慕靈,便想著總歸是要低調一些的,便將兩個箱子的東西折合成一個大木箱,這樣便會低調許多。
岳王妃身邊的嬤嬤有些激動的接過葉慕靈手中的鑰匙,交給了岳王妃。
葉慕靈心中卻是冷笑,不知道這嫁妝夠不夠分量,你拿不拿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