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的暖了起來,漸漸月兌去了繁厚的衣衫,葉慕靈的心情也稍稍轉好,不管怎樣,出門前不用那樣繁復的著裝實在是一件讓人愉悅的事情。
岳王妃的傷勢基本已經好了起來,梅側妃只好將到手的權利拱手相讓,安心養胎,畢竟眼看著臨盆在即,可不能出了什麼岔子。
顧芷若自打雪蓮一事之後,日子也不好過起來,岳王妃當家,把東西都看管的嚴嚴實實的,顧芷若是想多佔一點也不能,只是人家王妃到底是有手段的,面上的事都做足了,讓你挑不出一點錯來。
岳王妃待葉慕靈更勝從前,似乎絲毫沒有在意顧廣珊死去一事,不得不說,要麼岳王妃是性子驚人,要麼就是有所希冀。
平靜的日子被一道天雷劃破,顧芷瓊在宮中讓人謀取烏鴉,取其心髒一事被人終于被人發現,只不過,這對象不是顧芷瓊,卻是葉慕靈!
皇帝極為震怒,當即召集了岳王一家子進宮,勢必要調查個清楚。
「哦?宮中的人說是我出錢買的鴉心?」葉慕靈背對著丫鬟,任由金珠打理著那一頭如瀑的長發。
「是,听說皇上震怒,所以這才召集了王府的人都速速進宮。」銀珠坦然答道。
葉慕靈冷笑一聲,沒想到這個顧芷瓊竟然還會倒打一耙!
沒有過多的時間打理,只是梳整了一個簡單的發髻,帶上只碎花鎏金八角玲瓏釵,換上一身月白輕紗朧月長裙,便起身前往正廳,和岳王府中的眾人一道。
兩輛馬車,所以可以稱得上主子的人分坐兩車,心中忐忑,岳王的臉色陰沉著,騎著一匹棕紅色的馬,闊步在車前。
葉慕靈安靜的低垂著頭始終不言語,岳王妃心下十分佩服這個丫頭的定性,都已經傳出消息來說是她枉殺神鴉,卻依然不為所動,看著精致的妝容,想來是沒有一絲慌亂,岳王妃的心不斷的下沉,這個女子的厲害她是見識過的,可是難道這次,這麼多人聯手卻還是斗不過一個小小的丫頭嗎?
岳王妃的心很平靜,可從嚴格意義上來講卻又不是真正的平靜,只是這些日子以來,自己仿佛經歷過人間最大的起伏,女兒死在自己的眼前,自己肋骨折斷,大權被奪,一下子仿佛從天堂跌倒了地獄。
不過,她還有希望,她也必須站起來,她沒有選擇,所以,葉慕靈只能死!若是這最後一擊還不成功,那麼自己便要動用那紅色瑪瑙鐲子里面的蠱蟲了。
岳王只是希望借著這次事情變大,能夠同時給顧南成一擊,或者說還有葉慕靈身後的勢力,以這樣的借口,懷王府和鎮遠侯是沒有理由找到岳王府頭上來的,比起葉慕靈直接死掉要有價值許多了。
葉慕靈的眼皮微抬,看著不知在思索著什麼的岳王妃,淺笑著開口「看來母親的身子都大好了,我還一直擔心小姑的死給母親帶來什麼打擊,如今看見母親的身子更勝從前,靈兒倒是可以放心了。」
本來兀自思索著的岳王妃被葉慕靈的這番話說的臉色一黑,顧廣珊的死是她心中的噩夢,親眼看見女兒身死卻無能為力,當真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當然,還有一個痛苦的原因她是不會承認的,也就是當時自己確實有罔顧女兒性命,自己先逃走的意思,不過她是不會承認的。
「勞煩你掛礙了,我這一口氣倒是還吊著,想來一時半會是死不了的。」岳王妃努力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平靜。
「母親快別這麼說,母親吉人自有天相,要不小姑一直和母親在一起,小姑怎麼會就那麼沒了,可是母親卻是身子恢復的一日勝過一日呢?」葉慕靈狀似安慰,實則是在指責她,你的女兒身死都是你一手造成的,若不是你貪生怕死,在危機關頭拋下自己的女兒,她怎麼會死?
而今她化作冤魂,你卻享受榮華,你卻這樣心安理得!當真是要遭報應的。
岳王妃的心中拼命的掙扎著,一個聲音在叫囂著不要中了她的挑唆,你是有苦衷的,珊兒是能理解的,另一個聲音卻再說別找借口了,你就是一個貪生怕死的,拋棄自己的女兒自己逃走,你枉為人母。
兜兜轉轉後,卻是沒有了聲音,岳王妃按捺不住兩只眼楮射出精光,葉慕靈,你還是先想想今日怎麼活下來吧,殺了那麼多只神鴉,不死也是要月兌層皮的,我就不信,你的運氣有那麼好。
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馬車停在了皇宮的永安門,王公公一早便在此處等待,直到看見幾人的身影後便主動迎了上來「王爺,您可算來了,真是讓皇上好等啊~」
王公公也是個精明的,自己等的時間久了不耐煩,卻道是皇帝等煩了,這大帽子一扣下來,任你是王爺還是王妃也都得乖乖夾起尾巴裝孫子。
葉慕靈安靜的跟在身後,岳王則是有些難堪的下了馬,因為一瘸一拐的走路實在是丟盡了臉面,奈何這條腿就是不好,想到此處還回頭看了眼岳王妃,充滿了不信任。
到了乾坤宮,皇帝卻是一臉震怒的等在那里,看到來人便是一頓劈頭痛罵「好你個岳王府,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竟然連神鴉都敢捕殺,當真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一行人數不少,還沒來得及參拜,卻是就被皇帝一陣劈頭蓋臉的臭罵,只好施施然的跪下。
皇帝沒有再次開口,只是一雙鷹帶著尖銳掃了跪在地上的眾人一眼。
岳王見著皇帝的怒氣差不多了,才緩緩開口「不知何事讓父皇如此憤慨,實在是二兒臣不孝,還望父皇保重龍體,不要傷了身子。」
乾帝冷哼一聲,再次開口「哼,還不是你們岳王府做的好事,竟然有膽子獵殺神鴉,拿神鴉做起買賣,當真是好大的膽子,說,究竟是何人所為!」
顧芷瓊的頭始終低垂著,顧芷若卻是渾身不經意的顫了一下,不過想到自己並沒有做,心中便放松了不少。
「這件事兒臣真的不知,還望父皇明示。」岳王一頭霧水。
王公公見著皇帝不願開口,出聲道「是這樣的,近來宮中的神鴉少的厲害,更是慌亂,有些甚至都不再吃食了,更有飛離宮中之勢,而神鴉則是一直庇佑著我大乾,更是一直被視為庇佑我大乾君主的聖獸,如今慘遭屠戮,自然是要追究的。」
岳王略有所思,想要開口,可是王公公卻是再次搶先一步「而今,有人抓到了兩個暗中屠殺神鴉的兩個小太監,經過審問,說是受到世子妃所求,許以每只百兩銀子。」王公公的視線若有若無的漂浮到那個一身月白的女子身上,很快便斂去了目光。
岳王稍微側頭,對著葉慕靈開口道「靈兒?真的是你所為?」
葉慕靈不見一絲慌亂「靈兒自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再者靈兒花費著銀子獵殺神鴉又有何用?」
岳王深深的簇起眉頭,覺得很有道理,對著葉慕靈再次開口道「靈兒不必怕,若是當真不是你所為,父親自然會為你做主。」
皇帝打量了一遍那安靜的女子,雙眼含著凜冽,不怒自威,寡淡之中透露著幾分生人勿進的涼薄。
岳王妃接話「靈兒,你不是說那神鴉的心可以美麗容顏,甚至使女人永葆青春嗎?莫不是你為了這…。竟然動了這樣的心思。」
葉慕靈嘴唇輕抿「母親,慕靈何時說過這樣的話來,莫不是母親記錯了?」
皇帝看著眼前的場景,再沒有好脾氣,一把把硯台直接摔在了地上,濺起了一地的墨汁,「若是你們交不出凶手,那便統統回家種田去吧!」
顧芷若此刻卻是被嚇的啜泣起來,對著葉慕靈開口道「妹妹,你便承認了吧,姐姐知道你是為了給姐姐治療臉上的傷疤才會去做這樣的事,可是咱們不能為了這件小事讓父親母親都跟著受過,姐姐願意陪著你一起受過。」
葉慕靈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好啊,真是連借口和理由都給她找好了「姐姐難道用了那烏鴉心入藥?」
顧芷若緩緩開口道「妹妹你還裝什麼糊涂,這方子還不是你給的?姐姐又怎麼會信不過你?只不過不曾想竟然會捅出這麼大的簍子。」
「可是看著姐姐臉上的傷痕卻沒有用過的痕跡啊?妹妹更是不曾提出過這種法子,要知道,鴉心苦澀帶毒,是不能入藥的,若是入藥,傷痕會變成黑色,永遠不會消除,可是妹妹的疤痕卻沒有變成黑色。」葉慕靈緩緩開口,眼中精光畢現。
顧芷若的表情一瞬間尷尬了起來,她剛剛說那藥有毒?當即便情不自禁的看了眼身旁的顧芷瓊,卻見她的脊背也尷尬的僵直,這些日子,真正用了鴉心的不是她,而是顧芷瓊。
顧芷瓊的傷又在背上,是以自己始終沒有瞧見傷口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顧芷若一時不知怎樣回話,自己明明說用了,可是又沒有出現用後的效果,一下子便看出了她在說謊,擠出一絲淺笑「這…這…我是將藥留給妹妹用了,妹妹身上有疤…又即將出嫁,所以我才會。」
顧芷若吞吞吐吐的開口,有些顫顫巍巍的看向皇帝,皇帝皺了皺眉頭,他大概也看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估計是岳王一家子要除掉南城相中的這個女人,倒是難為了她。
顧芷瓊見此急忙開口道「的確,芷瓊身上的傷痕確實是變成了黑色,本是貪心希望能夠早些愈合,卻不想弄巧成拙,若是皇上不信,可以找人驗身。」
皇帝點頭,王公公便著了宮中的嬤嬤把顧芷瓊帶了下去,岳王的眉頭皺的很深,本來今日是為了對付葉慕靈的,卻不想,反倒失了主動權,一切都掌握在這個女子的手中,他十分不喜歡這樣的感覺,看著那殷紅的唇,岳王的顏色晦暗不明。
不多時,宮嬤回來了,在王公公耳邊說了幾句,便退下了,王公公則是將事情稟報給皇帝,皇帝听後時不時的點點頭。
底下的眾人都是緊緊的捏了把汗,若是真的有這道疤痕,那麼他們還能繼續取信于皇帝,之前顧芷若撒謊倒是可以找出一個合理的借口,若是顧芷瓊身上也沒有黑色的印記,那麼皇帝的天平自然會倒在葉慕靈那邊。
「就算你身上有傷疤,此事卻是也不能證明就是世子妃所為,朕怎麼可以只听信你們的一面之詞?」皇帝的語氣帶著懷疑。
「回父皇,兒臣始終也是不大相信靈兒會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來,不若將指證靈兒的那兩個小太監叫出來對峙。」岳王沒有幫著顧芷若和顧芷瓊姐妹,卻是似乎在為葉慕靈打著掩護。
這一紅一黑唱的是不錯,他們想要借著這次宰殺烏鴉事件來除掉自己,可是既然是自己布置的陷阱,怎麼會輕易被她們算計了去,這岳王雖然是個朝堂上謀算的好手,可是對于這種小家子氣的勾心斗角倒是還不如岳王妃來的擅長。
自己的真正目的根本不在于顧芷瓊那個女人,即便是到時傳出了屠戮神鴉的殘忍名聲,于大局卻是也沒有什麼影響,自己真正的目的還是岳王。
不過既然如今岳王想玩,自己倒是也不罰耐心同他計較一二。
兩個太監很快便被傳召了上來,滿臉的恐懼,見到皇帝就開口道「皇上饒命,奴才再也不敢了,奴才真的不敢了,再也不會為了那麼點銀錢而傷害神鴉了?」
「你們說向你們買神鴉的是世子妃?」皇帝開口,眼中卻是對葉慕靈存著探究。
「是是是…」小太監忙著點頭。
葉慕靈也插上一嘴「那麼不知兩位公公可記得那日我的著裝?」
小太監先是一愣,岳王也是一愣,葉慕靈不是應該詢問一些比如是怎樣交易的,怎樣宰殺的,或者是怎樣將鴉心交到葉慕靈手中的,為何會問道是什麼著裝?
小太監抬頭輕瞥了顧芷瓊一眼,額頭上滴下兩滴冷汗「是一件粉色的繡著白荷的廣袖襦裙,腰間是一抹蓮花掐腰,繡著五紋金絲,頭上戴著的是金瓖玉的鳳凰瓔珞,外還插著三根朱釵,兩只是白玉上面墜著金的,一只是藍色…。」
「難為公公記得如此清楚,請王公公把這兩位公公的眼楮蒙上。」葉慕靈清零的開口。
王公公看了眼皇上,爭得了同意後便按照葉慕靈所說,葉慕靈再次開口「慕靈斗膽再次問問公公,慕靈今日穿著如何?」
岳王的臉色一下子就難看起來,目光打量起葉慕靈身上的衣服,這兩個自詡聰明的狗奴才竟然弄巧成拙了,自己一路都同葉慕靈在一起,卻也只是知道她身著了一件月白色的長裙,帶著一頭耀眼的金飾,卻怎樣也說不得那樣具體。
皇帝自然也是明白了葉慕靈的用意,頓時對著這兩個太監便起了殺意,小太監還在磕磕巴巴的組織著語言,斷然不如之前的流暢「是一件月白色的長裙…頭上戴著的是是一只鳳凰的金步搖…」
另一名太監忙打斷道「不對,不是金步搖,是孔雀的流蘇…」
「大膽,竟然敢欺瞞聖上!還不老實交代!」王公公呵斥道。
兩人扯下眼罩,卻是不敢開口,只是顫抖的雙腿仿佛沒了骨頭一般,葉慕靈淺笑道「皇上,听說鄰國君主近來研究出一種割刑,將人身上的肉一塊塊削去,以儆效尤。」
皇帝眼神一眯,好狠的女子「來人,按著世子妃的話去做,就在這里行刑!」
顧芷瓊的身子一軟,卻被身旁的岳王妃給撐住了,不準她癱軟,在岳王妃看來,這根本就是沒有部署嗎,難道這就是岳王所說的等著看好戲?還有顧芷瓊,看著還算是有心機的,怎麼會這般愚蠢。
兩個太監頓時哀嚎起來「皇上饒命皇上饒命,是岳王府的三小姐所為,說是讓我指證世子妃,那些神鴉也都是三小姐買去的,奴才實在是忌諱,不敢將神鴉殺掉,每次都是用食盒裝著幾只送到王府去的!」
皇帝的眼神一下子就看向了那個仿佛出水芙蓉的女子,在犀利的目光和沉重的呼吸下,顧芷瓊越發的不安。
其實,顧芷瓊本不會這般沒用,只不過葉慕靈所說的那條疤痕會永遠除不去了這句話卻始終縈繞在她的心間,對于她這樣一切都完美的女子來講,怎麼容忍的了自己的身體上有一條蜈蚣一樣的存在。
岳王妃長出一口氣,雖然說是這次部署的不算好,不過不得不承認的是,葉慕靈到底是個厲害的,看了看一旁沉默的岳王,想來他也是知道了自己在這種事情上根本不是葉慕靈的對手。
他能看透朝堂上每個人對于權勢財富的看法,甚至能夠揣摩出官員的調度,皇帝的心思,卻是竟然屢次在這個女子面前敗下陣來。
岳王妃冷笑一聲,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給了顧芷若一個眼色,顧芷若當即便哀嚎道「葉慕靈,你竟然為了把自己洗干淨,而誣陷我妹妹,別忘了,我手中還有當初你給的那張方子呢!」
葉慕靈想了想,確實,顧芷若走後的幾天,卻是派人來問她寫下怎樣將鴉心摘取熬制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