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定在了這一刻,所有人都像是老僧入定似的,眼神各異的看著凌姿涵,及與她相對而立的蘇氏,大有鳳鴉相爭的勢頭。
「凌姿涵,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我是相爺之妻,是你的長輩,更是你……」
「啊——」
「是你嫡母」這種不要臉的話蘇氏還沒說出口,只覺腿彎一麻,像是被什麼扎了下似的,「噗通」一聲就跪倒了。膝蓋著地,劇痛令她驚叫,下一秒卻戛然而止,任她如何努力都發不出聲音來。
咦,什麼情況?
這匪夷所思的一幕令眾人驟然清醒,或驚詫,或幸災樂禍,或暗自咬牙的瞪大了眼楮看著,誰也不敢上前一步。能在相府里混出些頭臉的也不會是傻子,現如今的沉默,只不過是想看清形勢,找準自己的隊伍。
凌姿涵皺了下眉頭,她看得出這是隔空打穴的功夫。
可是,是誰再幫她?
本能的轉臉看了側的堯王,堯王好似明白她的疑問,微微搖了搖頭表示不知,卻又拿扇子朝跪在地上的蘇氏微微示意,露出意味深長的笑。仿佛在說︰好機會,別浪費啊,師妹!
「怎麼不說話了?」凌姿涵淺淺一笑,絕美的容顏在紅衣與火燒雲的襯托下,仿佛暈染了火光的殘酷與絢麗,充斥著不能抗拒的誘惑,叫人怎麼也移不開視線。
「我準你說話,本小姐倒要听听看,你是我什麼!」
俯視著蘇氏,凌姿涵坦然的接受著她怨毒的眼光,微微俯來,用絹帕墊在指尖伸手捏住蘇氏的下巴,清澈妖異的血瞳正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薄唇微抿,她伸手朝她耳後的穴位一點,蘇氏只覺耳邊麻了下,開口就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盛怒中的她剛想開口罵凌姿涵,但理智立馬將她拉了回來。不行,這周圍還有百姓圍觀,府里的家眷僕婢也都在場,若是忍不住罵了,她辛辛苦苦經營半生的東西可就都沒了。但若她要什麼都不做,也會失了主母的威儀,如今之計只有……
「三姑娘,我好歹也是你的長輩,是你爹的妻子,算你半個嫡母。如今你也回府了,雖然你娘已經不在了,但我會盡到嫡母的責任,讓你吃飽穿暖,日後在給你找個好人家。」
她在扮好人,向凌姿涵服軟,也是在做給外人看。這樣一來,她就可以將全部的錯推給凌姿涵,即使推不干淨,也能在這件事張站穩了理字。「三姑娘,這些家事,我們回府再說。來,姿涵先幫娘扶起來。」
說著,蘇氏就向凌姿涵伸出了手,似乎篤定她會「扶」她起來。
她算計著凌姿涵會估計名聲,估計她的家世地位,給她解穴,並扶起她。而進了內宅,就是她的天下了,即便是堯王也不能管相府的家事。這門前所受的屈辱,自然也會從凌姿涵身上討回來!
但出乎意料的是,凌姿涵不但沒有扶她,反而揚手給了她一巴掌。
「啪」地一聲脆響,打懵了蘇氏,也殺了在場圍觀者一個措手不及。
蘇氏捂著臉,眼前直冒星光,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自己竟然結結實實挨了凌姿涵一耳光。
「你……你敢打我?!」她怒瞪著凌姿涵,簡直難以相信,偽裝的面具瞬間撕碎。「你個目無尊長的野丫頭,你……」
「還想再挨一巴掌?」微微冷笑,凌姿涵掃了眼倏然間跪了一地的相府家眷,正好,殺雞給猴看。
半眯著的眼楮緩緩張開,妖魅的寒光劃過,令人渾身戰栗。
「我打的就是你!憑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自稱是妻,還恬不知恥的說自己是我的嫡母。三番四次出言不遜,以下犯上,本小姐當你是姨娘,是長輩,不和你計較。你還上趕著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一口一個三姑娘,我倒不知道,蘇姨娘什麼時候改姓楚了!還是說,你自己也承認,是頂了我娘親的位置,倒忘了自己曾經只是個妾,嗯?」
她的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讓在場之人都听見,一字一頓,柔和的聲音中透著剛毅與凌厲,字句在理,讓蘇氏反駁不得。
蘇氏雙目赤紅,正恨恨的看著他,雙手緊握成拳,讓指甲掐在肉里,用痛意拉住自己的理智。明明恨得想要吃她的肉,喝她的血,但礙于現在這情況,她不得忍受她給予的屈辱,同時還要表現出該有的不甘、驚詫、悲憤……種種情緒閃現過後,她又適度的反抗,展示自己的家長威嚴,給自己博個「賢惠」的好名聲。
「姿涵,你父親升我做平妻已有十年了,在這個相府後宅,還是我說了算的!」蘇氏斟酌著用詞,臉上的神色盡量放得比較柔和,好似一再放低身段,對凌姿涵委曲求全。這樣一來,就坐實了凌姿涵「妖女」的罵名。而她也是在暗示凌姿涵,不要不識時務,相府後院還是她管著的。
只可惜凌姿涵並不是個會任人搓圓捏扁的主兒。
背過身,她看著母親的畫像,冷笑道︰「別說他升你當平妻只有十年,就是二十年、三十年,你也只是個平妻,曾經是妾!」
凌姿涵翩然轉身,青絲曼舞,血亮的眸輕然瞥來,勾魂攝心的邪惡浮動在純粹的眸里,只一眼就叫人膽寒心顫。嫣紅的朱唇微微翹起,詭異,妖嬈。抬手指著身後的美人畫像,她的眸光陡然鋒利起來,聲音也仿佛浸入了冰水中,清冷的刺骨︰「蘇素顏,在我娘面前永遠沒有你站的地方,你只能跪著。即使她現在已經不在了,但只要有聖上的恩典在,你就——永、生、是、妾!」
風拂過,治艷的晚霞籠罩著她火一般的身影,純粹的透著邪惡的眸逼視著蘇氏的,居高臨下的俯看著她,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