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靈言方法是從那本畫冊上看到的,如果成功將靈言種入九尾狐口中,就等于定下了生死契約。從此,將靈狐收復,便會歸屬于種下靈言之人,唯命是從。
不過,凌姿涵從沒有接觸過這一類東西,道家降妖伏魔的那一套更是從未沾過。唯一會的,大概就是九字真言了,橫豎畫方格的念出九個字,會說話的小孩子都能學會,對這種……妖物,應該沒多大效果吧。
想到這,凌姿涵不覺哆嗦了下。
心下有些發寒,這靈言要是失敗了,死狐狸會不會報復她,直接扭斷她的脖子,喝血吃肉,還是……上百種的殘虐死法從腦海中劃過,卻在短短數秒回神。凌姿涵覺得自己死命抓著狐狸頭發的手中竟然落空了。驚愕間,猛然發現,自己面前那光溜溜的妖男,竟然現了原形,變回了狐狸的模樣。
它發怒的低吼,九條尾巴在身後搖擺著。毛發蓬松油亮,純白如雪,絲毫沒有半點瑕疵。火紅的眼楮燃燒著盛怒的火焰,尖尖的耳朵聳立,似乎可以听到世間的一切聲音。而他的眉心,隱約可見一簇與他眼楮顏色相乘的火紋,好似一個圖騰。
明明是殘酷邪惡的野獸模樣,卻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清貴雍容,好似它就是神聖的化身,不容侵犯。而它通體散發出的巨大壓力,令人無法逼視,甚至荒謬的覺得,在它面前,任何生物都理當匍匐膜拜。
在哪里見過?
凌姿涵盯著那撮狐狸毛,想了很久。
那熟悉的感覺,讓她心底更為躁動不安,還染著幾分焦慮。
沒等她仔細去想,按在她鎖骨上的獸爪,突然伸出尖利的指甲。
凌姿涵心下一橫,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推開這狐狸,抽出翡翠簫,揚手就朝他腦袋上招呼過去。
「死狐狸,收起你的爪子,再敢對我動手,我就拿你做炖肉!」這大概就是人在逆境中爆發出的正面力量吧!
已經發怒的九尾狐,一听她囂張威脅的言辭,怒火儼然達到了極致,蹬了下後踢,就準備朝她沖去。但在她接踵而至的那句,「不準動」傳來時,九尾狐只覺渾身僵直,原本深處的利爪也收了回去。
這不可能!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她的靈言居然成功了,難道她是紫家的後人!
怒意收斂,眼中浮起疑惑。
他抬頭打量著眼前女子,與明珠近似乎一個模子立刻出來的臉龐,讓他陰沉的神情漸漸柔軟。粉色的舌頭吐了吐,他回味著凌姿涵血的味道,驀然間明白了些事情。
這孩子,不是當年的那個了。
而那被禁止的事情,他們還是做了。
一剎的震驚,反倒收斂了他的怒火,再看向凌姿涵,目光也淡了許多。舌忝著嘴唇,上翹的狐狸眼兒時不時地從凌姿涵面上掃過,看著她戒備的模樣,冷聲道︰「吾輩從未見過你這等女子,竟然吻吾,太不知廉恥了!」
凌姿涵根本沒顧上分辨他聲音的變化,伸手狠狠地抹了抹嘴︰「呸呸呸,什麼吻你!本小姐這輩子只吻男人,而且只有一個,我丈夫!你……最多算個妖,不,這幅模樣,挺像圍脖的……呸呸,靠,還有毛,我一世英名全都毀了,都怪你個多毛怪!」
她慶幸自己沒變成糕點,可因此而咬了一嘴毛,就不是什麼舒服的事兒了。
凌姿涵奮力的吐著那黏在嗓子里,撓的癢癢的狐狸毛,就差沒去扣喉了。
而她那副很嫌棄它的模樣,儼然是對它的一種侮辱,徹頭徹尾的侮辱,令狐狸瞬間炸毛。「你說誰像圍脖,誰是多毛怪!女人,你不想活了嗎!」
九尾狐是祥瑞之物,是天界靈獸,一向被人眾星拱月似的高高的捧著,日子久了,性格自然也就變得十分孤高自傲,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也不允許任何人說他們的不是。不夸張的說,他們就是靈獸界的軒轅煌。
所以,此刻它的表現極為正常,若還是剛才那樣,她才該擔心自己的小細脖子呢。
不過,據她所知,九尾狐一般都是群居的生物,極為重視家庭。
如今這只卻孤身一只,到讓凌姿涵有些迷惑了。
忽然有想起了暗室中的那些壁畫,凌姿涵緩緩眯起了眼楮,嘴角揚起似笑非笑的笑容,「原來你就是那只九尾狐。」
壁畫的記載,說是群居的九尾狐現身京都,帶來祥瑞。莽帝帶軍南下,血洗沙場,平定各方諸侯,統一南北。而九尾狐群中,卻有一人對人類的女子動了情,那九尾狐就被家族留在了人間。那個人類的女子就是莽帝麾下大軍師的小女兒,而他們的孩子,就是紫家的第一代正統國師。
「對,正是吾輩。」
他的聲音很厚重,卻透著一份蒼涼。
凌姿涵抬頭看著它,許久道︰「現在,能和我說說嗎,關于你的老巢。」
「那不是我的巢穴,那是個安樂窩。」頓了下,九尾狐俯,趴在了地上,雪白的爪子,在身邊的地面上拍了拍,示意凌姿涵也坐下。同時,他抬頭問了凌姿涵一個很奇怪的問題︰「人類的孩子,你有沒有懷疑過你的父母?」
凌姿涵愣了下,坐下笑道︰「不曾見過,何來懷疑。」
「不曾見過?難道他們……」
「你多少年沒出去了?不然,不會不知道,十五年前,凌相府中降生妖兒,凌相大義滅親,將那妖孽拋棄。最後,妖孽的母親懇求國師,救了該在那時死去的眾人眼中的妖孽。而我的母親明珠,在十三年前已經去世。」
「明珠死了?」九尾狐顯然很詫異,默默地呢喃了好幾遍,又問︰「那你與紫宸,是怎麼認識的。」
似乎以為提起身世,凌姿涵的眼神暗淡了些,只一瞬,又恢復如初純澈,卻沒有在抬頭看向那只狐狸。她好似在回憶著什麼,好一會兒道︰「我也不知道,我與紫宸是如何認識的。來京後,才知道是他朝宸帝求旨,救了我的命,將我送到了北燕的天山觀。而那以後,他每一年,都會去看我一次。」停了下,凌姿涵偏過頭說︰「你是紫家的祖宗?你叫什名字!」
許是因為種下靈言的緣故,九尾狐被問及名字時,竟然月兌口而出。
「吾輩紫七。」
凌姿涵差點噴了,她還以為,這靈狐的名字,怎麼也得來個文藝高雅範。好歹,也要是個小清新吧!但現在,急于求知的她,並沒心情吐槽他。而是朝他伸出友好的手,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公平交換,我叫凌姿涵。」
紫七默念著她的名字,凌姿涵——姿涵?紫涵。這名字里,大概藏著這個意思吧。
想了想,他不落痕跡的嘆了口氣,垂下眼簾,掩去那火紅的眼楮,「你想知道什麼就問吧,被你種下了靈言,吾輩是跑不掉了。」舌忝了舌忝獠牙,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有道︰「在那之前,吾輩還有個問題……」
「盡管問,不過在那之前,我也請你,把你那些奇怪的自稱給換掉,成嗎!」不是商量的口吻,而是命令。
紫七沒有辦法不起遵從,即使眼神是千百個不願意,面上還要對他現任的「主人」,表現出絕對的忠誠。
「吾輩……我真想把你掐死。」
「是個好辦法,那樣你就不用受靈言的控制了。」凌姿涵似笑非笑的說,眼神狡黠,笑容玩味,還真像個小狐狸。
「呵,你娘都沒你這麼大的膽子。」紫七哼了聲,用鼻子頂開凌姿涵的手,「至少她不敢對我嘗試種靈言,倒是你,怎麼知道種靈言的方法的,難道你是新一任的紫家家主?」
那方式,只有紫家歷代家主知曉。
「我不是紫家人,那可能會是什麼家主。不過那方法,倒是紫家人授意的。怎麼,非要是家主才能對你施行靈言?」
紫七搖了搖尾巴,「當年使用靈言,是我不想傷害到我所愛的女人,才讓她對我種下的。不過她沒有什麼靈力,靈言無法捆縛我。之後的那些後人,自然只當這是個傳說,沒誰真的敢如此做,只有你……」
「我那是瞎貓踫到死耗子。」如果不是被他嚇了那麼一下子,以為自己要成了狐狸嘴里的點心,鬼才會去咬狐狸,一嘴毛惡心死了。
不過,這狐狸倒是個痴情的種子,竟然會對一個女子,念念不忘這麼多年。
「你的確幸運。」剛才,它真的動過殺機。紫七閉著眼楮,不知在想著什麼,再睜眼時,他已經靠近了凌姿涵,在她身邊嗅了嗅道︰「你父母都沒有藥人的血統,怎麼你身上會有藥人的氣味。」
「我不是藥人,是後天養成的。」
「對你喂毒?呵呵,你娘親若還在世,一定會殺了那個人。」
听著那陰寒的聲音,凌姿涵背脊又是一陣發寒。沒在接話,她直接岔開話題,「你要知道的事情,我也說了,現在該我了。若你覺得不公平,可以一人一個的問。」
「你問吧。」紫七對著凌姿涵的建議置之一笑,忽然一閃身,就變回了美男子的樣子,並拿起了地上散落的衣服,一件件穿在身上。
但他似乎根本不在意凌姿涵的存在,就當著她的面,一件件的套著衣服。
那陣勢,還真是考驗人的定力與內心。
「我想知道,我母親的事,凌相的事,還有紫宸的。你知道多少,就說多少吧!」好在,凌姿涵身前就經常看著模特換衣服,倒也沒把他的舉動當做一回事兒,直接無視過去,淡淡的開腔提問。
紫七卻搖頭,盤膝坐下說︰「你的問題太多了,我沒法回答,一個一個來。」
「好,那你先回答我,紫宸是不是有個雙胞胎兄弟?他是怎麼死的!」
紫七心中一怔,沒想到凌姿涵會問這個。但听完問題,他的臉部表情就變得十分古怪,盯了她好一會兒才說︰「有是有,但你確定……他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