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滑頭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活兒,從她來到這世上,就沒干過。她的人生信條很明確,對待坑害自己的人,也只有兩個結果,要麼,斬草除根,要麼利用完再斬草除根。而此刻,對與紫星來說,她只會給一個選擇,不過在做出選擇之前,她還要從他的嘴里撬出些東西來。
看著眼前的紫星,凌姿涵又想起了昨日,紫宸與長老,來看她時的情景。那長老似乎對她的武功極為上心,對她道——要想恢復武功,只有一個辦法,殺了紫星!
那長老說得輕描淡寫,但紫宸的心里應該不好過吧。畢竟,怎麼說紫星都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而且,有人說,這雙胞胎是心有靈犀的,即使分開的在遠,也總有一日會遇見。但他們倆,走到今天這個地步,說起來並不是誰的錯,而該怪這個家族的怪癖……
「怎麼,你還想下手殺了我不成?!」仇視的看著凌姿涵,瞪大了眼楮。而在這暗室中,背光的陰影投在他的周身,令他的面目,更為猙獰。見凌姿涵不答話,他忽然又揚聲大笑,笑的是那樣的嘲諷,那樣的譏誚。「你不敢,哈哈哈……妖女,也不過如此,還是會被世俗所困,和你那得天獨厚的爹,一樣蠢!」
「咱們誰蠢,暫且不提。本妃對你這個‘大伯’,也沒什麼情分,不會像先生那樣,念及兄弟血親,放你一馬!所以,本妃要告誡大伯一句,在沒弄清敵人之前,還是先放低身段比較好,以免一不小心,得罪了不該得罪得人,弄得自己頭破血流的。」
精致的小臉,洋溢著淡淡的笑,火紅的眸子,好似綻放出璀璨的星光。即便是暗室,依舊是那樣的亮,亮的讓人心寒。
凌姿涵從袖中抽出幾至袖箭,在手中掂量了幾下,快速的在紫星面前展示了一下,轉即又像剛才那樣,拿在手中,輕輕地敲打著左手手心,一下又一下。
白玉晃了人的眼,也慌了人的心。
紫星在看見那袖箭的剎那,深邃的眸,陡然一顫,瞳孔驀地擴大了一圈,完全是被袖箭給震住了。但當他回神,在抬眸看著凌姿涵時,就飛快的收斂聲色,被銬著的手,不自覺的攥成拳,壓抑胸口膨脹的回憶,仰頭直視著凌姿涵,眼底閃過一絲深不見底的晦澀,卻還是努力維持著屬于他的傲氣。
凌姿涵將一切看在眼中,卻恍如不知,笑道︰「看來,大伯並不明白啊!那本妃只能說得更清楚些了!您這佷女,自小橫行慣了,脾氣不是很好,還請大伯您這個當長輩的多多包涵。若是一會兒,本妃做出了什麼,讓大伯身心受損的事兒,還請大伯,好生忍著。」
說著,她就拿起袖箭,上前一步。
還未靠近,紫星怨毒的目光,就對上了她饒有興味的眼神。
「大伯改主意了?」
「哼!」
「大伯,光哼哼是沒有用的,本妃又不是豬,哪里懂豬的語言?」明朝暗諷一通,凌姿涵嫵媚的笑著,撲閃著眼眸,純粹邪惡的眸子隨著睫羽的清顫,倍感妖嬈。「其實大伯不妨直說,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比如,為什麼說是當今萬歲害了國夫人;比如,謀劃了三百三十三年,是什麼意思……」
「哼!」
眼見著凌姿涵將袖箭收起,紫星有哼了聲,重重地,表達著他的強烈不滿。而他的眼神中,更多的是對此刻自己的無能的一種自嘲。大有落入敵手,愛殺請便的「大義」。
「大伯,你光哼哼是沒用的。難道,真你想帶著,這些對你來說沒什麼用的秘密,去死嗎!」雲淡風輕的吐出那個「死」字時,凌姿涵的目光陡然凜冽,好似卷起了一股低壓颶風,威儀隱現。
她沒動手,只是威脅。
紫星凝神看著她,許久卻好似將她看了個通透,冷笑道︰「你不敢的。凌姿涵,你不敢殺我,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殺了我,你也得死!」
他恨紫家人,恨把他帶到這世上經歷痛苦,後又要殺他滅口的紫家人,恨那個佔據一切,連同他喜歡的人都佔有了的人,恨……他恨得太多了,恨不得化作惡魔,將這世上的一切都摧毀。所以,他在最開始,就選了最狠毒的招數,在蟄伏中,隱藏了迷盅這個秘密炸彈,不管凌姿涵這最後一步棋,能否走得穩,他都不讓自己後悔,都要讓自己的恨在這世上減輕一些。
可他沒想到,凌姿涵這步棋,他居然輸的那麼慘,更沒想到的是,她竟然知道迷盅的秘密。不過,知道又能如何?這迷盅既然種下了,她就無法簡單的殺了他報仇!
其實迷盅,並非向外人所言那樣,殺了下蠱之人,她就能恢復如初,就能安度歲月。其實,盅這種東西很神奇,若非此中高手,並不會知道其中辛秘。而這迷盅,是打苗疆那邊,千百年間傳下來的,可以說是苗疆鎮族之寶,是聖物。最初,並不是起源于武林仇殺,而是一個女人,為了拴住一個男人的心,采用的。那個男人,是個武痴,整日只顧著習武,而忘記了妻兒。于是,女人心懷恨意,一心研究出迷盅,將男人的武功盡廢,讓他與自己過上平安和樂的日子。而那男人,並不滿足與這些,他一心想要找出接蠱毒的方法,恢復武功。可是,無論他怎麼辦,都沒有找到最終的解決辦法。于是,他心一橫,將作為下蠱之人的妻子,殘忍的殺害了。
原本,這施盅人,只要死了,被下蠱的人體內的蠱,就會失效。而在那個時候男人的確恢復了功夫,不過,沒多久,他就病逝了。但從祖上傳下來的解迷盅的方法,卻並沒有記載那人的離奇死亡,直說,那人是病逝的。所以,迷盅的解蠱方法,就變成了殺了施盅人。
這也是,為什麼長老會知道,被施加了迷盅,就只有殺了紫星這一個辦法。不巧的是,凌姿涵多年前造訪過苗疆,從那邊人的口中,得知了這件事兒。現在再想一想,反倒明白了,為什麼紫星會那麼有把握,他不會死。
「迷盅日漸增長,命脈相連,你若有事,我必然也活不長。這個,我的確知道。不過,我還知道另一個方法,不知道大伯你,知否?」
並未因為紫星囂張的態度所動搖,凌姿涵依舊淡然自若,笑容甜美的對著他。媚眼兒盯著他沾著血污的唇,看著那唇瓣緩緩蠕動,「除非——」
「除非讓你自然老死,呵呵!」輕笑,凌姿涵伸手指了指一旁黑洞洞的地方,眉梢微揚,低聲婉轉︰「所以,佷女特別為你準備了一間房,讓你能夠在此,帶著你一輩子都不願意說出來的秘密——安、享、晚、年!」
不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凌姿涵揚手抽出袖中匕首,拔開瓖嵌滿了各色寶石的刀鞘,將刀刃對準紫星的胸口,狠狠地戳了過去。
利刃沒入皮肉,痛苦的尖銳,劃過暗室。稍頓,凌姿涵抽回刀,轉手割上他的手腕,就像他當年對待她一樣,挑斷了他的手筋。
「這是我,替我父母,想你討回來的,是你引誘的懲罰。紫星,從今日起,你就住進那件牢房里吧,我會打點好人手,每月過來,給你放一次血,我會讓你每天都處于重傷狀態。這樣,你就無法要寫到我的功夫了。」倨傲的揚起下巴,凌姿涵瞥了眼髒亂的,藏匿在金色牢房里的暗室,忽然冷笑著又問了遍︰「還不願意說嗎?」
「哼,有本事,去自己查!」
「我會查到的。」盯了他許久,凌姿涵忽然收回目光,轉身往門外走。走到牢籠門口,她忽然想起了什麼,轉回頭來,睨著他,眯起的眼楮,忽然睜開,嘴角也隨著眼底淡淡的戲謔而牽起淺淺弧度,用抑揚頓挫的口吻吐出三個字——「你,輸了!」
說完,她轉身走出牢籠。
不多會兒,就進來了兩個人,將紫星綁了個結實,送進了側面髒亂的暗室里,落鎖,從此囚禁。而那一刻,紫星忽然笑了,笑的淒涼。
他沒有掙扎,任憑守牢人將他拖進暗室,心中卻永遠烙下了凌姿涵拿出袖箭時的模樣。
像,真真是像啊!
只是這孩子,比當年的明珠……
難道,這真是所為的天命嗎?
他,不服——
走出地牢,靠在門口的軒轅煌迎了上來,伸手扶著她,就是一陣關切的上下打量。見她沒事,這才松了口氣。
「怎麼進去那麼久?那混蛋,沒難為你吧!」
「沒,他沒為難我,反倒是我為難了他。」
的確是她為難了紫星。她的逼問,並非沒有結果,只是,紫星開始並不明白,等回過味來,大概就懂了,她要的不是他親口說的答案,她只是想來確定些事情。
她故意拿出袖箭,看見他不同尋常的神色,便知道,這袖箭上必然有秘密。她問他他想要守住的事情,他沒有否認,只是不答,其實,便是告訴了凌姿涵答案。她想要的,就是確定她的猜想,而他的沉默,則是幫她確認了所有的事實。
十三年前,楚明珠的死,的確與宸帝有關,而且,很可能是策劃好的一場陰謀。在這個陰謀中,甚至包括了,故皇後,和賢王妃。相信,凌辰立也參與其中。
可是紫宸呢?他是否也知道些什麼?
腦子里亂糟糟的,令她有些頭疼。不等軒轅煌再問,她抬頭,純粹的眸對上他漆黑的瞳,皎皎一笑,便朝他肩窩靠去,低低的說︰「逸,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