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黛玉終于睜開了眼,眼前的明亮讓她一時不適應地眯起眼眸,這是哪里?
她強撐著坐直了身子,這時,一道清雋的身影進入自己的眼簾,是水明暢,清冷的臉上此時依舊淡淡地︰「醒了?」
黛玉怔了怔,她想起來了,自己發燒了,似乎在這里睡著了罷。
這里,是他的竹屋?
黛玉四目打量著,屋內竹案竹椅,雅潔精致,有如他的人一般不染塵埃。黛玉由衷地道︰「謝謝!」
水明暢未置可否,轉身走開,不一會兒手中端著一碗東西走了過來,遞給她︰「喝了它!」聲音雖輕卻不容置疑。
黛玉不由自主地順著他的話問︰「是什麼?」一面垂首看了看,碗內是褐色的湯,此時正冒著熱汽,裊裊上升,一股藥香竄了過來。
「藥!」水明暢的回答簡短而干脆,清朗如玉,聲潤如珠。黛玉接過來,低頭看了看,隨即抬起頭有些不置信地道︰「你也懂醫術?」
肯定是的,不然這藥是哪里來的呢,一定是他煎的。水明暢看也不看她,坐在竹椅上,為自己緩緩傾了一杯茶︰「怎麼,很意外嗎?」漆黑的雙眸似不經意地掃過來。
黛玉忙道︰「不是,只是有點奇怪!」一面輕聲一笑道︰「想不到堂堂的大皇子,也懂醫術!」
水明暢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醒來後她的情形好多了,笑容也如以前那般燦爛,神情也輕松了不少。見水明暢不語,黛玉也不再問,端著碗慢慢地喝了下去,藥雖苦,但良藥苦口,她還是明白的。
水明暢走過去,接過碗,變戲法一般伸過一只手來,白皙的掌心里,一顆雪白的BING糖正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他的手指細長,手掌很寬大。
黛玉有些發怔地看著他,水明暢淡淡地道︰「剛才的藥很苦!」
「嗯,」黛玉毫不猶豫地執起來放進嘴里,那如蜜般的甜絲絲滑進咽喉,似乎能甜到心里去。
看著她含著BING糖,如玉的腮邊梨渦兒一隱一現,那樣子煞是可愛,水明暢下意識地移開自己的目光,放下藥碗,看向窗外的竹林似是解釋道︰「對于醫術粗略懂點,但不精!」
黛玉點點頭,抬頭向他綻開一個清淺的笑容︰「我也是,粗曉皮毛!」
沒想到他竟然曉醫術,黛玉非常納悶,正要繼續問他,卻見水明暢背對著她,淡淡地道︰「好了,你該回去了!」
黛玉笑容微微一怔,不知為什麼她有絲失落,自己才服了藥,他這是在攆自己走嗎,想到回去要面對水溶,黛玉有點遲疑,她還沒有想好怎麼辦。
似是感覺到了她的猶豫,水明暢並未堅持,只是道︰「逃避沒有用,哭是不能解決任何問題,眼淚,只對在乎你的人有用!」說罷,轉身向屋外走去,似乎帶著一份絕然。
望著那抹飄逸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在自己視線內,黛玉怔怔地,水明暢,他是不是看出了什麼,難道他,知道水溶對自己不好?
她來不及細想這個問題,慢慢地咀嚼著他的話,沒錯,眼淚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柔弱不應該持續太久,是嗎?窗外竹葉搖風,屋內仍飄散著一絲的藥香。
黛玉並不知道,在她走向竹林的時候,水溶正在傅青風的藥廬里,催促著他去給黛玉診脈。
自從坐在這里那一刻起,他腦海里滿滿的全是她,她的音容笑貌,尤其是那雙含淚的水眸,一直在他眼前揮之不去。
昨夜,他給她喂了解藥,她的火解決了,而他的火卻在外面也淋了半天的大雨才緩過來。
事實證明,淋雨的滋味並不好受,水溶陰沉著臉,神情嚴肅,自己是怎麼了,為什麼要去心疼她,他不是很恨她嗎?
他連自己也鬧不清,他竟然鬼使神差般地在黎明前悄悄地回去,想看看她到底怎麼樣了。卻發現她睡得迷迷糊糊的,一直說著夢話,看樣子是發燒了。
所以,他才支會傅青風,讓他去給她瞧瞧。
莫名地有些心煩意亂,正想著,忽然打了個噴嚏,傅青風瞥了他一眼,皺皺眉︰「怎麼了?」水溶淡淡地道︰「沒什麼,可能昨夜受了涼!」
不受涼才怪呢,雖然是夏天,但那雨砸在身上,還是生疼冰涼的。腦子開始又不受控制地開始想著她,那副嬌弱的身子又在眼前晃……
甩了甩頭,水溶臉色沉沉地道︰「磨蹭什麼呢!」
傅青風納悶地看了他一眼,好笑道︰「你的身體什麼時候這麼弱過,你們兩口子如此默契,連受涼傷風也如此巧合,昨晚你到底做了什麼?」
想起昨晚的事,水溶不由看了傅青風一眼,意味深長地道︰「你未免有點太好奇了!」
傅青風當然好奇了,他看著水溶手執著空空的茶盅,毫不自知地兀自品著,揶揄道︰「茶的味道還好罷?」
水溶沒有听出他的戲弄,嗯了一聲隨口道︰「味道不錯,難怪你喜歡這正山小鐘!」
傅青風嘴角抽了抽,水溶的回答真讓他目瞪口呆,他清了清嗓子,猶豫著要不要提醒他。
水溶瞅了他一眼簡短干脆︰「有話快說!」
傅青風咳了一下︰「其實我是想說,你的杯子早就空了!」
自早晨起他只給他添過一次茶,而水溶卻端著空杯子一直品到現在,這委實是讓人匪夷所思。他從未見水溶如此失態過,二人自小就認識,作為他的陪讀,倆人可是從小長大的,後來,被父親逼著去學醫,離開了幾年,沒想到,再回來,卻是听到水溶受傷痴傻的消息。
可是水溶卻並不瞞他,傅青風學成歸來,醫術早已超過了他的父親,當年的太醫苑首席院士,因此深計太後的歡心,因孫子水溶的原因,專門命人在宮里建了這個藥廬,隨時為水溶就醫。
而唯有這里,也是水溶卸下面具的地方。對于水溶的深仇大恨,傅青風是深知的,他義無反顧地站在他這一邊。因水溶的特殊情況,故表面的一些應酬社交,那些王公大臣,世交子弟的一行一動,均通過傅青風了解。
傅青風知道水溶恨極林如海,連帶著他也恨上他的女兒,所以,才會娶進門進行報復,只是,此時他卻又關心起他這個王妃來了。
看著某人陰沉的臉色,傅青風識實務地閉上了嘴巴,他們兩口子的事不是自己該關心的,于是他挑挑眉︰「我可去了,去給你的王妃看病,這是這個月的帳本子。」說著將案上的兩本帳本推到水溶面前。
水溶雖然痴傻,但暗地里卻經營著不少的生意,這還是未出事前的營生,那時候他的勢利就已經不容小覷,只不過現在一切均轉到了暗處。他背後的勢利有多大,唯有傅青風知曉。
水溶立起身來,這時,只見冷峰一身黑衣,冷著臉走進來,直接走向水溶俯在他耳畔說了幾句什麼,頓時,水溶的臉一冷,手中的茶杯得握得緊緊地,林黛玉,居然又去那片竹林了,這個女人,她還真是……
「王爺,怎麼處理?」冷峰匯報完畢之後,畢恭畢敬地等著水溶的吩咐。水溶俊美的臉陰沉如水,目光有些復雜和冰冷︰「繼續派人盯著……」良久,他淡淡地說道。
「好!」冷峰點點頭並向傅青風微微一頷首悄悄地退了出去,神情依舊冰冷,如來時一樣悄然無息。此人是水溶的貼身侍衛,是傅青風向太後推薦的,身手不凡,太後為了孫子的安全,便命其隨身保護,對水溶忠心耿耿。
看著水溶望著窗外出神,眼神復雜而陰沉,傅青風納悶地道︰「出了什麼事?」水溶的事,一般是不會瞞著他的,但此次,他錯了。
「沒什麼,一件小事而已!」水溶收回視線,神情淡淡地這,似是不置可否,但熟悉他的傅青風看得出來,他有些異樣,但傅青風什麼也沒問。
水溶重新坐了下來,掃了傅青風一眼︰「你不必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