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林剛?」洛紫菲問道。
「臣--,願听郡主發落!」林剛也不答話,直接開口伏法,黝黑的國字臉上,一副就要‘英勇就義’的表情!
「此刻不易與川州軍對峙,舍卒保軍!」段天宇自洛紫菲身後低聲開口,聲音里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說說這個林剛!」洛紫菲壓低聲音說道,段天宇擰了擰眉,仍低聲將林剛的生平簡單的說了幾句。
洛紫菲咬牙看著林剛,也知道此刻川州軍既然能拖出這三萬士兵,就是為了給自己一個下馬威,讓皇上收回對林剛的任命,以及以後對川州軍都統的任命,而改任靖王爺選出來的人,從而迫使朝廷失去對川州軍的支配權,而林剛不過是一個政治斗爭的犧牲品,況且他自己也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可洛紫菲不想這麼做,再難,想辦法接手川州軍,也比將來帶兵攻打川州容易的多,現在將川州這三萬士兵交到敵人手上,就相當于在給自己身上割肉,而此刻,對于這幫軍人,自己知道的有限,了結的不多,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拖延時間,只會讓場面爆發的更加不可收拾。
而當著這三萬士兵,現場斷案,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譚,縱使明知道林剛肯定是被誣陷的,可當對方能拉來三萬個觀眾時,那這三萬個觀眾同時也就是證人,無論你怎麼斷,都不會有勝算,怕是連自己都能給斷進去!
「原來你就是林將軍!」洛紫菲驚呼一聲,轉身在段天宇的驚訝的目光下,下了馬車。
「你要做什麼?」段天宇緊隨其後,緊張的掃了眼前排那些個視線陰冷的士兵們,低聲問道,聲音里有著洛紫菲能听得懂的擔憂!
洛紫菲輕移動蓮步,任由段天宇將自己護在身前,直接走到被五花大綁的林剛身前,先在懷里掏出先前的免死金牌,高舉過頂,揚聲道︰「皇上御駕親征時,林將軍曾屢次救吾皇于危難,任赤磷軍都統時,為救一士兵,曾險些葬身熊月復,失了一只右耳,皇上稱其為忠肝義膽、體恤士兵的勇將!」
洛紫菲說到這頓了頓,任由傳令官將自己剛才的話一波一波的傳了下去後,算計著時間,洛紫菲快速的看了段天宇一眼,段天宇會意,手中劍花一翻,林剛身上捆綁的繩索應聲落地,洛紫菲則快速的將手里的金牌塞到了林剛手里,低聲對著林剛命令道︰「舉起它!」
林剛一愣,卻反映極快的猛的站起身子,將手里的金牌高高舉起,且將閃著金光的令牌在陽光下轉了轉。
洛紫菲隨即高聲說道︰「御賜免死金牌,此金牌上達聖意,下傳聖命,見牌如見君!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一口氣說完,片刻後--,洛紫菲才躬身下拜!
于此同時,段天宇緊隨洛紫菲也沖著林剛跪拜下去,口中同樣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整個麒麟衛也隨即下拜,齊聲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洛紫菲緊張的等著川州軍的反應,那開頭回話的男子突然冷笑一聲,譏諷的開口道︰「皇上許是被林剛蒙蔽了,可我川州軍絕不--」
那男子的話音未落,身後卻傳來了一陣陣的「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聲浪,且一浪高過一浪!
那男子吃驚的看向身後,驚訝的听著那由上萬名士兵齊聲高呼的「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聲浪在自己耳邊震天巨響!
不是這樣的!那男子明顯驚慌了起來,原定計劃不是這樣的,是不是有人叛變了?!
洛紫菲嘴角勾起了笑意,自己故意利用傳令官傳話的間歇和分割時間,將一段話分成了兩次傳送,按照第一段話傳送的時間,洛紫菲將第二段話,直接加上了‘吾皇萬歲萬萬歲’,等傳令官開始傳令後,才躬身下拜的!
以至于傳令官傳話時都會帶著這句‘萬歲’,而麒麟衛在前面齊聲高呼後,後面的士兵自然會不明所以的跟著高呼,所以這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的聲浪是從後往前傳的,等傳到前面,便已經匯聚一聲了!
在這個皇權家天下的時代,服從皇命是深入到每個人骨髓里的事,尤其是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的軍人,更是在這一聲呼喊中,承認了林剛此刻負有皇命的事實!
洛紫菲率先起身,重新走上馬車,對段天宇低聲問道︰「怎麼讓士兵撤回去?那句話怎麼說的?」
段天宇擰眉愣了愣︰「各歸齊防!」
「不是這句!」洛紫菲嘆了口氣,如果說這句只會讓那些個士兵們在各營的百夫長的按壓下,繼續在原地蹉跎,必須給他們下最直接的命令才行!
管不了那麼多了,但願他們都能懂!看著跪在地上的三萬士兵道,洛紫菲朗聲開口道︰「免禮,平身!全體將士向後轉,自最後一排開始,排隊進城,各歸其防!」一句話沒有一絲停頓,一氣說完,讓傳令官一口氣傳了下去!
從來沒有接過這種命令,這種直穿下達的命令!這三萬將士也是第一次接觸這種由傳令官傳過來的命令!一排一排的傻了眼,可這命令分明又很簡單,很直接!這讓後半截的士兵們紛紛轉頭看向最後排那素來不受待見的軍機營!
在最後排的軍機營百夫長孟力強,看著自己營部的將士們猶豫的表情,和投向自己詢問的眼神,不禁擰起了濃密的眉頭,先前好像不是這麼交代的,也不知道前面出了什麼狀況,難道是皇上來了?要不怎麼都喊‘吾皇萬歲呢!’,自己就是那個娘不親舅舅不疼的,要不也不會站在最後,這靠近城牆的地方,搞得前面發生了什麼事都不知道!
「二愣子--,去前面看看去,怎麼回事?讓撤了嗎?先前不是說沒前面的命令不讓撤嗎?」孟力強扯著嗓子吼道。
那叫二愣子的得令,便撒丫子往前跑去!
可就這功夫,正猶豫不決時,傳令官緊接著又傳來一句︰「違抗軍令者,斬立決!」
「丫丫個呸的!」孟力強氣的跳腳,扯著脖子向二愣子離開的方向看去,卻半天沒找到人,周圍的嘈雜聲更是讓孟力強心煩,轉頭沖著隔壁自己的好兄弟長刀營的百夫長問道︰「狗娃子--,怎麼辦?」
那狗娃子快速的跑了過來,低聲和孟力強說道︰「吳副都統那是和人家麒麟衛較勁呢,輸贏都是不定的事,就算是他吳亭建得了勢,又能把你怎麼樣?可這違抗軍令斬立決--,那可是毫不客氣的軍令,兄弟你--,自己斟酌著辦吧!」那狗娃子說完左右看了看,轉身回了自己的營,反正自己不是最靠近城門的營,前後都有高個頂著!
孟力強猶豫了片刻,權衡利弊後,開口道︰「丫丫個呸的!反正老子的軍機營也就這樣了,兄弟們--,回營房!」
‘唦!唦!唦!’的腳步聲,匯聚在一起,竟然也可以震耳欲聾!
可這聲音卻讓洛紫菲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這一刻才發覺自己也會緊張的手心里全是汗,甚至自己都能听到自己那如雷心跳聲。
段天宇抿了抿干裂的菱唇,對爾均使了個手勢,爾均微微頷首,將調在馬車周圍的麒麟衛重新撤回原來的隊列。
那先前說話的男子,是川州軍的副都統吳亭建,此刻眼見後面的隊伍已經開始撤離,頓時焦急的拉過身後的心月復,低聲吩咐了幾句,那心月復便快速的轉身想後面跑了過去。
洛紫菲眼見如此,轉頭看向段天宇,段天宇沖她安撫的點了點頭,將爾均叫至身旁,沖著那個心月復的背影,低聲說了幾句,爾均一點頭,轉身幾個起躍便沖了過去,身形極快,身上的金色盔甲,在陽光下劃出一道耀眼的金色弧度。
「你--,叫什麼名字?是何官職?」重回馬車上站定,洛紫菲居高臨下的對著先前開口的男子問道,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在珠簾遮擋下,仍隱約能看出她此刻的淡然。
吳亭建擰了擰眉,將望向身後的視線轉了回來,直到這一刻,他仍是維持著開始單膝跪地的姿勢,尚未起身,對于洛紫菲的問話,猶豫的片刻,開口回答道︰「下官是川州軍副都統吳亭建!」答完話,吳亭建隨即再次抱拳,憤慨的大聲道︰「郡主此番來犒慰三軍,不想我川州軍的冤屈未解,卻將這意圖加害我等有功副將之人放了,此舉讓我等下官不服,懇請郡主論斷!」
洛紫菲看了看周圍人的神色,後排的大隊士兵一動,前排仍跪在原地的將士們神色就復雜了起來,有擔憂的、有憤慨的、有懊惱的、有不明所以的,洛紫菲將這些都一一的看在眼里,隨即將視線落在一頭大汗的吳亭建身上,就這樣平靜的看著吳亭建,偶爾大幅度的轉頭,在面前珠簾的相互撞擊聲中,讓在場的將士們知道自己這個郡主還是個活物!而事實上,除了偶爾的轉頭,洛紫菲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站在馬車上,用所有人都知道的方式,耗著時間!
三萬人的撤離,好歹是士兵,人雖多,但撤離的很有秩序,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可對洛紫菲而言,每一刻,對自己而言都是極大的磨礪,偏偏此刻自己什麼也不能做,只能靜靜的站立原地,拖延時間!
吳亭建額頭開始滲出豆大的汗珠,自己派出去的人,這麼久了還沒回來,而身後的隊伍撤離的速度,反而明顯快了許多,這讓吳亭建心里更為煩躁,壓抑著心中的怒火,第三次高聲道,「請郡主做主!」
「嗯!」洛紫菲很肯定的應聲道!心里盤算著剩下的人數,該撤走的都撤走了,剩下的,便該是不會輕易撤走的人了。
洛紫菲大約的掃了眼,估計有三分之二的人都撤離了,由此看見,這三分之一才是真正棘手的,也是自己這次必須要解決的,視線在這大約八千人的隊伍上掃了一圈,耳邊傳來段天宇對這個吳亭建的簡單介紹,沒想到這個吳亭建以前竟然是個土匪頭子,得了靖王爺賞識,竟然從匪直接轉成了警,這大概是古代軍中,最常見的烏龍了!
這都已經‘嗯!’三遍了,吳亭建氣的咬牙切齒,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一個字‘嗯!’,都嗯了三次,也沒放出一個屁來,這個紫菀郡主分明就是在拖延時間,可就算是走了這許多將士又如何,那些個隨風倒的牆頭草們,走了就走了,但就自己嫡系帶出來的人嗎,就夠這五百個麒麟衛喝一壺的了,何況自己之前還讓他們吃過虧,那麒麟衛也不過爾爾,在亂箭之下,也是毫無還手之力!
想到這,吳亭建壯了壯膽子,開口沖著洛紫菲接著道︰「郡主看來就是要保住這陷害忠良的林剛嘍,郡主如此讓我川州軍蒙恥,那就別怪我川州軍無情了!」吳亭建說完猛地站起身子,抽出懷里的刀,便直接劈向一直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林剛!
洛紫菲氣極的看著吳亭建這明顯以下犯上的舉動,也看著林剛快速的躲避著,這個吳亭建進功揮舞的大刀,招式雖然簡單,且沒什麼內力,可每一個劈刀的單一招式,都是久經沙場才會有的狠烈、殺氣騰騰!
周圍的士兵也都跟著站了起來,不停的愴著手里的長矛,口中‘ ’聲不斷,為吳亭建助著威!
那林剛手里沒有武器,只能被動的閃躲,可周圍士兵早已自動圍成了一個圈,將其二人圍在中間,就等著看吳亭建如何手刃眼前這位倒霉的都統了!
洛紫菲看著焦急,在林剛猛地受了一刀,驚呼一聲後,洛紫菲緊張的跨前一步,剛要開口,卻被段天宇一把拽住。
「我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段天宇將洛紫風拉到自己身側,眼神凌厲的看著場中節節後退的林剛。
洛紫菲氣極的甩開段天宇拉著自己的手,心里也知道,剛才那一招已經夠冒險的了,但凡有一點差池,就是直接的三萬士兵嘩變,那樣的場面是連想都不敢想的,而如今剩下的這七八千人,很明顯,才是真正的危險所在,不給他們一個想要的結果,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撤退的,而此刻他們自己解決,雖是明顯的以下犯上,可又無疑是最好的解決問題的方式。
可洛紫菲心里就是覺得窩火,給了林剛免死金牌,如果再被殺了,這真是能傳遍天下的笑話了,笑話的不是別人,必然是皇室的威儀和她--民間郡主‘洛紫菲’!
看著洛紫菲深鎖著眉頭,一副氣極的表情,段天宇勾了勾嘴角,低聲說道︰「這個林剛,以前可是皇上身邊的大內高手!」
洛紫菲一愣,轉頭吃驚的看向段天宇,隨即眉頭一松,原來是這樣,如此說來--,這個林剛,倒也不是沒有腦子的人呢!
一改剛才的擔憂,洛紫菲饒有興致的向場子里看了起來!
果然,那林剛身上此刻已經多處掛彩,看著多處都在淌血,可仔細看,又多是些皮肉之傷,每一個閃身都躲的很--艱難,可偏偏將吳亭建凌厲的殺招在最後一刻,險險的躲了過去,轉眼已經七八十招了,吳亭建已經砍的雙目赤紅,可林剛仍舊躲的很‘艱難’。
「他們準備這樣玩到幾時?」放下心後,洛紫菲克制著打哈的沖動,無聊的看著場里問道。
場子周圍圍觀的將士們也都停止了‘ ’聲,眼神由剛才的激動,轉而有些木然,其實如果林剛從一開始就亮出自己那高強的武功,那麼早在一開始肯定就已被萬箭穿心了,哪怕是林剛殺了吳亭建也逃不過被憤怒的士兵們亂箭射殺的命運,可偏偏林剛的武功很低,低到被吳亭建幾個回合就砍的滿身是血,可偏偏那致命的一刀卻怎麼也等不來。
一個時辰後,林剛偶爾‘啊’‘啊’兩聲,喚醒一下周圍人的情緒,而隨即而來的便是更長久的等待--
低頭看了看半倚在貴妃椅上呈昏昏欲睡狀的洛紫菲,段天宇調整了下站立的角度,為她擋去直射在臉上的陽光,輕聲一笑︰「差不多了!」
洛紫菲聞言,緊忙打起精神,舒展了子,站了起來,向場地上那個一身血衣和憋的滿臉血紅的兩人看去,看了看周圍將士們木然且毫無期待的神色,洛紫菲突然對林剛打心底佩服了起來。
「郡主懿旨--!吳亭建接旨!」爾均用內力將這四個字喊得聲音渾厚,音傳數里。
吳亭建突然就松了一口氣,握著手里如千斤重的刀子,嘴里不停的喘著粗氣,怒視著林剛,此刻若不知道林剛是在耍自己,那自己就真是個傻瓜了,可偏偏自己是有苦難言了!
若是這個林剛開始就顯露出高強的武功,自己早就一聲令下,萬箭齊發了!可他偏偏在開始之初就讓自己給砍的到處都是傷,可再後來的一個時辰里,偶爾也會砍中他幾次,可到了第二個時辰,自己根本就進不了他的身,這時候再讓萬箭齊發,那不是明白著告訴周圍的將士自己無能、自己被耍了嗎?自己以後還怎麼帶他們,無奈只能繼續--砍下去!
吳亭建喘著氣,眼中殺氣頓現,沖著林剛陰狠的一笑,隨即開口道︰「本副都統要去領郡主的懿旨,便宜你了,就給你個痛快,來人--」
「林剛上前一並接旨!」未能吳亭建將話說完,爾均接著大聲宣旨,話音未落,人已經一閃至場內,將渾身是血的林剛提了起來,嘴里難得的解釋一句︰「你死--,也得接完郡主懿旨以後!」說完,金色的身影一閃,人已經出了被將士們團團圍住的場子,將林剛丟在了馬車前。
吳亭建氣的咬牙切齒,卻又不得不走到馬車前,對著洛紫菲單膝跪地︰「下官吳亭建接旨!」
洛紫菲一臉惋惜的看了眼全身是血的林剛,重重的嘆了口氣,隨即開口道︰「吳副都統,林都統縱有千錯萬錯,此番已然被你傷至如此了,關鍵是你也‘砍’了這麼長時間了,也該消了氣了,那‘免死金牌’--,代表的可是皇恩浩蕩呀!當然--,吳副都統必然也是知道如此,才砍了這麼久後,仍留了林都統一命的,是吧!」
吳亭建聞言氣的臉發紫,剛要開口,卻被洛紫菲搶了言︰「如此,本郡主替皇上犒慰三軍,特此下旨,林剛離職休養,吳亭建暫代都統一職!」
林剛聞言,艱難的爬起身子,跪在地上,口中話音顫抖無力︰「臣--遵旨--!」說完眼一翻,暈倒在地,沒了聲息!
吳亭建橫眉倒豎的瞪著‘裝死’裝的很利索的林剛,氣的嘴角狂抽,恨不得此刻就沖上去一刀砍下他的頭,可偏偏又不能這麼做,先別說站在林剛身側,武功看起來很強的那個一臉冰冷的麒麟衛不會給自己這個機會,就是給了,自己也不能在林剛昏死時當眾取他首級,戰時殺死是一會事,可現在自己若乘人之危,照紫菀郡主剛才的話,自己就是明目張膽的挑釁皇權,何況還會被在場所有將士們不恥,那樣一來自己真就是臭了,不是名聲臭,而是人品臭了!而在軍中,人品臭的人,帶不了兵!
吳亭建咬了咬牙,今日之帳咱們日後再算,深吸一口氣,開口怒聲道︰「臣--,遵旨!」說完不待洛紫菲開口,便站起身子,一擺手︰「走--」
隨即片刻功夫,八千士兵便進了川州城,留下一片空地上被三萬士兵碾踏的痕跡!
段天宇自身後將洛紫菲擁在懷里緊了緊,一個心有余悸的安慰。
洛紫菲拍了拍段天宇的手背,回身沖段天宇無聲笑了笑,隨即自他懷里走出,轉頭看向躺在地上的林剛道︰「林都統,人都走了,可以起來了!」
那林剛一個 轆爬了起來,正式行了個軍禮,抱拳朗聲道︰「臣林剛,拜見紫菀郡主!」聲音洪亮底氣十足,全然沒有剛才的‘瀕臨死亡’狀,縱使此刻渾身是血,仍難掩他威武凌然的軍人氣質。
見洛紫菲上下打量自己,林剛接著叩首道︰「林剛多謝郡主救命之恩,無以為報,甘為郡主效犬馬之勞!」說完自懷里掏出免死金牌,高高托起!
爾均自林剛手里接過免死金牌,雙手送給段天宇!
自段天宇手里接過免死金牌,洛紫菲看了看手里完璧歸趙的巴掌大的牌牌,突然開口好奇的問道︰「你怎麼知道這不是給你的?」
「皇上不會給我這個,尤其是在剛才那樣的時候!」林剛說完,再次磕了個頭︰「臣為川州百姓多謝郡主!」
洛紫菲凝眉沉思片刻,隨即開口輕聲問道︰「你也覺得本郡剛才太過冒險了?」畢竟,現在而言,只有這個林剛算是對川州軍尚且有點了解的!
「可這個冒險,臣以川州軍都統的角度看,是值得的,與臣這條賤命無關,而是為了整個川州城!」林剛開口道,那飛鳳冠上的珠簾,讓他看不清紫菀郡主的表情,可卻能感覺到紫菀郡主全身散發的凜冽的壓迫感,站在馬車上的身影並不高,甚至有些縴細,可那種自骨子里散發的威儀,讓林剛不自覺的卑微的垂下頭,想了想,接著道︰「那個吳亭建,雖然是土匪出身,但非常重義氣,對靖王爺很是死心塌地,此人的最大缺點是生性多疑,剛愎自用,對待不依附的屬下極其狠毒。臣此番遭此陷害,就是他懲戒不肯依附的將領,將其失手打死,又當其心月復的面,將此事賴在臣身上,以至于那些不明所以的將士們會齊聲對臣討伐!」
段天宇突然開口道︰「爾均,帶林都統速去療傷,這些事回頭再說!」
待爾均和林都統離開後,洛紫菲仰頭看著段天宇,不解的問道︰「怎麼了?這麼著急?」
「軍隊撤了,那川州城府尹應該就要到了!」段天宇話音剛落,像是要印證他的話般,川州城門大開,一陣鞭炮聲中,一個身穿朝服的官員帶著一大批官員鄉紳迎了過來。
洛紫菲冷聲一笑,能和這樣的駐軍在這川州城相安無事,這人若不是靖王爺的人就怪了,武的來完了,就換文的,可惜本郡主懶得伺候你們,轉頭對段天宇道︰「都說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所以這局就交給你了!」
段天宇挑了挑劍眉,將手環在她腰上,低聲問道︰「你是說我蠻不講理?」微眯的眼神帶著一絲危險,自己對她何時蠻不講理過?
接觸到他危險的眼神,洛紫菲突然語調一柔,眼神隨之變得柔軟,聲音軟糯道︰「我只是累了!」
身子一頓,段天宇緊張的道︰「累了嗎?進去休息一下吧!」說完,將洛紫菲打橫抱了起來,推開馬車門進了馬車。
那川州軍府尹遠遠的看了這一幕,腦子飛快的轉著,這才剛出京城,紫菀郡主就和靖王府世子勾搭到一起了,看來這個靖王府世子也不像外界傳聞的那麼不近人情呀,這大白天的,就這麼安奈不住了?!
暗自一笑,川州城府尹快步迎了上去,沖著馬車,高聲說道︰「川州城府尹梁偉山,恭迎紫菀郡主、靖王府世子進城!」
馬車內,自段天宇抱著一臉震驚的洛紫菲進了馬車的那一刻,歐陽雨燕便率先站起身子,沖了過去,伸手拉起洛紫菲的手,一言不發的看著段天宇,那眼神里充滿敵意!
敵意?!這眼神不止讓洛紫菲驚住了,還讓段天宇停下了腳步,就這麼躬身站在馬車里,維持著那個艱難的姿勢,愣了那麼片刻!
馬車的高度,雖然足夠段天宇站直,可那種空間的壓抑感,讓他仍是不自覺的弓著身子,只因為這樣,讓洛紫菲輕易的跳了下來!
從段天宇的懷里跳下來,洛紫菲發現歐陽雨燕明顯的吁了一口氣,松開了拉住自己的手,重新做回到了角落里,仍舊維持著一言不發,抱膝而坐的姿勢。
段緲夜則在他倆一進馬車便將馬車的門關上,轉而站起身子,視線落在段天宇放在洛紫菲腰際的大手上,就這麼冷冷的盯著,臉上若有所思的一言不發。
洛紫菲清了清喉嚨,這一路上,這輛馬車里的氣氛一直很壓抑,段天宇趕不走段緲夜,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卻想不到段天宇竟然也沒開口讓歐陽雨燕離開,不過這也是個好事,至少自己不會因為和這兩人同處一車而覺得尷尬!
「你去看看那個府尹大人吧!」洛紫菲打破僵局,開口對段天宇道,說完轉身坐到了歐陽雨燕身邊,仰頭看著段天宇。
段天宇轉頭看了看段緲夜,突然撩開窗簾,對著馬車外的爾均說道︰「把段祺瑞的穴道解開,讓他去應付府尹,就說是紫菀郡主讓他去的!」
「你--,」洛紫菲站起身子,怒視著段天宇,打自己的旗號就不說了,可︰「你怎麼點了他的穴道,要干嗎?」
「他剛才想來添亂!」段天宇輕描淡寫的說道,順便又好心的解釋道︰「你的那幫丫頭們的穴道我全點了!」
洛紫菲愣了一下,隨即低頭輕聲笑了,再抬頭,眼里含笑著說道︰「謝謝你!」
因這聲謝謝,段天宇擰了擰眉頭,瞪了洛紫菲一眼,轉身拉著她的手坐到了自己身邊,回頭看了看仍舊站在門前的段緲夜,順著段緲夜的視線,將洛紫菲的手握的更緊了些。
段緲夜蹙眉,轉身要拉開車門,耳邊卻听見馬車外段祺瑞和府尹的相互恭維聲,隨即無奈的松開手,重新坐了下來。
但就和文官交涉而言,段祺瑞真的算是個好外交官,只幾句話就將那府尹說的笑不可仰,對于紫菀郡主和靖王府世子的避而不見,也只寥寥幾句,便語含禪機的帶過,讓那府尹一臉笑意的引著一對人馬進了川州城。
段天宇帶著麒麟衛駐扎進了川州城驛站,紫菀郡主則帶著女眷們住進了府尹家後院,畢竟是府尹家眷們居住的地方,段天宇猶豫了半天,撤走了保護在洛紫菲暗處的墨武,調來了奕劍門的倆個女殺手--墨冉和沈思淼
九月認得沈思淼,就是那個在葵花谷建房子,將地契送給攬月閣的女子,武功很高強,性子清冷,總是穿著一身的勁裝羅裙,眉宇間帶著英氣,整個人英姿颯爽,如一代女俠般。
而墨冉,則是盈盈婷婷,已經入秋仍穿著一身湖綠色的薄紗羅裙,嘴角總掛著一絲甜笑,一對小酒窩在那俊俏的小臉上添了一筆甜膩,看誰都是話未出口,笑先至,極為討喜的模樣。
「奕劍門就這兩個女子!雖然比不上墨武,也不會隱遁術,但--,就讓她們時刻跟著你吧!」段天宇嘆了口氣,擔憂的看著洛紫菲,這川州城里的危險,恐怕就在隨時隨地!
川州府尹當晚便在川州最大的酒樓設宴,宴請段天宇和段祺瑞,而段緲夜因為不想暴露身份,便沒有參加。
而在川州府尹的府邸,府尹夫人設宴宴請紫菀郡主,以及紫菀郡主的兩個義妹,歐陽雨和段明。
對于這個民間郡主,府尹夫人有著言語里的恭敬和眼神里的不屑,一種上流女子特有的優越感和嫉妒,更是讓府尹的女兒梁詩仙的嘴角總是掛著一絲嘲諷的笑。
「郡主--,這可是來自南洋的蝦,爹爹特地弄來的,據說京城也不見得能吃的到呢,偌大的京城什麼沒有,也不知道這傳聞是真的假的,郡主來自京城可曾吃過這個?」梁詩仙說完冷哼一聲,這種蝦可是千里快騎運來的,別說是京城,就連皇帝怕是也沒見過呢,自己特地吩咐廚子,坐的都是整只的,看她這個走了狗屎運,從商賈之女飛升成郡主的下等女子要如何下口,想到這心里冷笑一聲。
再看到紫菀郡主垂眸,專注的看著碟子里的蝦,而那個紫菀郡主的兩個義妹,更是一臉的不知如何下手的表情,梁詩仙表情就更生動了︰「郡主該不會是--,從來就沒出席過宮宴吧?」說完一臉吃驚的看向洛紫菲,表情極為夸張,嘴角帶著上翹的弧度,語調里的諷刺明目張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