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淚流下來,滴在他的臉上。他抬起了頭,削薄的唇帶著溫熱的氣息吻過我眼角的淚水,「怎麼了?」他的聲音微微低沉了下來。
我搖了搖頭,「我已經是要嫁給別人的人了,為什麼又讓我在嫁過去之前愛上你?為什麼?我已經失去了我最愛的哥哥,可是如今兩個人相愛卻不能在一起,這又是怎樣的痛苦?」我泣不成聲。
「如果你願意,我現在就帶你走。」他沉重的聲音透露了他的堅定。
「不!我不願意!我不能再讓一個認為我去死了,這注定是失敗的,無法改變的事實,我們無力改變。我已經失去了我最愛的哥哥,我不能再失去你!」我難過的喊道,曾經的傷口,上面已被自己撒了一把鹽,心疼的滋味,很難表達出來。只知道是血肉模糊,支離破碎。
「那你就這樣嫁給別人嗎?還要讓我看著你嫁給別人嗎?」他的聲音那樣哀怨,聲聲泣訴。
「我們逃不掉的。這一生,我知道,我愛你,你也愛我,就已足夠了。忘了我吧,就當你從沒見過我。」我別過頭,不想去看他。
「我已經學會忘記你三年了,我做不到,忘不掉!我一直在等著你,等你重新愛上我,可你為何終歸要和他在一起,為什麼?為什麼老天總是這樣無情的懲罰我?」他的眼神帶著茫然的痛楚,如同一切靜止,整個世界破裂般的絕望。
我疑惑的望著他,百般心疼卻听不懂他說的話,我不懂三年是什麼意思,就像一直不懂他偶爾問我記不記得什麼一樣。我只有無助的看著他憤怒的雙眼。這時,一雙強有力的手,把我從他的手中,一攬而過。
「這是我的妻子,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墨夷軒城的面孔上帶著幾分陰冷,「請白大人放尊重些,離她遠一點。不然,白大人的名聲不要緊,別玷污了公主的名聲。」
我的肩膀被他的手,摟的緊緊的。我看到白沐修帶著怒色的雙眼,「軒城,你為何不能放手?你明知道她從來都沒愛過你。」
「你們認識?」我驚恐的看著他們,為什麼總覺得冥冥中仿佛命運把我們緊緊相連,可每一環一扣,卻找不到這個相連接的東西,于是又斷了線索。
「剛才的《月光吟》彈得真好。」墨夷軒城笑著看著我,眼里是我觸踫不到的溫柔。
「你……也知道?」我詫異地看他。
墨夷軒城張了張口,眉目間蘊著的笑意淺淺,眼里依舊盡是邪魅的氣息,泛著不可捉模的神秘。
「軒城。」白沐修生硬的打斷了他的回答,「請你……待嵐兒好。」聲聲如針,扎向我,也刺向他自己,切膚的疼痛,痛得我不禁閉上雙眼。
「不用你說,我也會的。」他笑著看我,「我會用我的一輩子,去愛你。也會用我的一生,讓你愛上我。」他的聲音滿是柔情,如頭頂的月光。我以為我會被迷醉,可是我沒有。我的眼前,白沐修的側臉,一閃而過。他的背影,那沉重的腳步,回蕩心腸。
墨夷軒城轉過臉,擦去我臉上的淚水。「你已成為我的妻子了,縱使你的心里沒有我,我也希望,當我在你的視線之內的時候,你的眼楮里,可以只容得下我。」他一擺衣袖,瀟灑的背影遮掩了他心底的從未說出的憂傷。
心里的刺痛如銳利的針尖刺破細密光潔的綢緞,臉上已無力支撐著得體的笑容。我輕咬下唇,一路無心無力的搖搖晃晃走回宮。依稀看到自己宮殿的影子時,便看到了焦急的迎在門口的落筱,「公主你哪去了,奴婢要急死了。」她似乎是看到了我心神意亂的模樣,「公主,您怎麼了?公主,您不要嚇奴婢啊。」
「我沒事。」我苦笑著拍了拍她的手,「我想休息一會。」走進房間里,倒在床上。縴柔的被面上織繡繁錦,這是缺少了一針一線都無法成就的美麗吧。這需要多少心血、多少絲縷的縱橫交錯?當這浮華綺艷的美麗被一針針織就時,它又會不會如我現在般無法呼吸的疼痛?
我被繁雜的人聲驚醒,一位宮女見我醒來,「公主要不要再睡一會,還有一段時間呢。」
「落筱呢?」我望了望,依舊沒看到她。
「落筱姐姐在隔壁梳妝呢,公主要是不乏了,奴婢為公主打扮了。」
「嗯。」我點了點頭,順從的看她熟練地把衣服為我披上,梳好發髻,描眉涂唇。待我一切裝扮好,走到大廳內,又是一樣的步驟,一樣的禮節,只是少了皇兄的祝福罷了。拜別父皇母後和其他兄弟姐妹後,我帶著心底黯然的嘆息款款走出,不再看此時他們的臉上多的些許哀傷。
淑妃依舊蓄著笑容,「看黛嵐公主多好,還可以再嫁一次。都說結婚是每個女子最美好的夢了,黛嵐真是有福之人……」
我已無力與她爭辯,只記得母後在耳邊的叮嚀囑咐︰「這次不要再任性了,墨夷王子是個好人,你會幸福的。母後在宮里一直為你祈福,一路平安。如果可以,別忘了回來看看我們,我們都在想念著你。」
我點了點頭,此時此刻,我的眼淚已經沒有了。太多的哭泣過後,不過是一道道傷口,疼痛,現在對于我來說,已算不得什麼了。
蒼山如海,殘陽似血。又是同一道場景,同樣浩浩蕩蕩的隊伍,花枝招展的女子,喜笑顏開的人。只不過,領頭是墨夷軒城身穿紅袍,笑容綻放的模樣,在我的鳳儀香車旁側,是白沐修永遠也無法笑起的臉,眸中的哀傷。
再次打開朱窗,回首那送別的人群,個個面帶微笑。遠處起伏的山巒下,好像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一身黑衣,騎在馬上,似在遠望著著遠去的隊伍,「哥!」我不禁喊出。
「公主,又在想念太子了。」落筱輕輕地說,卻不時提醒著我,皇兄已經永遠地離開了。
我的哥已經回不到我身邊了,我努力的把頭伸出窗外,仍看不清那人的臉的輪廓,但那器宇軒昂的身影,像極了皇兄。我絕望的看著他,他一直矗立在那,似他固有的姿態。我看著他,直到再也看不見,眼楮盯得生疼。可他只是像而已,不會是皇兄。我坐好,心底的淚,又開始泛濫了。
黑衣的男子拉扯著韁繩,端了一壺酒,自己喝了一口,其余的灑在這蒼茫的大地上。「妹妹,一定要幸福啊。」末了頓了頓,想起那勇敢的將士甘願站出為他受刑的模樣,眼淚不禁奪眶而出。「兄弟,謝謝你,你的恩情,我來世一並奉還。」快馬疾飛,轉過頭,與繁鬧的隊伍相背,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