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頭的杏花日益多了起來,音若也只是在宮中安心養胎,有時便會來花園逛一逛、散散心。軒城每天都去看音若一眼,晚上也多數都過來陪我。他盡管在我面前裝的很釋然,可終是掩蓋不住他的眉間笑意。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他可以馬上做父親了,他當然開心。
音若被加封為夫人,也正是榮華得意。若是孩子能平安生下,想必馬上便要冊妃。一同先進的六位美人,她竟是平步青雲、節節晉升。盡管最近愈加傲慢,不把一些人放在眼里,但見我也終是一如既往的恭順。雖然有時話語里會帶著絲絲酸意,但終是不敢有逾越。薄婗、驪姬也時常去探望她,看她如此威風,便也對她百般忍讓。
正想著,突然感到一陣溫暖的氣息,一雙大手就這樣摟過了我的腰。我淺笑著,轉過身,「王最近怎麼又胡鬧了,都要做父親的人了,也沒個正形。」
「孤就喜歡在你面前胡鬧,孩子?有也不是咱們的。不如……」他狡黠的眼眸,輕輕閃爍。
我一把推開他,「王休要再開玩笑了,如今有一個孩子還不夠嗎?」我害羞地低下頭。
「好了,不與你鬧了。」他笑著,輕撫了一下我的眉,臉上忽的浮上幾絲愁容,「知道嗎?感覺……三弟似是要謀反了。」
「什麼?」我抬頭看著他,三侯爺軒垣是軒城父王的一名側妃的兒子,雖與軒城的關系不是特別好,但終歸是一女乃同胞的兄弟。他素來把感情看得很重,若是真的要割舍恐怕也困難。我眉頭緊皺,掩飾著自己的擔心,「王……為何要與臣妾說這些,臣妾是不能干涉朝中政務的,況且……這是……」我低下頭,說著。
「孤只是想說給你听。」他輕輕抵著我的下巴,臉上綻放著笑容,「孤想與自己心愛的人分享自己的一切喜怒哀樂。」
「王……」我鼻尖微微酸澀,伏在他懷里。「王無論怎樣,臣妾都永遠站在王這邊,只是……王,一定要保重身體啊,莫為這些,費了神。」
「好。」他吻了吻我的額頭,輕輕地說著。這時,一個聲音在門外傳出,「啟稟王,思思公主帶著胡將軍回來了!」
「什麼?」我驚得一顫,看著軒城,「思思又什麼時候出的宮?王……你……」我詫異地看著他。
他倒是沒有我想象中的那種驚奇,握了握我的手,「平安回來就好,走吧。我們一起去看看。」
胡洺洵躺在床上,雙眼緊閉。旁側是一大群宮中最好的御醫在為他診治著,見軒城與我來,忙紛紛跪下行禮。軒城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起來,看著一位老御醫說︰「胡將軍怎麼樣了?」
「回王,將軍身上並沒有太致命的傷口,只是小傷太多,似是……被人用皮鞭抽的一樣,疼痛萬分。而這一路顛簸,不吃不喝這麼久,傷口已經感染了。微臣們只能先開些退燒與止痛的方子,減少一下將軍的痛苦。」
「你不用說那麼多了,反正你們……」軒城看著這屋子里的這一大群御醫,目光鋒利,幽幽的說︰「一定要把他治好。否則……你們也都摘了你們的烏紗帽,回家養老吧。」
「是、是。」這些御醫忙跪下,「臣等定盡心竭力醫治胡將軍。」
他掃了一眼他們,又看向墨夷思,她倒是真的憔悴了好多,面容有些蒼白。他抓緊了她的肩,「你沒事嗎?看你臉色不是太好。」
「我沒事。」墨夷思搖了搖頭,笑容卻帶著疲憊。我走過去,旁側的宮女為她端上了一杯蜂蜜水,我看著她,「喝些吧,能好一些。」
她舉杯喝下,軒城愛憐的撫了撫她零落的頭發,「要不休息一會吧,你也好久都沒好好休息了,你們在那的事,你可以明天再與我說。」
我欣慰于軒城這個哥哥的細心,看他不追究墨夷思偷偷跑出去的事,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墨夷思看著我們,叫了一個宮女過來。「諾兒,一會紫菡要是休息好了,你們便好好的照顧胡將軍。這……就交給你了。」
「是。」那宮女福了一福,便又去忙碌了。
她挽過我的手,看向軒城,「走吧,我們去正殿。」
一路挽著墨夷思,也感受到了她的虛弱,她的步伐踉蹌,倒真的有些弱不禁風。穿過回廊進入正殿,墨夷思一下便倚在了椅子上,軒城擔心地看著她,「你確定你沒事嗎?要不找個太醫來給你看看?」
「不用了,讓他們照顧好胡將軍就好了,我沒事。」墨夷思仍堅持著。
軒城叫了旁側上茶的兩個宮女,「你們,叫御膳房上幾盤點心來,再上一碗芝麻糊給公主端來。」宮女應了一聲,便退下了。
點心擺在墨夷思面前,她吃了幾塊,臉色也逐漸看著有些精神。等她吃得差不多後,她開始不停地講著她是如何把胡將軍救出來的,她邊吃邊講著,越說越興奮了些。
直到她說著紫菡殺了人時,我忽的感受到後背脊柱發涼。我實在不敢相信像紫菡那樣純真無邪的女子,都會動手殺了人。或許,是迫于無奈吧,就如我親手殺了我自己的哥哥一樣,心中不免又是陣陣難過。
「王兄,多虧你讓我去提前救胡將軍,你是不知道……胡將軍有多慘,他……」墨夷思說著,忽然看到我驚愕的眼神,嚇得住了嘴。我看著軒城,眉頭皺緊,有些不解,「你讓她去的?」
墨夷思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不敢再說下去,只是又拿了一塊椰子糕塞進嘴里,大口的喝著茶。軒城瞥了她一眼,對我倉促的笑笑,「嗯。我也是臨時決定,未來得及告訴你。我……」
「沒事。」我清冷的笑笑,內心卻一點酸澀浮上心尖。「若不是王的妙計,想必胡將軍要遭受更多的苦了,只是……王沒有告訴臣妾,還讓臣妾派嫣淑儀去,如今胡將軍回來了,嫣淑儀怎麼辦?」
「她……」他喝了一口茶,「過兩日,孤定會召她會來,只是……」他用杯蓋蹭了蹭茶杯,那剔透的翡翠閃爍著溫和的光澤。他不說,我已不再追究,只是心里早已是惶惶不安了,竟也浮上幾絲怒意。
「王畢竟是才是一國之君,凡事也不能全听臣妾的,還要有自己的注意才是。只是若是下次變了主意,告訴臣妾一聲,臣妾便不再獻那些粗鄙的計謀了,徒增王的麻煩。」
「不是這樣的……是……」軒城看了看我,不知怎樣解釋。
「既然沒什麼事了,臣妾就先告退了。」我站起,看向軒城,強忍著惱怒。我對墨夷思淺淺點了點頭,嘴角假意笑了笑。「思思走了這些日,一定有許多話要與王說,臣妾就不打擾了。」便要轉過身。
軒城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卻又未說。我亦不答語,看著他,「王若是晚上有時間,還是去瑤音宮多看看音夫人吧,她如今正懷胎,應多陪陪她才是,臣妾先告退了。」我一轉身,拂袖離去,不再看他,表面看似堅強的我,內心的痛楚他又怎能體會?
邁出門檻,落筱在耳邊謹慎的說︰「公主……剛才是不是太……這樣豈不是讓王很沒面子?」
「他沒面子?」我冷笑了一聲,「那本宮呢?是,這事是無人知曉。大家都以為是梓嫣回家省親,可是我們都明白。最後卻讓墨夷思把胡將軍救出,這算什麼?梓嫣回去難道只是個幌子嗎?他還讓本宮出什麼主意?梓嫣就真的變成了一個單純的省親嗎?」
「公主莫要生氣。或許……王這樣做,是有他的苦衷了。王對公主,一直都是極好的啊。」她勸著我。
「你倒是肯為他說話,明天我與他說說,將你也納為美人算了。」我酸酸地說著,瞪了她一眼。
「公主這是在趕奴婢嗎?」她忙站住,跪在我腳下,眼淚簌簌的從臉上滑落。「奴婢要是做錯了什麼,請公主責罰奴婢便是,可千萬不要這樣說,讓奴婢……」她一抽噎,讓我的心頓時軟了下來。
我忙把她扶起,「這是做什麼?」我看著她,不知說什麼才好,自己的火也要強加給別人嗎?不免有幾分愧疚。「不要這樣,我想是本宮心里有些苦悶了,我剛才說的話也都是無心的,別忘心里去。」心里一酸,竟也落下淚來。
「奴婢懂。」她又攙著我向前走去,「公主定是這幾日因為音夫人懷孕的事而煩擾吧,又加上這次王無意的隱瞞了公主,所以公主才心急了些。奴婢陪公主逛逛園子吧,這雪融了,杏花日益盛開,越發的聞得春的氣息了。」
「好。」我跟著她,卻也不禁責罵自己,怎樣這樣小肚雞腸起來了。或許女人一旦愛上一個人之後,倒真的都是變得自私了。我踏著有些泥濘的路,徑直向前走著。忽然,落筱猛地拉住了我,「公主……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