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十萬大山里,牙虎便是神,是唯一的聲音。
他的命令沒有任何天羅敢違抗,包括觜火在內。她眼帶不甘朝黑刀看了眼,卻從嘴里發出三短兩長的嘯聲。
修羅們如潮水退開,讓出一片巨大的空地。觜火也不帶路,站在一邊好整以暇。
黑刀納悶間,突覺地面輕輕震動了一下。跟著震動由輕而劇,越來越頻繁。到得最後,只聞一聲象鳴自校場深處傳來。黑刀舉目看去,便見一頭龐然巨物緩緩走了過來。
這是一頭巨象,足有十來丈高,移動間便如同一座小山。
巨象全身的骨骼漆黑無比,卻有紅色的晶紋遍布其上,便似這陀羅的血管。但最奇特的,卻是這巨象的肚子。黑刀看去,只見這巨象的肚子似被人剖空,只有人腿粗的肋骨垂下合攏,形成一個骨牢般的空間。
這是牢象,身體巨大卻幾乎沒有任何殺傷力的陀羅。它們行動緩慢,卻一步十米,在強者為尊的修羅界里,這種奇特的陀羅沒有一絲作戰的手段。但它們卻有著像骨牢般的肚子,自然構成骨牢的肋骨太過稀疏,是不可能關得住任何罪犯。
但用它來搭乘人員,用以長途運輸,卻是不錯的交通工具。只是這種修羅界特有的交通工具,一般都由五帝四王所蒙養,在野外卻非常少見。
黑刀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稀有的陀羅,不由多打量了幾眼。
「跟我來吧。」觜火做了個手勢,讓黑刀跟上她。
黑刀發出一聲長嘯,門外的陰風立刻飛爬而來。觜火皺了皺眉頭,道︰「這是你的下僕?」
黑刀點頭不語,女天羅搖了搖頭,卻也不說什麼。她徑自走向牢象,黑刀拍拍陰風的腦袋,主僕也跟了上去。
這巨象的骨牢中已經鋪上了柔軟的皮毛,觜火鑽了上去,舒服地躺在上面。黑刀帶著燭龍也鑽了進去,陰風盤起身體,黑刀靠在它的身邊盤膝而坐。
兩人一龍坐好後,牢象上負責駕馭的修羅一聲發喊,巨象當既發出象鳴,轉動笨重的身體往校場深處走去。
校場的盡頭是個巨大的洞穴,牢象鑽了進去,于是黑刀看到了畢生難忘的場景。
從骨牢里看出去,整個山脈幾乎被挖空,若非有如同天擎般的巨大石柱林立支撐,這山月復怕早就倒塌多年了。
被挖空的山月復,空間巨大得難以想像,呈現在黑刀眼中的畫面,便如同一個神跡。
牢象現在正行走于一條寬達十丈的石道上,而像這樣的石道,星羅密布般橫亙于整個山月復間,把山中各處建築連接在了一起。石道的兩旁均置鼎爐,爐中烈焰飛騰,照亮著整條石道。
而放眼望去,便如同漆黑的宇宙,無數星河交錯相連般壯觀。
這山月復里有各式建築。
祭台、廣場、兵營、神廟無處不在。它們構建成極罪城龐大的建築群,按照某種特殊的排列,被設置在這山月復各處。然而最巨大的建築,當屬山月復正中那簡單,卻氣勢驚人的宮殿。
宮殿聳立在地底下千丈見方的廣場上,這山月復里無數的石道,卻最終如同千江匯海般皆通往那下方的廣場。而這巨大的廣場上沒有其余的建築,除了它!
外形如同長形石盒,沒有多余的裝飾,只有十二根須百人合抱的巨大石柱撐起殿頂。這宮殿的簡樸處,和山城其它建築有些格格不入。然而它佇立在那巨型廣場的中心,便如同開天闢地以來,它便已經存在至今。
它,就是宇宙的中心!
黑刀呼吸微微有些急促,極罪城的宏偉處遠遠超過他的想像。而那地底巨大的宮殿,更是帶給他從所未有的壓迫力。那便如一個人獨自面對整個宇宙時,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和無助。
一時間,黑刀說不出話來。
「很震撼吧,當時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也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觜火躺在骨牢底部松軟的毛皮上,一手支著下巴,看著下方的宮殿,眼楮里閃爍著迷醉的表情。她身材高挑,側身而臥,雙峰飽滿,呼之欲出。那細腰豐臀,又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再延伸到那雙修長的長腿上,其醉人風光,一點也不遜色于山月復下那宏偉宮殿。
黑刀半眯著眼楮,視線從觜火身上掃過。
修羅界中自然也會有女性的修羅、天羅。只是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里,女性較男性要少得多。只因女性修羅、天羅無論在力量還是體能上,都遠較男性不及。她們更多的是依附于強大的存在,用她們的**去換取生存的空間。
而像觜火般,以一名女性天羅的身份位居禍斗七宿之一絕無僅有。至于五帝四王中,更只有南方冥鳳一名女性伽羅,由此可見,觜火能夠在極罪城里取得一席之位,當不是弱者。
發現黑刀的目光在自己身體上瀏覽,觜火非便不怒,反而向他展露一個更迷人的姿勢。
她趴在毛皮上,朝黑刀爬去。一雙玉峰擠出深深的溝壑,能夠把生靈的心神都吸引了過去。觜火爬到黑刀的旁邊,伸出手輕輕模上黑刀的面具,只听她媚聲說道︰「怎麼樣,我好看吧,想不想得到我的身體?」
黑刀不動,冷冷視之。
觜火的手收了回來,輕輕放在自己的胸前說道︰「只要你付得起那個代價的話,我可以讓你嘗到這世界最大的歡樂。要不要試試,來自中淵之地的天羅?」
「我更有興趣是你的核,不如你開個價吧。」黑刀淡淡道。
觜火背後的巨劍猛然紅光大作,似又要化成火焰,卻最終平息了下去。女天羅哼了一聲,坐起身來,又躺回自己原先的地方去,再不說一句話。
黑刀也閉上眼楮,藏在披風里的手,不經意地輕輕震動了一下。
女人嗎?
他腦海中突然浮現起夏小仙的模樣,那身材遠沒觜火這般驚心動魄的人類女子,卻遠比眼前這女性天羅更能牽動他的心。當年,他會承受夏小仙召喚自己的資格,應該不只是對方具有女媧神力的資格而已吧?
只是這個問題,直到現在黑刀也沒有答案。
而想起小仙,他記得之前這個女人曾發來溝通的念波,只是當時黑刀疲于趕路,又或忙于捕食,根本沒空去回應。這時想起,黑刀尋思著是不是有空的時候,得主動和她聯系。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牢象終于走完這似乎沒有盡頭的石道,來到了巨大的廣場上。黑刀睜開眼,看著廣場中央的宮殿不斷接近,一股無形的壓力也漸漸涌來。
黑刀敏銳地感覺到那股壓力來自于大殿之內,越接近大殿,這股壓力便越清晰。那如同殿中蜇伏著一頭上古巨獸,它正吐出腥臭的氣息,張大了嘴巴準備吃掉每個送上門去的生靈。
第一次,黑刀生出自己是否應該往見牙虎的懷疑。
但這懷疑便如同潮水般,迅速掠過他的心湖,又消失不見。
黑刀的眼中射出堅定的光芒,來到這里已經不容他反悔。
不是生,便是死!
牢象來到殿前,發出低鳴,四腳屈起,放低了身體。
觜火首先鑽了出去,跟著是黑刀和陰風。燭龍不安地看著那黑乎乎的大殿入口,陰風也感受到那殿內巨大的壓迫力。它微微往後退卻,下意識地不肯接近大殿。
黑刀拍了拍它的頭,示意它留在殿外,陰風始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
觜火走在前面,踏上那白皙的階石。黑刀跟了上去,兩人拾階而上,來到殿前,有高達五丈的銅鑄虎像分立兩側。
這兩尊銅虎神態惟妙惟肖,如同活物。它們大頭上的眼珠,皆看向殿前,平空生出龐大的壓力。
殿里黑漆漆一片,以黑刀的眼力也無法穿透這層黑暗。它如同宇宙的深處,能夠吸收一切的光。
觜火率先走進大殿中,黑刀深吸一口氣,也跟著扎入那殿中的黑暗里。
短暫的不適後,黑刀瞳孔不由一縮。
殿里殿外竟然是兩個世界。
這大殿之內,一片漆黑。然而在黑刀的腳下,卻有銀色的光河在流淌,如同橫亙于宇宙的銀河,筆直地延伸向前方。
光河的銀輝,升騰而起,映照出不遠處的兩排石柱。石柱上刻有日月星晨,也不知道裝嵌著什麼晶石,竟反射著光河的銀芒,閃爍不定。
觜火帶著黑刀沿光河筆直而行,約走百步後,那黑暗的盡頭處竟有紅雲流轉。等走近了,黑刀才看清楚,那竟是一片燃燒不休的火雲,就仿佛是太陽表面般,透出耀眼的赤色光芒。這片火海也來自于地底,光河源自于它,仿佛自上古時便已如此,恆久不變。
就在這片火海赤光之下,黑刀看到了牙虎。
這西方的大帝,遙遙端坐于這宮殿里唯一的王座之上。
那是由白骨搭建而成的王座,不知道是陀羅還是修羅的森森白骨組成了座基和王座。王座的扶手處,斗大的骷髏頭獰視著前方的虛空。那骷髏的眼眶空洞里,有紅色的火焰跳躍著,映照出黑刀的身影。
王座上,端坐的便是統治著西方十萬大山的帝王…….牙虎!
牙虎外貌如同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一頭灰色的亂發張狂地披散于雙肩,那粗獷容貌掛著殘忍的笑容,一道猙獰的傷痕自左目起,斜伸至右邊的臉龐,也不知道是誰人之賜。
由不知名的朱紅獸牙串成的項鏈安靜地躺在牙虎的胸前,他**著上身,露出岩石般線條分明的肌肉。身上一道黑色的披風垂至王座之後,殿中無風,披風卻不斷搖曳,仿佛牙虎的身後有黑色的火焰在燃燒。
高大的西方帝王坐在白骨王座之上,四名身材火暴,著裝暴露的女性修羅或坐在地上、或偎依在牙虎懷中。用手、舌頭和長腿摩擦著牙虎的身體,取悅著這山城的王。
牙虎的前方,有五人分兩邊負手而立。觜火上前,補上右邊一個空位,頓滿六人之數。除了觜火外,其余五人皆為男性,形相各異,卻無不例個的妖力張揚,顯是高手。
黑刀不用想也知道,這六人便是剩下的禍斗七宿。
「來自中淵之地的天羅啊,你該不會只是來參觀我的極罪城吧?」
王座之上,西方的帝王終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