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鼎天下 第一百四十八章 技近乎道

作者 ︰ 西半球X

三米來高的騎士,渾身皆為石造,重逾千斤。

這一刀橫掃,刮起刀風如有實質,嘶嘶作響中砍向狄征的脖子。

狄征腰身後仰,一個鐵板橋從石刀下穿過。

石馬馱著騎士沖出了三米,始又折回。

狄征從地上彈起,腳尖一點,凌空躍起。紫炎天刀來到頭上,這時騎士奔至,他大喝一聲,綻若春雷。紫炎天刀綻放奪目的光芒,隨著狄征一劈而下,蕩出耀眼的紫芒光帶痛擊而下。

騎士眼中紅芒閃爍,手中石刀來到頭上,架住狄征光刀。

兩刀相遇,空氣中悶響傳出。紫光大盛,把騎士的身影掩沒其中。

騎士身下的石馬,四蹄皆屈,卻是吃不住狄征一劈之力。

僵持間,石馬自四蹄起,呯呯呯數聲爆出道道石灰,卻有手指粗的裂痕自馬蹄處向上延伸,直蔓延到騎士身上。

下一刻,轟然大響中,這尊騎士石像炸成了碎片,蕩起無盡煙塵。

狄征落地,虎口隱隱作痛,心下吃驚不已。

這石像並非單純的死物,在天刀劈中它的時候,狄征明顯感覺到這尊石像體內存在著如同丹核般的能量物質。它源源不斷提供給石像行動的能量,狄征借著刀勁一舉劈開那團丹核,才讓石像崩毀。

爆成碎片的石像中,正如狄征所料,有一團灰白色的光暈升騰而起,但很快地消散于無形。那團光暈中,狄征看得分明,卻有一張堅毅的臉孔隱隱浮現。

那是兩千多年前這名騎士的靈魂,卻給某種秘術拘留于石像之內,成為看守那三角懸宮的守衛。

狄征心下唏噓,卻沒空給他感嘆。一刀劈碎石像後,身後風身大作,卻有一根根石矛擲至。眾人躲得好不狼狽,也就只有安逸軒、曾不讓這種層次的高手,方有余力在閃躲間或以巧勁挑開,或直接震碎石矛,為眾人營造出相對安全的空間。

可這種形勢並不能持久,當擋下第三波長矛後,手持石刀石盾的步兵石像朝著自己掩殺過來。盡管沒有吶喊聲,但上百尊石像同時沖鋒之下,大地搖晃,聲勢駭人。

「別和它們硬拼!向懸宮方向跑!」狄征喊道,手里卻不閑著,他打橫撲向步兵石像群,光刀如同匹練般掃向石像的雙腳。

立時四五尊石像的大腳被狄征攔腰斬斷,石像紛紛撲地,雖仍動個不停,卻無法再移動一分。

狄征一擊得手,正慶幸間,腦後風聲驟起,只得就勢一滾,卻見四五把石刀劈砍在地上,濺出點點星芒。

他站了起來,環視全場。只見以宋仁為首,連升、凌越以及飛劍門的魯達和張馳,這幾人組成一個圓陣將小仙護在中間。以緩慢卻堅定的步伐向懸宮的方向推進,只見沒有後顧之憂的小仙,在圓陣中發出各種下階的道術,偶爾以中階的火鳥星符之術攻擊,以阻止步兵石像的進逼。

至于負起突襲之責的騎兵,卻給外圍的宋仁等人截下。宋仁和連升兩人出身石崇道,本來就擅長土系道術。如今置身地底,土靈活躍,兩人用起來得心應手。不時一根地刺,偶爾一片流沙,總能及時截停騎兵的攻擊。

凌越則使雙拳,在羅德興那銀算盤彈出的點點靈彈掩護下,專攻騎兵下盤,卻也屢建奇功。那些石馬顯是無魂之物,全然不及騎士的靈活,在凌越的鐵拳下,其馬蹄屢屢為其打斷。騎士和石馬是連接在一起,石馬無蹄而不能活動,自然騎士也就無法再攻擊眾人了。

至于魯達和張馳,則把飛劍的功夫運用到淋灕盡致。

不得不說,飛劍門的功夫用來對付高手可說毫無用處,但此刻招架起這些石像大軍來卻綽綽有余。兩人共使十來把飛劍,盤旋間不斷削割石像的關節處,如同屠夫般把一尊尊石像肢解成數截,頗具效率。

然而人力有時窮,特別是像現在這般,石像如無止境,一尊接一尊地撲殺過來。圓陣中每人幾乎沒有停止地消耗體內道力,最不能持久。等他們心乏力疲之時,便無法再保證這樣的效益,那等待他們的也只有死亡一途,任誰也無法改變這個局面。

相對宋仁幾人而言,安逸軒和曾不讓兩人的組合相對輕松一些。

曾不讓祭出霸煌槍,他展開槍勢,當下攻勢如火,威不可擋。霸煌槍的攻擊波及身外三米的範圍,無論刀盾兵也好,騎兵也罷,皆無法越雷池一步。而曾不讓的工作也很簡單,無論什麼樣的石像,一入槍勢範圍之內,曾不讓看也不看便賞它幾槍,也不管是否能夠殺傷它們,只求把它們的動作暫停下來。

負責擊潰石像的卻是安逸軒。

這安氏少主身形灑月兌,穿梭于曾不讓的槍勢中如閑庭信步,輕松自如。

每每有石像被曾不讓截停,安逸軒便會為其補上一掌。看似毫無力道的手掌,印在石像上卻讓其爆成粉末,讓人大跌眼鏡。

只是兩人雖配合無間,殺潰了不知多少石像,但他們也如宋仁幾人般,因為全然沒有回氣的時間,故道力消耗極快。只是他們兩人終是地品中階的高手,氣息卻遠要較宋仁他們悠長。

狄征見他們一時三刻不會有危險,便撲向宋仁幾人一邊。

迎面而來是三尊騎兵石像,它們或刀或槍,眼露紅芒便朝狄征招呼。刀槍皆朝狄征身上要害攻來,配合無間,便像是長年征戰沙場的老兵,哪像是沒有生命的石像。

狄征冷哼,手中天刀連閃。

刷刷刷——

紫芒電閃,狄征和它們錯身而過。騎士們轉身欲追,體下石馬四蹄皆斷,立時摔成了一團。

三刀出手後,狄征只覺一陣心驚肉跳,知道倉促攻出三記快刀,炎力劇損,一時恢復不過來之故。但等他奔至宋仁幾人身邊時,新力再生,卻已無礙。

石刺突起,挑飛一名騎士後,宋仁大汗淋灕。狄征見他幾盡虛月兌,連忙讓他到陣中休息,宋仁的位置便暫時由狄征替下。

朝場中掃了一眼,負責突襲的騎兵石像已經被他們殺了十之七八。這多虧了曾不讓和安逸軒兩人,他們組成的防線硬是把步兵石像給截住,否則有它們配合騎兵的攻擊,宋仁幾人休想創造如此驕人的戰績。

從遇襲到現在,眾人激戰不休,卻只推進了三百米左右的距離。而現在人人臉上露出倦容,當知戰況的激烈。這時曾不讓兩人也開始吃不消了,只見霸煌槍的槍勢突然展至極限,炎炎槍影籠罩身前五米距離。

被霸煌槍掃中的石像無不拋跌飛裂,瞬間清空了兩人身前十幾尊刀盾兵。但這一波攻擊過後,霸煌槍直接消失在曾不讓手中。

安逸軒也不廢話,手一捉曾不讓後衣領,直接把他朝眾人的圓陣扔了過去。這安氏少主猛然搶前,埋身撞入步兵群中,爆響連起,他又飛退出來,卻又有十幾尊石像倒下,暫時無法追上眾人。

幾乎在曾不讓為宋仁接住的同時,安逸軒退回到狄征身邊,臉色一陣發白,旋又潮紅。如此三遍後,安逸軒才恢復正常,但衣衫已經為汗水打濕。

不過這樣一來,追著狄征等人的石兵團只剩下零散的騎兵和刀兵。至于長矛兵雖然沒有多大的損失,但這些石像似乎只負責遠程投擲,卻未像其它兩個兵種般步步進逼。

天刀破空,卻在上空微微一滯後,始奔雷般劈下。

這空中蓄力的猛擊,立時把一名騎士連槍帶馬劈成了兩截。狄征落地,後退歸隊,喘息間卻見周圍再無騎兵,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少許。

再往後看,已經可以看到在黑暗中露出一角的建築輪廓。他們已經離三角懸宮很近了,甚至燈光範圍之內,已經看到了灰白色的神道。

狄征看眾人已經露出疲態,方想讓大家休息一會。不料這個當口,又有沉重的腳步聲和馬蹄聲響起。包括狄征在內,眾人臉色大變。

只是剛才一個方陣團便已經讓狄征幾人疲憊不堪,若再來一兩個,他們便全無勝算。

「跑,朝神道的方向跑!」事到如今,狄征也只想到這個辦法。只要能夠進入半空的三角懸宮,任這些石兵再多,想來它們也無法飛上半空追殺眾人。而神道既現,懸宮當既不遠,所以此法大是可行。

小仙朝著聲音的來源處扔出一道「光明符」,只見符光之下,約有百騎旋風而至。在這些騎兵的身後,則一片密密麻麻的身影,也不知道有多少刀兵槍衛。

宋仁幾人看得臉色發白,知道無法戰勝,當下勉提一口氣,再顧不得什麼圓陣,轉身朝神道方向疾奔。

狄征和安逸軒兩人斷後,護著隊伍推進。他們速度不慢,可對方的騎兵速度更快,轉眼殺至。若給它們纏上,只怕宋仁他們哪也不用去了。

狄征看了安逸軒一眼,後者點頭,兩人同時沖上,以天刀和鐵掌攔下這道洪流。

宋仁幾人看得真切,特別是曾不讓,想返身協助兩人,卻苦無氣力尚未恢復,連霸煌槍也使不出來,只能干著急。

狄征沖入騎士群中,雖身邊如同千軍萬馬般壓力龐大,但心神卻神奇地晉入至靜至寧的境界。

精神不斷攀升,在危機的刺激之下,進入了真我的境界。

精神上的狄征居高臨下,騎士的每一個動作皆被他看清看楚。在真我的境界中,無一物能掩飾,無一物得遺漏。

在安逸軒的感知中,狄征的氣息突然變得模糊起來。但說模糊並不準確,應該說狄征的氣息,隱約有和這地下空間的氣息融為一體之感。那便仿佛是如魚得水,魚在水中,你豈能看清魚的模樣?

他握掌成拳,瞬間轟碎一頭石馬馬蹄。趁有余暇,安逸軒朝狄征看去,卻看到了畢生難忘的感動場面。

狄征穿梭在騎士的刀槍之下,他的動作是如此自然,且帶著先知先覺的味道。無論騎兵的刀或槍所取角度再怎麼刁鑽,配合再怎麼默契,卻似早為狄征看破一般。他總能先一步從對方刀槍的破綻下掠過,如同滑膩的泥鰍,敵人完全沾不到他半邊衣角。

而狄征的刀,卻如同一片輕柔的霞光。也不見他怎麼用勁,但刀光掠過石像,這些凶猛的異物便這麼自然粉碎開來。

安逸軒知道,那並非狄征的刀強行斬碎了這些石像,而是狄征如同那解牛的皰丁,刀勢所取之處,皆是石像的弱點所在。所以這些騎兵石像才會如此不堪一擊,在狄征手下無一合之敵。

這種技巧,已經帶著技近乎道的味道!

狄征正沉浸在一種奇妙的境界中。

他雙眼看去,萬物都帶著某種特定的規律。無論它們再怎麼變化,也無法從這規律中擺月兌出來,而必須在這規律允許的情況下去變化。這便如同風吹葉落,葉子再怎麼搖晃,也無法擺月兌地心引力,最終還是得落到地上的道理一般。

突然,狄征心中生起明悟。這隱藏在萬物之後的規律,便是補天派所追求的,那天地間遁去的一。

只要找到這個規律所在,則萬變不起。

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奇妙境界里,狄征似乎看到了那萬物所遁去的一。所以他能夠自然而然地在騎兵的攻勢下游刃有余,更能夠如皰丁解牛般將一尊尊石像變成粉末。

在這一刻,狄征的刀便是那遁去的一,帶著讓萬物變化不起,歸于大道的禪境。

這種境界中,狄征感受到了真正無拘無束的自由。仿佛他嵌入了這片天地中,便如魚入大海,鳥翔長空,一切再自然不過。

隱隱間,他似乎把握到什麼是自然,是道!

但那種感覺產不清楚,就仿佛隔著一層紗窗。你已經看到了事物的影子,卻看不清它的模樣。于是狄征生出煩躁之感,想伸手去捅破那層紗窗,卻不料連保持的境界也突然消失得干干淨淨。

世界又是那個世界。

他不由後悔,知道自己操之過急,反而讓精神變得不純粹而生出了心障,致使從剛才的境界中退了出來。

再要進入那樣的境界,卻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可遇而不可求。

而一旦從剛才的境界中退了出來,狄征再看不到什麼遁去的一,立時險象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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