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迎春越听越覺得事情不妙,要是再不站出來幫柳根說話,那柳根很可能就這麼完了,她盡管只是臨床醫學院學生科的一名普通輔導員,與學生處長張強,還隔著一個學生科長呢,但她有容貌,是全校公認最漂亮的女輔導員,張強多次想利用職權之便佔她便宜,都被她巧妙的躲過魔掌,因此她對張強的為人,比誰都清楚。柳根交不上學費,還沒注冊呢,又動手打了李甘兒子李天意,犯在張強手中,其結果怎麼樣,不用想她也明白。
「張處長,柳根是我們班的,他是今年我校招收的新生中,唯一的高考狀元。」梅迎春強調柳根是高考狀元,目的當然是為了讓張強明白,校領導對招收的生源素質十分重視。
「是嗎?那梅老師你也跟我到學生處吧。」張強又瞅了柳根一眼,心想︰這小子原來是個高考狀元,可不能讓梅迎春把這事捅到校長那里。
「是李天意開車撞倒一個女同學,下車後還粗言穢語的辱罵人,而且是他先動手,柳根才不得不還手的。這里的同學,都看見了,你可以問問他們,是不是我說的這樣。」梅迎春心里清楚,這事只能就地解決,要是到了學生處,沒了圍觀師生們給張強施加壓力,對柳根更不利。
張強把目光投向李天意︰「你撞人了?傷到人沒有?」
李天意指著懷里抱著撿起的衣物、站在一邊的歐陽雪說︰「我沒想到她會從路邊忽然走到路上……」
張強這才留意到站在一邊的歐陽雪,雙眼貪婪的在歐陽雪身上從上往下,又從下往上的掃了個來回,咳嗽一聲,盡量露出點笑容問︰「同學,你叫什麼名字?」
歐陽雪很討厭張強那雙看向自己的眼楮,她也听出梅迎春不想讓柳根跟這位學生處長走,于是走上一步說︰「我叫歐陽雪,事情經過,就如剛才梅老師說的那樣,不是柳根先動手,而是他用腳踢柳根……」指了指李天意,然後把目光投向圍觀的師生,大聲說︰「這里很多同學都看到了,對不對呀!同學們!」
「對!我們都看到了……」
「是這個黃毛開車撞了人,還開口罵人打人的……」
「這小子太囂張!他老子肯定也不是什麼好鳥……」
……
圍觀的師生,都紛紛聲張正義般叫嚷起來。
張強有些心虛了,趕緊舉起手大聲說︰「同學們都听我說!大家靜一靜!靜一靜……」等圍觀的師生叫喊聲小一些,他才接著說︰「這件事!我們會查清楚的,不管是誰!在學校犯了事!違反了校規!我們都會做出嚴肅公正的處理!大家都散了吧!圍在這里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都散了啊!別影響新生入學報到!」然後低聲給兩個保安說︰「維持好這里的秩序!我給你們王處長打電話,讓他增派人手過來。」說著,從褲兜掏出一個手掌大小的摩托羅拉手機(上世紀九十年代末,手機還不是很普及,很多人腰間別的是傳呼機。),背過身去,開始撥打號碼。
兩個保安得到領導的指示,抖擻起精神,大聲嚷嚷著︰「沒什麼好看的啊!同學們!都散開!別圍在這影響新生報到……」
打完電話,張強走到梅迎春和柳根身邊,拉長臉說︰「梅老師,這件事究竟誰是誰非,咱們改天專門找時間處理,忙你的去吧,我得帶受傷的李天意同學去醫院做檢查。」說完,瞅了柳根一眼,沒說什麼,把雙眼看向歐陽雪問︰「歐陽雪同學,你沒受傷吧?要不要到醫院去做個檢查?這地上的錢是你的嗎?」
歐陽雪搖頭回答︰「我沒受傷,不用去醫院做什麼檢查,這錢也不是我的。」
「哦,沒傷到就好,不幸中的萬幸。」張強回頭看著李天意︰「天意,錢是你的吧?」
李天意掃了一眼地上散落的鈔票,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張強蹲,開始幫李天意拾鈔票,那兩個保安也蹲下幫忙撿錢。
梅迎春看著圍觀的師生一個接一個走開了,既然張強也沒再提要把柳根帶到學生處,那她也沒必要非得和張強橫下去,得罪了他,對自己對柳根都沒啥好處,還不如就此了事,于是給柳根和歐陽雪說︰「沒事了,你們都到各自宿舍去吧。」
柳根和歐陽雪走到損壞的行李箱邊,歐陽雪把懷里抱的衣物塞進去,她手掌擦破的地方,有血跡粘在了衣服上。
「歐陽雪,你的手……」柳根幫著歐陽雪的忙,看到她擦破的手,很想捉住她的手仔細看看傷成什麼樣。
「沒事,擦破點皮,過幾天就好了。」歐陽雪把雙掌攤開給柳根看,確實不是很嚴重,僅是蹭破點皮而已︰「剛才……謝謝你。」
「走吧,我先送你到女生院。」柳根雙手抱起行李箱說。
歐陽雪也不拒絕,和柳根並排走在一起,到了王家和放行李的地方,見他和戴紅袖套的男生守在行李邊,柳根說︰「王家和,你在這等一下,我把歐陽雪的行李送到女生院,再回來拿我的包。」
那個戴了紅袖套的男生,被柳根剛才收拾李天意的那幾下給折服了,對柳根說︰「根哥,我幫你把行李搬到宿舍吧,一會你到男生院,很好找,九號樓。」他不喊名字,而是像王家和一樣喊柳根‘根哥’。
柳根對他笑笑,沒說話,與歐陽雪一起,跟在戴紅袖套女生的身後,朝女生院方向走。
王家和望著柳根和歐陽雪的背影,笑呵呵的給身邊戴紅袖套的男生說︰「我敢跟你打賭,根哥這名號,很快就會傳遍整個校園!」
「學生處的張處長偏袒開寶馬的那小子,你最好提醒根哥,別惹姓張的,我們班一個同學,上個學期,上生化實驗課時,弄壞了儀器,老師要他賠,當場就和老師頂上牛,那老師把我同學拽到學生處……差點被姓張的給開除……」戴紅袖套的男生提上柳根那個編織袋︰「哎喲喂,根哥的行李還蠻重!」
王家和伸手幫他扛在肩膀上,拖上自己的行李箱,提起柳根的塑料袋︰「後來呢?」
「听我同學說,他老爸大老遠的坐飛機連夜趕來,悄悄找姓張的送了些錢,賠了損壞的儀器費用,這才保住他沒被開除,但卻記了個大過處分……」戴紅袖套的男生說。
「這姓張的也太……」王家和憤憤的,但眼角掃了身邊男生一眼,沒把後面的話說出來。
柳根在女生院門口被門衛攔下,不管他和歐陽雪如何解釋,看門的大姐就是不讓他幫歐陽雪抬行李箱進女生院,沒辦法,只好那個戴紅袖套的女生和歐陽雪兩人,一人抬一頭往里走。
在走向男生院的路上,柳根心中感到萬分沮喪,沒學費交人家不讓注冊不算,還得罪了學生處長都懼怕三分的李天意,他從李天意報出他爹叫李甘時,見到保安和梅迎春吃驚的臉部表情猜測出,這回自己麻煩惹大了,即使能馬上交清學費,恐怕也不好過學生處長張強那一關,李天意那小子,肯定會讓姓張的幫他報私仇。
當柳根走進男生院,看到新修的學生公寓九號樓,很漂亮,每個房間都有陽台,晾曬了各式各樣的衣服。
「住這樣的摟,一年得多少錢的住宿費呀?」柳根自言自語,朝四周學生公寓樓掃了一圈,幾乎都一個樣,沒看到舊一點或矮一點的摟。
歐陽雪在那位戴紅袖套的女生幫助下,到了她住的宿舍,里面已經有三個女生。
「你就是歐陽雪吧?」一個圓臉,稍胖,大眼,短發的女生,看到歐陽雪,從進門左手邊高低床的下鋪站起身,笑哈哈用濃重的東北口音問。
其余兩個女生,在進門右手邊的高低床上,一上一下,正在整理床鋪,听到開門聲,都把頭看向歐陽雪。
房間里只有兩張高低床,也就是說,這是四人間的宿舍,歐陽雪疑惑的問說話的女生︰「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喏,在這寫著呢。」說話的女生指了指高低床鐵欄桿上的字條說︰「我叫蔡花,本來是我在你上鋪的,可我這一百多斤,擔心把床板壓斷傷了你,呵呵……于是就佔了你的下鋪,要是你不怕我壓斷床板,那我可以睡上鋪。」
歐陽雪給幫他抬行李的女生道了謝,關好門,笑了笑說︰「沒關系,我喜歡睡上鋪。」
蔡花高興的撲上來,抱住歐陽雪,啪的她臉蛋上親了一個︰「哎呀呀,這麼粉女敕的臉蛋,看著都叫人心疼,我先嘗個鮮,你倆快來歡迎咱們的姐妹呀。」蔡花給另外兩個女生招手。
兩個女生,嘻嘻哈哈的笑著撲向歐陽雪,在她臉上左右兩邊分別親了一口,伸手在歐陽雪身上模一把,算是完成了初次見面的洗禮。
「我叫吳思琪,北京人。」自我介紹的女生,戴了副眼鏡,長頭發,單眼皮,穿了無袖衫,套一條與無袖衫同一顏色的涼褲,身板有些單薄得看不出胸脯有什麼內容。
「我叫汪霞,山西人。」穿了件白色吊帶衫,套著平腳褲頭,頭發還有些濕,用一條手絹松散的扎在腦後的女生,個頭少矮,但皮膚很白。
「很高興能和你們住在一起。」歐陽雪被三個女同學的熱情,趕跑了剛才的不愉快。
「我來幫你。」蔡花在歐陽雪取下雙肩包的時候,主動要幫歐陽雪抬行李箱。
「謝謝,不用了,我自己來吧。」歐陽雪走到門口左邊,擺放了一張書桌前,書桌上面,有一個貼有她名字的儲物櫃,這是歸她使用的書桌和儲物櫃,她伸手拉開櫃子門,用手指模了一下,沒有灰塵,折轉身準備把行李箱中的衣物放進儲物櫃中。
「你的行李箱怎麼……」蔡花欲言又止,似乎覺得不該問太多。
歐陽雪蹲在地上,看著破損的行李箱,心里忽然想到柳根︰他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