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後,雨下得更大。
豪情酒吧坐滿了人,為接待更多的客人,酒吧臨時增加了很多桌椅,吧台附近都擺滿座位。
柳根他們圍坐在樓上一個角落里,這是邱葉臨時給他們班聚會留下的場地。
歐陽雪沒想到酒吧的負責人是邱葉,她坐在柳根身邊,低聲問︰「柳根,你是不是早知道邱葉在這里上班?」
「是啊,我知道她在這里上班,祥子也在這里。」柳根回答。
拼在一起的桌上,擺滿了下午同學采購的吃食和扎啤。
這些剛從高中進入高等學府的驕子嬌女們,很多過去都沒泡過吧,聚在一起,個個顯得很興奮,喝起酒來,像是在比賽,女同學一點不輸男生,玩著桌上猜骰子游戲,听著張建在表演台上的歌聲,一杯杯的啤酒灌進不同的肚子里。
柳根盡管到過這里,但還沒真正喝過啤酒,他不喜歡啤酒的味道,喝得不多,但卻感到頭有些暈乎乎的。
平時不喝酒的人,要適應酒精,即使是那麼一點點,身體也需要一個過程,何況柳根過去壓根沒喝過啤酒,一年到頭,也喝不上一次酒,不是沒酒喝,而是他父親的肝硬化就因為喝酒喝出來的毛病,他甚至有些排斥這種很多人喜歡的興奮飲料,認為要是世上沒有酒這個東西,他父親也許不會病倒在床上。
歐陽雪也喝得不多,不過,她的臉蛋,在半明半暗的光線下,受酒精刺激,變得越加嫵媚動人,她的身體微微朝柳根這邊傾斜,看上去,活月兌月兌一個醉美人。
「你少喝點。」柳根看著歐陽雪嬌艷的臉頰,以為她不勝酒力。
「你也別喝多了,酒精損傷肝腎,我媽嚴格控制我爸喝酒,即使有應酬,我爸都不喝酒。」歐陽雪擔心的,是柳根正在服用的試驗藥物,要是喝太多的酒,會增加身體的解毒排泄負擔。
此刻張建正在演唱一首別人點的同桌的你,酒吧里的學生,似乎被他的歌聲感染了,想到幾年後將會和身邊坐在一起的人分開,無形中有種預期的傷感。
「張建的歌唱得很好。」歐陽雪說。
「嗯,很動人。」柳根答。
王家和跟著輕聲哼唱︰誰娶了多愁傷感的你,誰安慰愛哭的你……
所有同學齊聲跟著張建的歌聲唱起來。
歐陽雪情不自禁的把手主動伸進柳根的手心里。
柳根緊緊握住她有些發涼的玉手,側頭看她一眼,正好歐陽雪的目光含笑看向他,兩人會心的對視微笑,柳根用他渾厚的低音哼唱︰誰把你的頭發盤起,誰給你做的嫁衣……
唱到這兩句,柳根心疼了一下,閉上嘴,不再往下唱,呆呆望著歐陽雪那面若桃花的臉,心想︰干嘛要讓別的男人把她的頭發盤起,干嘛要讓別的男人給她做嫁衣!
柳根的手,加了一分力,似乎擔心歐陽雪從此離他而去,想要把她緊緊抓在手心里,心里在說︰我不會讓別的男人把你的頭發盤起,我不會讓別的男人把嫁衣穿在你身上,我要親手為你盤起頭發,把嫁衣穿在你的身上!
歐陽雪的手,感到從柳根手中傳來的力量,她很想把頭輕輕靠在他堅實的肩膀上,可身邊有那麼多的同學,她有些羞怯。
忽然,柳根褲兜里的傳呼機發出震動,接著滴滴的叫喚起來。
柳根和歐陽雪都被呼機突如其來的震動和響聲驚了一下,兩人的手迅速分開。
柳根伸手掏出傳呼,不用看他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但他還是看了信息,上面的號碼不是外科那個號。
「你買了傳呼?」歐陽雪詫異的問︰「什麼時候買的?」
「哦,上個星期買的。」柳根回答一句,站起身說︰「我去回個電話。」
柳根平時上課,都是把傳呼機交給祥子,所以歐陽雪還不知道他買了個呼機。
「用我的電話回吧。」歐陽雪拿起背後椅子上的包,拉住柳根的胳膊。
柳根心想︰要是夏陽打來的該怎麼辦?
「給。」歐陽雪把她的手機遞給柳根。
柳根接過電話,他還不知道該怎麼用,手指不敢去踫那上面的鍵。
「你直接撥打呼機上的號。」歐陽雪說︰「然後按下綠色的撥出鍵。」
柳根按歐陽雪說的,撥了呼機上的號碼,按下撥出鍵,放到耳邊,嘟嘟幾聲後,對方一個女人說話了︰「找誰?」
「我是柳根,請問誰打的傳呼?」柳根問。
「你是搬運尸體的吧?」對方問。
柳根看了歐陽雪一眼,擔心她听到,把頭邁過去說︰「我是。」
「你到急救室來吧。」對方說完,掛斷了電話。
「是誰打來的?」歐陽雪問。
柳根把電話遞給歐陽雪回答︰「一個熟人,要我去幫點忙。」說完,站起身四處找祥子。
「根哥,怎麼啦?」王家和問。
「哦,我有點事,得出去一趟。」說完,回頭又看了歐陽雪一眼,見她那雙美麗的眼楮怔怔的望著自己,他臉上擠出點微笑說︰「我還會回來的。」說完,朝樓下走。
祥子今晚很忙,幫忙端啤酒飲料。
「祥子,你過來!」柳根給祥子招手。
祥子把托盤里的飲料放在客人桌上後,走到柳根身邊問︰「根哥,什麼事?」
「召喚來了!」柳根把手中呼機晃了晃說。
「怎麼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祥子皺起眉頭說。
「少廢話,快去給邱葉打聲招呼,咱們得跑過去。」柳根推了祥子的背一掌。
歐陽雪在柳根走下樓後,也站起身,朝樓下看,見柳根和祥子站在那里說話,心中頓生疑惑,看了看手機上剛才柳根撥打的電話號碼,猶豫一下,重撥過去。
祥子給邱葉咬著耳朵說了幾句,轉身跑向柳根,也沒換衣服,兩人朝酒吧外跑。
歐陽雪打通了電話,听到對方說︰「你好,這里是急診室,你找誰?」
「請問剛才你們打傳呼喊的人是做什麼的?」歐陽雪問。
「搬運尸體的。」對方回答。
歐陽雪驚得差點把手機掉落到地上,口中輕聲嘀咕︰「搬運尸體的……柳根他是去搬運尸體……」雙眼吧嗒落下兩顆淚珠。
柳根和祥子沒回宿舍拿白大褂和口罩,用最快的速度,跑到醫院急診室,到護士站,報出姓名,一個年輕的護士看著祥子那身酒吧招待的衣服說︰「三具尸體,是車禍,你倆先把尸體搬到停尸房,然後在那里清洗干淨。」
「請問這里有擔架嗎?」柳根問。
「有,你們跟我來。」護士說完,走出護士站櫃台,領柳根和祥子去拿擔架。
當柳根和祥子抬著擔架跟隨護士走進急救室的時候,里面三張臨時手術台上,躺著三個沾滿血污的人,全都沒穿衣服,其中一個是女的,還有一個是男孩,大概七八歲的樣子。女的頭顱有一半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胸月復部和手臂都有創口,只有雙腿是完整的,那個孩子更慘,滿臉血污,一只胳膊沒了,男的那個稍好,除了臉部血糊糊外,右胸有個口子。
「別愣著,快搬走吧!」護士催促道
「他們是一家三口嗎?」柳根和祥子把擔架放下時問了一句。
護士回答︰「是車禍,一家三口全死了。」
柳根和祥子,很小心的先把小男孩搬到擔架上,護士用一塊白布蓋住。
急診室在一樓,不用爬樓梯,直接往停尸房方向走。
看守停尸房的王大爺,讓柳根他倆把尸體放在一個水槽邊的地上。
在把第二具尸體,也就是那具女尸搬向擔架時,祥子抬的是腳,他把眼楮閉上。
抬第三具尸體時,祥子的手感覺到那個男人的腳有溫度,說了一句︰「這人還有體溫。」
「剛死的人都有體溫。」護士答了一句。
兩人很輕巧的把男尸搬到擔架上,蓋好白布,往外抬的時候,兩個男人站在門口,給護士說︰「我們是嘉禾公司的……」
「你們跟我到那邊辦理手續。」護士沒等對方說完,把兩人叫到護士站。
在走向停尸房的路上,祥子又說︰「根哥,這個男的有體溫,剛才抬的孩子和女的,都沒有體溫,會不會還活著呀。」
「快走!到停尸房看看!」柳根催促祥子。
兩人把男尸抬進停尸房,看到王大爺把女尸上蓋的白布扯開了,蹲在那里。
柳根和祥子都沒在意,放下擔架後,柳根把蓋住男尸頭部的白布掀開,伸手到他脖頸處模了模,沒模到有搏動,但手指卻感到確實有體溫。
「根哥,怎麼樣?是不是有體溫?」祥子蹲在身邊問,眼楮看到死人的手指動了一下︰「快看,根哥,他動了!」祥子指著死者的手指大叫。
柳根朝祥子指的地方看,果然,那人戴著戒指的無名指動了動。
「快!抬上他!咱們得把他送回急救室去!」柳根大聲說。
兩人又把擔架抬上,幾乎是跑回來的。
「護士!醫生……還有救……人還活著……」柳根大聲呼喊,和祥子抬著擔架沖進急救室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