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待在自己的閨房內,喬靜絞著小手,望著窗外月色沉思。
現在已近深夜,可是她卻怎麼也睡不著覺,腦中所想的,全是白天那位與她眉目傳情的白衣男子。
他說要來找她,不可否認她的確很期待,但他並沒說要在什麼時間上段府拜訪她,她都等了一下午也沒見到他的人影,他會不會不守信用不來了?
其實,他們也沒講明真的要見面,或許他只是隨口胡亂許下承諾,為了看她當時羞得無地自容的反應也不一定。
「好呀,好惡劣的男人,最好永遠別出現在我面前!」虧她對他挺有好感的,這麼一想,倒是冷靜了下來。
她氣呼呼的臉色逐漸緩和,承認自己當時的確對他有那麼一點期待,只因他居然能猜到她心思,在她因那名神秘少年搗蛋、使比武招親不成功而松了一口氣時,是他立刻給她一抹微笑,表示她開心他也同樂,在那當下,她就覺得若不認識他自己會很失望,畢竟茫茫人海中只有他心有靈犀地注意到她的心思。
然而,他應該是不會再出現在她眼前了吧?還有呀,看他那副奇怪的裝扮,說不定腦袋有點問題哩……
喬靜找了數個理由說服自己,要自己忘了只有一面之緣的白衣男子,她早過了少女懷春的年紀,就算每次婚禮都沒辦成,好歹她也跟十幾個男人訂過親,實在不該再對婚姻抱持著期待和幻想,能找到一個敢娶她的男人就不錯了,怎麼還能奢望有個愛她、她也愛的男人來相守一輩子呢?
抬眼望月,她的神情突然轉為哀痛,因為想起了遠在赤洛國的親生爹娘、大哥、三妹與小弟一家人。
如果她還在爹娘身邊,爹娘會不會跟爹爹一樣,為了她的幸福不計代價的公開招親,務必要讓她有一個好歸宿?
不知長她三歲的大哥是生是死?如果還活著,大概也早討了妻子,生下小女圭女圭來玩了吧。
不知三妹被送往哪一國、哪一家撫養了?三妹小她一歲,說不定比她還早成親了呢。
不知……她來不及看見他長大的小弟還在不在家里?算一算今年他也十五歲了,肯定是個翩翩美少男,鄰家姑娘們爭相要嫁的好對象。
其實她心里很清楚,他們四個孩子這輩子人生的路坎坷難走,不可能這麼容易就找到一個好對象成親,就像那首算命先生為他們將來命運所留下的詩一樣—
「緣依在,相克帶煞無緣聚;情難了,一生牽絆無情言。怨糾纏,寂苦徘徊恨世間;仇一字,旅途漫漫相見散。命天定,國親若非富即貴;愛何難?孤子皇兒心相隨。盼鄉思,總歸落葉回根處;恨不得,似假而真無是非……」念著念著,喬靜的淚水忍不住啊現眼眶,任憑淚水滑落,她無力地擦拭著。
這首詩是喬家給她唯一的紀念了,她一個字也不敢忘,不會忘。
「緣依在,相克帶煞無緣聚;情難了,一生牽絆無情言。怨糾纏,寂苦徘徊恨世間;仇一字,旅途漫漫相見散。命天定,國親若非富即貴;愛何難?孤子皇兒心相隨。盼鄉思,總歸落葉回根處;恨不得,似假而真無是非。」
喬靜怔住,整個人傻在原地,毛骨悚然地听著身後男子重復念出那首詩。
直到那人念完,室內恢復一片寂靜,她還沒回過神來。
她不敢回頭,這個時間、這間房間,理當只有她一個人在啊
再說了,王府有哪個奴才這麼大膽,敢在深夜闖入王爺的寶貝千金閨房?不被亂棒打死或是送官嚴辦才怪!
「不好意思,嚇著段姑娘了,在下是白天約你私會的左孟堂。」見她遲遲不敢轉身面對他,左孟堂失笑的先自我介紹。
听見是「人」的聲音,喬靜總算安下一顆心,她慢慢的轉身回頭,果然看見是白天那位全身包覆著白巾的奇怪男人,二話不說張口就喊,「來人嗚—」
早就料到她會有這個反應,左孟堂快一步以手掌摀住她的口,以防她將下人叫進房來。
「嗚嗚嗚……」被制住的喬靜死命掙扎著,她萬萬沒想到他說會主動找她,方法竟是半夜闖入戒備森嚴的王府,溜進她的房間當采花賊?
就算她是克死十幾個男人的帶煞女,也不能受他如此狂妄的污辱!
抓住他摀著她嘴巴的手掌,喬靜沒有留情,張口狠狠地咬他。
左孟堂沒想到她反應這麼激烈,吃痛地放了手,正好讓她趁機呼叫求救。
「救命啊—來人啊—快點來人—」她拚了命扯著喉嚨大聲叫喊著。
他則一臉無奈地望著她。他真的沒有惡意啊!
「小姐,發生什麼事了?小姐快開門啊—」
一時間,喬靜房門口聚集了不少聞聲趕到的奴婢、守衛,她凶狠的瞪了「采花賊」一眼,警告他他死定了,隨即沖上前打開房門。
「小姐?」房門外,一干下人緊張詢問著她。
「你們快把他—」喬靜回頭指向采花賊……咦?人呢?不過是打開房門這麼短的時間,那個男人居然憑空消失了
下人們好奇的往房間內張望,個個一臉不解,「小姐,這是……」什麼意思啊?
「咳!那個……我大概是睡傻,作夢眼花了,對不起哦。」喬靜欲哭無淚,都是那個卑鄙的男人害她在這麼多下人面前丟臉。
原來如此,下人們總算放下一顆心,見小姐向他們道歉,紛紛反過來安慰她。
「小姐,沒關系啦,一定是今天比武招親大會累著小姐了,您早點睡吧,需不需要派個奴婢服侍您入睡?」
「不用、不用,我一個人可以。」喬靜僵硬的干笑,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還要有人陪在她身邊睡覺?遣散一干人等後,她才關上房門,怒氣沖沖地在房間內大喊,「采花賊!你給本小姐出來!」
真是太可惡了!他為什麼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憑空消失?他是怎麼辦到的?
可喊了半天仍無人回應,喬靜也疑惑了,人呢?她奇怪地四處檢查自己房間內任何一個能躲人的角落,最後卻只能沮喪地放棄尋人。
「現在是怎樣?真的是我眼花見鬼了?還是我剛剛確實睡著了,作了惡夢自己都不知道?」重重落坐在床沿,她還緊張地向上張望著床頂,而後又下翻看床底,但別說人影了,就連鬼影子都沒瞧見。
她輕輕踫觸著自己的嘴,這怎麼可能呢?他的氣息仿佛都還停留在她肌膚上,怎麼轉眼間人就消失了?
他真的走了嗎?真的這樣就被她嚇跑了?這笨蛋!沒瞧見她沒有告訴任何人說他溜進王府內哦?她都已經準備放過他了,他干麼又自己跑掉?
她真的會被他這個笨蛋給氣死!
喬靜懊惱一陣後,接著打起呵欠,夜深了,倦意開始侵襲她的理智,她氣呼呼地上床睡覺了。
對了,他剛剛說他叫什麼名字來著,「左孟堂……」嘴里喃喃念著他的姓名,她慢慢進入了夢鄉。
窗外,左孟堂失笑地望著她入睡後,轉身離去。
隔天,喬靜怒火還沒平息,她特地坐在房內的桌前張望著窗外,有預感左孟堂今晚一定會再度來訪,因為哪有采花賊沒嘗到甜頭會甘心就此放棄的?
這次她帶了武器——木棒在身邊,這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瞞過總管伯伯的眼楮偷偷帶回來的,要是讓總管伯伯看見她帶這種東西回府,肯定第一個跑去稟報爹爹,然後爹爹便會緊張萬分的跑來關心她,問她拿木棒是想要做什麼……
做什麼?打笨蛋用的啦!
哼!要是左孟堂還敢出現,她就一棒先把他打昏再叫人,就不信他這次還能逃掉。
然而今夜一樣等了好久,她始終等不到他現身,等得都快睡著了,忍不住打起呵欠來。
奇怪,那個怪男人怎麼還沒出現?難道他真的放棄來找她了嗎?呿!
「真是笨蛋……」既然如此,那她干麼還整夜坐在這里堵人?不是也跟傻瓜一樣嗎?
她又打了個大呵欠,懶散地瞄一眼窗外,赫然被窗外的影子給嚇到。
來了?!她緊張的執起木棒,屏氣凝神瞪著窗外動靜,發誓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認真專注過。
突然,窗外冒出一個小頭,喬靜霎時怔住了。
原來是左孟堂一直帶在身邊的小侍童,他三兩下翻窗跳入房間內,帶著笑向她打招呼。
「姊姊晚安,你還記得我嗎?」他一臉天真瞪著她緊緊抓在手中的木棒,「姊姊手上拿著那個是想……」
「這……咳!」見來者是小孩子,喬靜尷尬地放下木棒,「那個人……」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問,何況她連這孩子跟左孟堂是什麼關系都不曉得,難道……是父子?!
「你說爺?」倒是侍童仿佛知曉地替她接話。
「爺?你喚他為爺,你們是什麼關系?」她趁機問清楚。叫「爺」就應該不是父子了,總不可能是祖孫吧!
「爺是我的主子,我從小苞著爺在墓中生活,是爺照顧我長大的,他說我已經長大了就是他的侍童,換作我要服侍他,不準離開他。」小孩子就是知無不言,侍童不知人心險惡,一下子便把狀況全告訴眼前第二次見面的姊姊。
墓中羽喬靜皺眉,心想是自己听錯了吧?嗯,一定是。
望著可愛的小侍童,思索著他話,中意思,喬靜不禁心生憐惜,輕輕將他抱坐在她腿上,「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
年紀這麼小就在當奴僕,左孟堂算不算是在虐待小孩?
「……」侍童無事的望著她,一個字也答不出來。
「嗯?我問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了?」她更疑惑地望回去。
「我不知道。」侍童怯怯回答。
「沒名字?」怎麼可能?
侍童點點頭。
「也不知道幾歲了?」她睜大眼問,這太離譜了吧?
侍童依舊點頭。
「天!左孟堂是怎麼照顧孩子的啊?那個該死的——」混蛋!居然讓孩子連個名字都沒有,太夸張了啦!
喬靜難得講話這麼粗魯,因為她實在是很氣憤左孟堂如此對待小侍童。
「姊姊,你別罵爺,爺有時會叫我『小表』,可爺說那不是名字,是暫時的代號。」通常他人離爺很遠的時候,爺會用代號大聲呼叫尋找他。
「呿!他憑什麼叫你小表?」這孩子一定是左孟堂從哪里撿來的,看來撫養得心不甘情不願。
「因為我就是小表啊。」爺是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