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落的速度終于停止,遠遠看去,便能看到那峭壁上,正有兩個人影在晃悠,如蕩秋千。
而真實的情況當然沒有蕩秋千這麼悠哉,雖然下落的速度是停了下來,可慕容臻卻蕩在那里半天都回不過神來,纏在腰上的力量雖救了她一命,可也將她折騰得夠嗆,感覺整個月復內的髒腑都被絞到了一起,一時間連口氣都喘不出來,還伴隨著說不出的疼痛。
再加上剛才馬車里的一陣折騰,當真是如同從煉獄里走了一遭,感覺渾身的骨頭都被拆卸了開來,從火上踩過,油里滾過。
「臻兒……咳咳……」
從頭頂方向傳來的呼喊讓慕容臻略微回過了些神,吃力的抬起手抓著吊在她身上的鞭子,用力喘了幾口氣。
微涼的空氣吸入胸口,讓她又清醒了點,眯著眼努力看著眼前的環境,看到就在距離她不遠的崖壁上,有小小的一切凸起和凹陷。
她又閉上眼努力輕柔的呼吸,任由身子在鞭子的下繞了個弧度。再睜開眼,她幾乎是咬著牙才伸出手,抓住了懸崖壁上的一處凸起,將自己整個人都緩緩的貼近了過去。
頭頂有著壓抑不住的咳嗽傳來,忽有一滴還帶點溫熱的液體落在她的臉上,血腥味頓時就竄入了她的鼻翼,然後第二滴,第三滴……
她猛然怔住了,努力攀爬在懸崖上,好減輕上方拉著她那人的負擔,然後才抬頭看上去。
此刻已是黃昏時刻,他的身後正有一輪紅日在緩緩落下,將他的一身白衣也映出了絢麗的色彩,看不清他的臉,但能看到從他身上低落的一滴滴血液,在夕陽映照之下,折射出耀眼的光彩,一滴又一滴,越來越多,越來越快。
心中有什麼轟然碎裂了開來,怔怔的抬頭看著那個掛在峭壁上,以紅日為背影的身影,突然眼楮酸澀難耐。
兩輩子加起來,除了納蘭,再也沒有第二個人曾這般拼命的想要救她。
寧王府內已華燈初上,依然熱鬧不休,斛籌交錯,普通官員雖不敢放肆的對上官雲傾勸酒,但皇室的子弟,那些位高權重的大臣,依然將上官雲傾圍了個結實。
已不知喝下第幾杯酒,上官雲傾面上已有微醺之色,笑容依然迷人,以顯示他對今天的大喜是怎樣的歡喜,只是偶爾斂下的眼瞼之中,有著無盡的憂慮。
為何到現在都還沒有找到臻兒的蹤跡?若是不能在明天進宮請安之前找到她……
下意識里看向皇祖母與父皇,握著酒杯的手緊了緊,眼中有什麼懾人的光芒,溢出了一點。
大婚之日,寧王妃被人擄走,若是這件事情讓人知道了,寧王府的臉面丟盡不說,只怕慕容臻也會因此遇到巨大的麻煩。
終于,小夜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了前院,上官雲傾眼楮一亮,不動聲色的擺月兌身邊的人,獨自到了無人的角落,小夜緊跟著也來的了這里。
「王爺,找到王妃了。」
「在哪里?」
「已經回王府,只是……」
看著小夜的神色,上官雲傾心中一沉,聲音也不由得低沉了幾分,「說!」
「……屬下是在南城外的懸崖邊上找到王妃的,還有十三王爺也在場,不過兩人都昏倒在懸崖邊,王妃渾身是傷,十三王爺表面傷口倒是不多,但引發了宿疾,恐怕比王妃還要嚴重,屬下已經請玉公子過去幫忙診治。」
垂在身側的手驀然握緊,「現在人安置在哪里?」
「因為十三王爺也一起,為了方便玉公子診治,屬下將王妃和十三王爺都暫時安置在了文瀾閣。」
話剛說完,上官雲傾就已轉身往後院走去,小夜一呆,忙跟上去,說道︰「王爺,您……」
「不必!」不等小夜說完,他就開口打斷了他的話,視線隨意不在意的從賓客們所在之地掃了一眼,冷冷的說了一句,「誰敢責難本王失禮?」
然後便走也不會的往後院走去,目標,文瀾閣。
路上,上官雲傾又問道︰「茜茜呢?」
小夜一頓,才說道︰「她還留在懸崖那邊查探情況。」
上官雲傾倒並沒有多說這個問題,轉而說道︰「將你現在查到的事情,具體說清楚。」
「是!屬下大概查看了下王妃的傷勢,發現多是磕踫造成的,剛有回報說是在那懸崖下發現了兩匹摔死的馬和一輛散了的馬車,在懸崖附近的小路上也發現馬車奔過的痕跡,應該是驚了馬,而王妃卻在馬車內。還有,屬下曾親自在懸崖邊查探過,王妃似乎曾跌落懸崖,看當時的情景,十三王爺可能就是為了救王妃,才引發了宿疾……」
說著話的當兒,兩人已來的了文瀾閣,相鄰的兩個廂房內,慕容臻和上官璟御分別昏迷著躺在那里,上官雲傾到的時候,玉公子正在檢查著慕容臻身上的傷勢。
「如何?」看著安靜的躺在床上的慕容臻,上官雲傾輕聲問道,她身上那已經撕裂多處的鮮紅嫁衣,露在外面,尤其是臉上的那幾處傷痕,讓他不禁又皺起了眉,眼中一片寒泠泠的。
玉公子放開了搭在慕容臻腕脈上的手,神色平常,隨口說道︰「我不方便檢查她身上的傷勢,不過從臉上手上的傷勢以及脈象來看,倒並不很嚴重,不過是受了大量的撞擊,右手臂韌筋被拉傷,還有一點輕微的內傷。」
越听,上官雲傾的臉色就越難看,偏偏某人還說得一派隨意,一副這並沒什麼大不了的模樣,更是陰郁非常,終于讓玉公子察覺到了他身上冒出的冷氣。
有些驚訝的看著他,玉公子還貌似關切的想要搭一搭他的脈搏,愕然問道︰「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莫不是也病了?」
上官雲傾一把甩開他的手,走到了床邊側身坐下,拿起她的手一看,便發現她的的五根手指皆被磨破了皮,似乎是曾用這手在亂地上攀爬。
玉公子的聲音適時的響起,「這些只是擦傷,不嚴重,抹一抹金瘡藥,不出幾天就會痊愈了。」
上官雲傾眉頭又是一皺,突然覺得玉公子的這個他听了多年,早已听慣的語氣,突然間變得討厭了起來。
但他什麼都沒有說,放下那只滿是傷痕的手,道︰「真的無礙?」
「沒事,休息幾天就好了。擦傷的地方抹金瘡藥,撞傷的地方擦一擦藥酒,幾天就好了,至于那點內傷,你自己助她理下經脈就可以了,倒是右手臂拉傷的韌筋恢復得會比較慢。」
上官雲傾又皺了皺眉,隨手拿過玉公子已經放在旁邊的金瘡藥和藥酒塞進懷里,然後抱起床上昏迷的人兒就要離開。
「嗨,你怎麼都不關心下你那位皇叔的傷勢如何呀?」玉公子站在原地,只是轉了個身,笑得一臉如玉溫潤,不過看著上官雲傾的眼神,卻帶著那麼點似笑非笑。
上官雲傾腳步一頓,轉頭看了眼旁邊那間廂房,問道︰「十三叔的傷勢如何?」
「外傷倒沒多少,不過身子卻是實在不怎麼樣,本來就是一只腳跨入閻王殿的人,現在剩下的那只腳也邁入了一半了。」
「治好他!」
他說得斬釘截鐵,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玉公子卻忍不住不顧風度的翻起了白眼,沒好氣的說道︰「你當我是神仙啊?就那破敗身子,現在還能活著就已經是奇跡了,我最多也就能讓他不死。」
上官雲傾卻不管他說什麼,有任何不滿,徑直抱著慕容臻離開了文瀾閣,往歸雲苑走去。
那里才是他和臻兒的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