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國,京城,大將軍府,後院某院落內,突然「 當!」有什麼被砸在地上摔了個粉身碎骨,長公主臉色冷凝著,目光陰桀著,擱放在桌子上的手死死的拽緊桌邊,似要將這桌子抓個缺口出來。
「你說遺旨果然在寧王手中?而且本來你們都已經快要到手了,卻被一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紅衣半面人搶先了一步,現在遺旨落到了那個神秘的紅衣半面人的手上?」
她的語氣冷冷陰陰沉沉的,死死的盯著跪在她面前的那個身穿褐色粗布衣的中年男子,連周圍的空氣都被壓縮成團,凝固成霜。
中年男子單膝跪在那兒嵬然不動,似並沒有被這冷凝的氣壓所影響,沉聲說道︰「屬下大意,犯下這等錯誤,請長公主降罪!」
冷哼了一聲,長公主的臉色好一番陰晴不定,最後全部冷凝了起來,看著他問道︰「查到那個紅衣半面人是什麼來路了嗎?」
「尚未查到。不過在追查此人的時候,屬下發現他似與寧王有仇怨,在先前就曾多次刺殺寧王。」
「你的意思是說那人是因為與寧王有仇怨,才會搶走了我們要找的東西?」
「不無這種可能!」
說到這里,長公主又靜默了下來,靜靜的想著不知道什麼事情,似自言自語的說著︰「既然是與寧王有仇怨的,就未必也是我們的敵人,如果能與他好好交涉,未必不能讓他將東西還給我們。」
頓了下,她又說道︰「可他也有可能同樣也是我們的敵人!寧王此次回京,雖不過那麼幾個月,除了慕容臻之外也沒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可在京城里的那些皇子們都緊張著呢,誰知道那紅衣半面人會不會是他們其中某人派出去的,若是東西落到了他們的手上,可就……」
中年男子依然跪在那兒,听到此處,不由說道︰「屬下並沒有查探到他與任何一位皇子有往來,此人向來都是獨來獨往的,行蹤也飄忽不定,以前從來都沒有听說過這麼一號人物。」
「他身手如何?」
「其他的屬下也查探不到,不過听說此人闖入寧王府刺殺寧王,最後能全身而退,另外在寧王離京的途中,此人也曾出現刺殺寧王,並且與寧王直接交上了手,看那個地方留下痕跡可以推測,此人的身手恐怕與寧王不相上下,就算略遜,也遜色不到哪里去。」
長公主臉色微變,手指輕擊著桌面,發出「咄咄」的聲音,沉聲說道︰「如此人物,怎麼可能以前從來都不曾有人听聞?他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
至少到目前為止,除了他自己,還沒有別的人知道他到底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而此刻,他正在距宿州州城三十里外的一個山谷里。
這里有一瀑布,從百丈的山崖之上傾瀉而下,落入下方水潭時發出巨大的轟鳴聲,伴隨著水花四濺,水霧升騰,在水潭上方的幾十米高度範圍內,都是一片迷霧的狀態,陽光照射過來,映射出一條條絢麗的彩虹。
周圍是芳草茵茵,偶爾有一兩只小動物奔跑而過,水中還有大小的魚游走。
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鳥有獸有魚,在這山谷中,勾勒出了一片人間仙境!
而在那瀑布的底下,無數彩虹環繞之內,水霧朦朧的中心,隱隱的似有一個人影站在那兒,直面從百丈高空落下的瀑布,巋然不動,也不知他在這里站了有多久。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動了下,然後又動了下,有白光從瀑布底下飛射而出,無聲無息的就將這巨大瀑布都給斬斷了,而他則緊隨在這白光之後從瀑布底下沖了出來。
此人一身紅衣,比彩虹還要更加絢麗,長發披散,濕漉漉的掛在身後,臉上半個銀色面具,遮住了他半邊容顏,只留下一只猩紅血眸與他的紅衣交相輝映。
有水滴從他臉上滑落,匯聚于下頷再緩緩滴落,陽光下似鑽石般折射出無比絢爛耀眼的光芒,然後「啪」的一聲在草地上摔碎了。
他靜靜的站在岸邊,身上緩緩有白霧升騰而起,然後就可以看見他的頭發以及身上的衣服都在滿滿變得干燥。
這簡直是人工干燥機嘛!
如果慕容真看到的話,她一定會這麼說的!
遠處似有說話聲傳來,這位半面男子渾身的氣息都頓時收斂,緩緩的將視線轉到了那個方向,然後一個閃身就消失在了這里。
到宿州也已經有好些天,慕容真根本就沒興趣如這個世上的幾乎所有當家主母那樣,盡心盡力的管理府中的事情,所以寧王府內的事情,以前是怎麼樣的,現在依然是什麼樣的,管家一點都不能因為王府多了女主人而工作稍微輕松一點。
當然,也有府里的老嬤嬤們暗中偷偷的跟慕容真說,王妃真該盡快的將王府的大小事情都掌控在手中,趁著現在王爺還寵愛她的時候,不然誰知道以後會怎麼樣呢。
她們或許是好心,或許是想要借此來討好新王妃,可慕容真卻從來都沒擔心過這個問題,但也不喜歡被人這般煞有其事的耳提面命,直接一句「他若對我不好,我干什麼還要留在這里礙他的眼,也礙我自己的眼?到時候我就搬光了寧王府,然後自己一個人去逍遙天下,或許還能找到個更好的男人呢!做什麼要掌控這個又掌控那個的」給頂了回去,頓時讓她們驚呆了眼。
好吧,寧王妃從來都是跟這個世界的女子不同的,被認為是離經叛道的事情,她做起來是不會有半點心理負擔的。
不過她的這一番話不知怎麼的,傳到了寧王殿下的耳中,頓時就讓王爺郁卒了,不過當慕容真笑盈盈的親了他一下之後,他馬上就多雲轉晴,心情又舒暢了。
這些天來,慕容真別的事沒有干多少,就把大部分時間用來游覽宿州上面了,幾乎將宿州州城內的大街小巷都模了個遍,然後開始朝城外發展。
從小九小十的口中得知,這城外有一處風景十分美的山谷,于是她今天一大早就拉了這兩兄弟一起過來了,同行的還有茜茜,任務是保護王妃的安全。
至于上官雲傾,因為還有別的事要處理,不能陪她一起來,只是幽怨的看著她牽了黑風,帶著小九、小十和茜茜,歡顛顛的出門。
「嫂子,前面就是了。」
他們現在行走在山林中,已經能隱約的听見瀑布落下發出的轟鳴聲,空氣中也帶了些潮意,小九此時指著前面的方向說道,小十則是在旁邊冷哼一聲。
自蛤蟆肉事件時候,他們表面上相處平靜和睦,暗地里卻總會有那麼點小動作。當然了,小九是個好孩子,真如上官雲傾說的那樣,是個溫順的性子,對她這個嫂子還是挺好的,就算偶爾有些小動作,也是因為他拗不過小十,才不得不為之的。
他們很快就來到了山谷口,在第一眼看到如斯美景的時候,慕容真不由得一呆,然後眼楮都亮了起來。
半面男子很郁悶,躲在隱蔽處遠遠的看著那幾個似乎玩兒得挺開心的人,他卻只能躺在樹丫上面睡午覺。
他跟著上官雲傾一路從京城來到宿州,中途跟上官雲傾的交手讓他受傷不輕,之後就一直都沒有再出現,偶爾之下找到這個地方,就暫且的停留在這里。
就他本身而言,倒是非常喜歡這個安靜的如隔絕世外的地方,可是沒想到竟突然的就闖進了這麼幾個不速之客。
他躺在樹丫上面看著那四個人,手好幾次模上劍柄,但最後都放棄了。
他要殺的是上官雲傾,雖然如果殺了慕容真,再連同他那兩個兄弟和屬下都一起殺了的話,肯定能打擊到上官雲傾,可經過了這麼多次,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對慕容真下殺手了。
其實他也不明白師父為什麼一定要他來殺了上官雲傾。
「喂,你要不要下來一起吃?」
突然有聲音從他底下傳來,把他給嚇了一跳,忙低頭看下去,卻發現慕容真不知何時竟已經站在了樹下,正抬頭看著他。
呃,她剛才不是還在旁邊撿干柴的嗎?怎麼發現他的?
似知道了他的想法,樹下的她伸手指了指一截飄到樹枝下的衣擺,說道︰「你的衣角都露在外面呢,這麼鮮艷的紅色襯在樹葉之中,瞎子都能看見。」
他默默的將不小心飄下去的衣擺扯了回來。
慕容真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依然抬頭看著他,說道︰「我們剛才抓了只兔子,還有幾條魚,你要不要一起來吃點?」
他定定的看著她,她也定定的看著他,兩人一上一下,一高一低,一低頭一抬頭的默默對視著,一直到慕容真仰得脖子都酸了,他才不知是經過了怎樣的心里掙扎,默默的從樹上飄了下來。
慕容真的眼底忽有一點詭異的光芒閃過,然後伸手就拉上了他的手臂,將他拉到了那邊正在燒烤的邊上。
茜茜的反應最大,一看到他就猛的伸手抓起了寶劍,就要拔劍讓沖上來。
慕容真連忙將她攔下,說道︰「別激動啊,他今天好像沒敵意,這麼久了都沒有動手,還故意躲了起來把這個地方讓給我們,真是個好人啊!」
茜茜︰「……」
小九和小十在旁邊好奇的打量著他,似覺得這人身上的冷氣讓他們有點不舒服,齊齊遠離了點,轉頭看向慕容真問道︰「嫂子,這位公子是你的朋友嗎?」
「不是,他是想要刺殺你們七哥的敵人。」
于是,小九和小十也「唰」的一聲跳得遠遠的,直接拔劍就對上了他。
他卻連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反而直接在火堆旁坐了下來,似乎今天真的不想跟人動手。
慕容真眼中又有詭異的光芒劃過,一邊將茜茜和這兩雙胞胎兄弟勸坐了下來,一邊自己也在半面男子的身旁坐下,伸手拿過那正在「茲茲」冒油的烤全兔,灑了些調料上面,然後放在架子上面繼續烤。
魚個兒小,所以熟得比較快一點,慕容真特意挑了最大最好的那條魚遞到半面男子面前,他伸手接過,盯著烤魚看了半餉,然後才慢慢的吃了起來。
他吃得真得很慢,細嚼慢咽的,動作輕柔而有一種獨特的優雅,不過那魚肉減少的速度,卻一點都不慢。
慕容真咬著一條魚,看著他輕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
「你看,我們現在坐在一起吃東西,可是卻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
「……葉修文。」
樓兮茜突然抬起了頭,看到王妃嘴角噙著的那抹溫柔弧度,以及眼中忽閃而過的詭異光芒,似明白了什麼。
慕容真在魚身上咬啊咬,眼珠一轉,就繼續說道︰「葉修文?真是個好名字。不過以前怎麼從來都沒有听說過呢?像你這麼厲害的人物,不應該如此籍籍無名才對啊。」
他的動作突然一頓,轉頭沒什麼重量的看了她一眼,頓時讓慕容真忍不住心中一緊,表面上卻依然不動聲色,笑得無辜又天真。
當然,她並不能保證眼前這個人會被她的這個表情給迷惑。
他看了她一眼之後,馬上就又轉回了頭去,繼續細嚼慢咽的吃完還剩下的小半條魚。
剛吃完,還沒將魚骨扔掉,面前就又出現了一整條的,小九有些羞赧的看著他,靦靦腆腆的說道︰「請慢用。」
他似愣了一下,反正就他那個表情,誰也看不出他是不是真的愣了一下,反正他就是那麼看了小九一眼之後,才伸手接過魚,然後又開始迅速細嚼慢咽了起來。
就在慕容真以為他不會再繼續說話,她得再另外想個話題出來的時候,他突然就悠悠的開了口,聲音一如既往的很冷,沒有任何的感情起伏,說道︰「我一直在山上,以前從沒有出來過。」
「你以前住在山上啊?」慕容真眼楮一亮,表面上卻又偏偏得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他點了點頭,沒說話。
「是你一個人住嗎?」
他低頭咬了一口,繼續面無表情的說道︰「和師父一起。」
「能教導出你這麼優秀的徒弟,你師父一定也是個很厲害的人。」
「嗯。」
「我們該怎麼稱呼他呢?」
「……」
「總不能你師父你師父的稱呼吧?」
「不能告訴你!」
這一次他倒是回答得很快,讓慕容真不由撇了撇嘴角,終還是忍不住朝天翻了一個白眼。不過這一番話下來,倒是讓她從先前在京城的寧王府內見到他時就有的那種怪異感覺,更強烈了些,同時也得到了某方面的一點點確認。
將眼珠子轉向另一邊,她歪著嘴角笑得很怪很壞很惡劣。
第一次見面,攝于他毫不留情的一擊,還有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滿滿冷氣而幾乎動彈不得。他的話很少,而且好像一副很不喜歡講話的模樣,可不知道為什麼,在那次寧王府內的相見,他的行為反應,突然讓慕容真有了那麼點不協調的感覺。
然後他又消失了,就連上官雲傾都沒有能夠查到他到底是去了哪里,然後又出現,又消失……
慕容真仔細的看著他,特意挑選了一個他吃得正開心的時間,說道︰「葉公子,你說你一直住在山上,以前從沒有出來過,你師父也是跟你住在一起沒有出來過是吧?可這麼算起來,至少在你師父住在山上之前,雲傾還只是個孩子呢,你師父怎麼跟個孩子有仇呀?」
葉修文又愣了一下,嗯,好像確實有愣了一下的,反正他吃東西的動作變慢了些。
沒見他有要說話的意思,慕容真繼續說道︰「難道是當年還是小孩的上官雲傾得罪了你家師父,讓你師父不顧身份的,竟將個小孩子懷恨在心?」
突然「噌」的一聲,誰都沒有看到他的動作,可他的劍卻已經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輕輕那麼一壓,頓時就在她白女敕女敕的脖子上壓出了一道血痕,冷聲說道︰「不許你這麼說我師父!」
慕容真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硬了,轉而狠狠翻了個白眼,而旁邊的三人也被葉修文這突然的發難嚇了一跳,樓兮茜當即拔劍對上了葉修文,小九和小十也從後方圍住了他。
「快放了王妃!」茜茜站在那兒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對著這邊冷喝一聲。
小九和小十也緩緩擰起了眉,兩人都在看著這邊的情況,然後突然听小十輕嗤一聲,陰陽怪氣的說道︰「這有的人還就是奇怪,我們請他吃的東西都還拿在手上呢,就突然對著主人家拔劍相向,還是一招就見血的,這臉皮都快要趕上宿州城的城牆了。」
葉修文就好像沒听到這話一般,依然冷冷的將劍架子慕容真的脖子上,然後,過了好一會兒之後,他的臉忽然慢慢的紅了起來,眼神游離不定,氣息依然冰冷,但那種壓迫人的殺氣卻漸漸的淡了。
慕容真小心的將脖子往旁邊讓了讓,從脖子上傳來的些微刺痛讓她不禁皺了皺眉,當即就不怕死的怒了,狠狠盯著他,說道︰「你是不是男人啊?竟然對我這麼個柔弱女子下此毒手,虧我還好心,不計前嫌的請你來吃肉,你就是這麼報答的嗎?這要是留下了什麼疤可怎麼辦?你這是毀容,毀容知不知道?」
他的氣息忽然就弱了下去,盯著她脖子上的那道傷痕,冰冷的面孔出現了一絲絲的裂痕,似輕皺了下眉,然後說道︰「又不是在臉上。」
一見情況有變,慕容真馬上就順著桿兒往上爬了,「嗖」的從地上跳了起來,指著脖子上的傷口就湊到了他的面前,氣咻咻的說道︰「誰告訴你只有在臉上有了傷疤才叫毀容的?我告訴你,只要是露在衣服外面的部位上有了傷疤,那就叫毀容!如果這里留下了傷疤,你以後讓我還怎麼見人?難道大熱天的也要弄個圍巾項套戴著?」
他又忍不住的皺了下眉,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突然發現情況不對,不該是這樣的。
剛放下的劍再次出現在了慕容真的肩膀上,緊緊貼著她的脖子,「就算你這麼說,但你不該說我師父的壞話。」
「我說你師父什麼壞話了?」慕容真當即站在原地又不敢動了,只是眯起眼楮看著他,說道,「你倒是說說,我剛才的哪句話,是說了你師父的壞話的?」
他又愣了一下,然後眉頭漸漸的皺了起來。
茜茜,還有小九和小十都察覺到了什麼,不由得面面相覷,尤其是茜茜的感受最強烈,以前因為接觸不夠,她竟一直都沒有發現,這個家伙……似乎有點呆啊。
「王妃,您是不是早就看出來了?」回去的路上,樓兮茜忍不住詢問道。
慕容真在黑風的背上轉過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咧嘴一笑,道︰「不,沒有。只是听他說話稍微多了,就有種不協調的感覺,就忍不住想要探測一下,只可惜他出現的次數太少了,能听他講上幾句話的機會更是少得可憐。」
行走在另一邊的小十忍不住插嘴說道︰「這個家伙,真的是來刺殺七哥的?」
「他的功夫還是很好的,幾次都被他全身而退,如果不小心的話,說不定還真會被他得手呢。」想到這一點,慕容真就不禁有些毛骨悚然,雖然這家伙似乎有點呆,可誰能看出來呀?誰不是見了他就想要遠遠躲開的?況且,卻是功夫很厲害,上次上官雲傾與他交手,兩個人都受了傷。
小十不屑的冷哼了一聲,道︰「七哥厲害著呢,不知有多少人派了人來刺殺,還不是到現在都安然無恙?」
小九扯了下他的衣角,小聲說道︰「小十你別這麼說,我覺得這個葉修文挺厲害的,剛才我連他是怎麼拔劍的都沒有看見。」
「那……那只能說明他速度比較快而已。」
「不是說,天下武學,唯快不破嗎?」
「……」
「而且我就覺得這個人冷冰冰的,什麼都不做,只是站在他身邊就能感覺到好大的壓迫,雖然……唔,似乎有點……呃,那個……」
你也有點呆呆的呀!
慕容真不由瞥了小九一眼,忽見有什麼從旁邊的樹上射了出來,直直的朝小九的方向而去。
「小心!」
她剛喊了小心,就看到小九伸手那麼一抓,將那條軟綿物體給抓在了手上,赫然是一條斑斕的毒蛇。
慕容真松了口氣,轉而又笑開了,笑眯眯的說道︰「今天晚上吃蛇羹!」
捏著毒蛇三寸的手猛然一僵,小十已在旁邊忍不住的輕嗤了一聲,道︰「你怎麼總喜歡吃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什麼叫亂七八糟的東西?難道你們竟連蛇肉都沒有吃過?」
「哼!」
「再說了,我可沒有總喜歡吃這些東西,這不是想到你們兄弟兩喜歡吃肉嗎?總是吃那些個尋常的肉多沒意思,嫂子我這是給你們調劑一下口味呢!」
小十又冷哼了一聲,小九則溫溫順順的朝慕容真說了一句︰「多謝嫂子。」
「還是小九既懂事又有禮貌!」
于是小十又抓狂了,坐在馬背上就沖慕容真氣咻咻的吼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你不會自己想嗎?」斜睨他一眼,然後直接拍馬加快了速度,往宿州城趕回去。
而那處風景優美的山谷內,葉修文還站在那里,抬頭靜靜的看著飛流而下的瀑布,不知在想些什麼。
慕容真他們回到王府的時候,已是傍晚,夕陽正在西下,夜幕即將降臨,上官雲傾正坐在正殿內,對著幾名宿州城的官員吩咐著什麼。
遠遠的,他就抬頭看向門口,看到他家真兒的身影出現,然後他一眼就看到了她脖子上的那道傷痕,不禁臉色一變,「真兒,你怎麼受傷了?」
慕容真還愣了一下,然後才想起她似乎受了傷,模模脖子上那道已經結痂的傷口,並不十分在意的說道︰「沒什麼,不小心被劃到了。」
「被什麼劃到了?」
「嘻嘻。」
她只是笑,于是他馬上就將目光轉移到了跟著一起進來的樓兮茜身上,沉聲道︰「茜茜?」
茜茜欠身說道︰「屬下沒有保護好王爺,請王爺降罪!」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茜茜掃了旁邊的幾名官員一眼,說道︰「與人發生了點誤會。」
上官雲傾目光一動,沒有再繼續追問,點了點頭,轉而看著慕容真說道︰「真兒你先去休息下吧,馬上就要用晚膳了,讓公子檢查下你的傷口。」
她點點頭,又與屋內的那幾位大人輕見了禮,然後拉著茜茜就轉身離開了。
官雲傾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範圍,又不知想了些什麼,側頭對站在身旁的小夜說道︰「出去看看。」
「是!」
這看似尋常的一幕,讓旁邊的幾位官員不禁面面相覷,不知相互之間想要通過眼神傳遞什麼樣的消息,然後有人站了出來,說道︰「王爺,竟敢有人膽敢傷了王妃,臣願將此大膽狂徒捉拿歸案!」
上官雲傾將視線收回,看向他說道︰「不必了,王妃不喜歡興師動眾,況且此事連她自己都不計較了,若是你們再擅自行動的話,她會不高興的。」
「是,王爺!」
而慕容真離開之後就直接朝後院走去,她得先去洗個澡,換一身干淨的衣服,然後……就可以吃晚飯了!
晚飯桌上的氣氛並不十分的愉快,這都是因為寧王殿下忍不住散發的低氣壓,雖然他表面上好像跟平常沒什麼兩樣,可這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卻怎麼說,怎麼詭異,怎麼讓人不寒而栗。
在桌子底下用力戳了戳他的腿,慕容真不滿的說道︰「你到底是想要哪樣?趕緊收起你的冷氣壓,你這樣還讓人怎麼吃飯哪?」
他輕吸了口氣,也將手伸到了桌子下面,緊握住她的柔荑,卻並沒有說話,而是繼續就這麼單手吃起了飯。
慕容真不禁囧然,轉起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到了旁邊的另外幾人,卻發現就連小十都異常溫順的在扒拉飯菜,哦哦哦,吃進一根青菜了,他竟然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然後小九三兩口扒完飯,站起來朝上官雲傾躬身說道︰「七哥,我已經吃飽了,另還有些事情要做,就先告辭了。」
上官雲傾點了點頭,然後小九飛也似的跑了。
小十馬上緊吃兩口,似乎連嚼都沒有嚼的就咽了下去,然後也放下飯碗說道︰「七哥,您慢用!」
然後都不等上官雲傾同意,就已經轉身飛奔出去。
玉公子還在旁邊細嚼慢咽,一如今日白天在山谷時的葉修文,看似細嚼慢咽,但面前飯菜減少的速度卻是飛快的。
很快,他也放下了碗筷,拿過放在旁邊的絲巾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手,然後站起來朝上官雲傾和慕容真溫潤一笑,轉身對著站在旁邊隨侍的丫鬟們說道︰「你們都下去吧,別在這打攪王爺和王妃了。」
然後他也跟著離開的丫鬟們轉身出去了,于是慕容真一下子就傻眼了。
這些人,怎麼就沒一個有義氣的?
不過她也不怕。
一下子將手掙月兌出來,就開始埋頭扒拉起了飯菜,連看都不去看旁邊的某人一眼。
那個某人也沒有說話,就只是這麼靜靜的看著她,一副要等到她吃飽喝足了再仔細算賬的模樣。
最終似乎還是慕容真敗下陣來,他可以看著她吃得飯粒滿天飛都當成是欣賞,可她卻實在受不了在吃飯的時候被人如此盯著猛瞧,會消化不良的!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蹙眉轉頭看向他,臉上已有了明顯的不高興,還有那麼點點委屈。
他嘆了口氣,輕聲問道︰「真兒,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生氣?」
「你又沒說,我哪里會知道?」
「……」
「不過上官雲傾,我警告你哦,不許再給我擺臉色,我不顧危險的好心為你打探到這麼重要的消息,你竟還敢給我擺臉色!果然,還是納蘭說得對。」
上官雲傾臉色一僵,喃喃問道︰「她又對你說過什麼?」
輕哼一聲,她托著下巴哼唧著說道︰「她說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對你千般好都不過是追求你的一個手段,一旦真得到了,說不定馬上就不珍惜了,馬上就給女人甩臉色了!」
他一定要去殺納蘭,至少,絕不讓她再跟他家真兒見面,不過那都是以後的事情,眼前的事情還是得解決的。
伸手將她轉了過來,他也轉過身去,讓兩個人面對面坐著,「真兒,我是擔心你,擔心你會遇到危險,擔心那葉修文會傷害你,我寧願你什麼都不要做,只保證自己能遠離任何的不安全,你明白嗎?」
她眨了下眼楮,然後莫名的眉眼一彎,嘴角一勾,說道︰「我明白啊,你不就在為這個生氣嗎?」
「……你明白,你還那麼說?」
「我就是想要看看你的反應嘛,再順便听上幾句甜言蜜語什麼的,也很好啊。」她笑得賊兮兮的,哪里還有半點不高興和委屈?看著他的臉色變換,不由就笑得更開心了,卻又忽然神色一正,看著他說道,「不過我也要告訴你,有些事情,就算明知道有危險,我想做的話還是依然會去做的,不許你阻攔!就如同我也不會阻攔你去做一些危險的事情一樣。」
「真兒……」
「別把我當成是弱不禁風的花瓶,我討厭那樣,我想要能夠跟你並肩而行,而不是只能站在你的身後看著你的背影,我能做到的,真的!」
上官雲傾靜靜的看著她,眼中波光瀲灩流光溢彩,不知在心里轉了幾千幾萬個念頭,他輕輕的將她擁入了懷中,無言,靜謐,安寧。
這個小風波就這麼尚未刮起來就平息了下去,自然,與此同時,晚上,又是一個無比旖旎的晚上。
這一次的交流,似乎讓兩個人的心,又靠近了些。
第二天,慕容真一如既往的睡到日上三竿,然後就蹲到了上官雲傾的書房里面去,寫寫畫畫的不知在折騰著什麼。
到宿州已經十幾天,宿州州城內也差不多熟悉了,她覺得她現在需要靜下心來做點什麼。
而此刻,葉修文也打算要離開那個山谷,繼續他的刺殺之旅,然而他才剛出了山谷,還沒進入宿州州城內,就突然有人攔住了他的去路,還對他說了一堆他完全听不懂的話。
他漠然的看著眼前這嘴皮子不斷張合的人,冷冷的說了一句︰「讓開!」
那人一愣,忙說道︰「公子千萬別誤會,我們無意與你為難,更不願與你結怨,只是公子可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拿走了對我家主子來說,很重要的一件物品,若是公子願意歸還的話,我家主子必有重謝。」
葉修文冷冷看著他,這一番話在他的腦袋里面轉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停下來,問道︰「你家主子是什麼人?」
他雖某方面的反應慢了些,但這是因為他長這麼大都一直生活在山林之中,從不曾離開而缺少與人交流,顯得有些不諳世事,有些不懂得與人交流,有些不食人間煙火了,卻並不說明他就是個笨蛋。
給他多想一會兒的時間,他就能很順利的把事情想通,並看出其中的某些問題來。
對方很有禮貌,沒有因為他的態度惡劣而有半點生氣惱怒的樣子,沖他抱拳說道︰「這個還請公子恕罪,我家主子身份特殊,實在不方便說出來。」
他繼續冷冷的看著他們,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直盯得對方忍不住要冒冷汗了,才又開了口,問道︰「什麼東西?」
對方似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干脆,不由得臉上一喜,忙說道︰「就是前幾天公子你從寧王府拿走的那件東西。」
幾天前?寧王府?拿走的東西?
這一次他的反應比先前快了些,他根本就沒有從寧王府拿走過任何東西,所以他很誠實的搖頭,說道︰「沒有!」
可這一句「沒有」落在對方的耳中,卻出現了另外一層意思︰他不願意把東西交給他們。
對方臉色也跟著一變,微沉了聲音,說道︰「還請公子再考慮一下,想必公子也應該已經猜到我家主子的身份,為了那對公子你來說根本沒有任何用處的東西而與我家主子接了仇怨,實在是得不償失。」
這人說話真奇怪,我哪里知道他家主子是什麼人?還有那不知是什麼的東西,我都說沒有了,他怎麼還在這里唧唧歪歪的?
他的臉上似乎缺乏表情的變化,即便是在想著這樣的問題的時候,也是冷冰冰面無表情的,那種冰冷,就好像早已融入到了他的身體,就算他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想,也會自然而然的散發出來,冰凍三尺。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怎樣的環境中長大的。
他不想再理會這個總是說一些讓他听不明白的話的人,所以他把視線都收了回來,直愣愣的就往前走,而這落在了對方的眼里,則又變成了另外一種意思。
你想啊,這麼個身穿妖艷紅衣,臉戴半邊面具,右眼黑瞳左眼血眸的男人,渾身都散發著讓人退避三舍的冷氣,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的,就這麼直直走了過來,面無表情啊,神色冷傲啊,根本就不將他們以及他們的主子放在眼里啊!
于是群情憤怒,連同剛才還在彬彬有禮的那位一起,他們這群人紛紛拔出了刀劍,就朝葉修文沖殺了過去。
葉修文腳步一頓,看著朝他沖殺而來的人們,黑眸一暗,血瞳一閃,在那渾身的冰冷氣息之中,忽有滔天殺氣沖天而起,沖擊得這一片空間都似乎被微微扭曲了。
他緩緩伸手,握住了劍柄,整個人忽閃身消失在了原地,誰都沒看見他是如何消失,又是何時拔的劍,只听到慘叫聲四起,有鮮血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