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居高臨下的站在馬車上,陽光從頭頂傾瀉下來,為她鍍上了一層神聖的光暈,微風拂過,淡紫色衣袂輕舞,帶動衣襟上的銀絲百合搖擺著身姿,她就仿佛站在百合花田里的仙子。
她微微垂著頭,霧氣氤氳的瞳眸輕輕掃過底下喧嘩的眾人,眼底金芒一閃,一股銳氣逼人,煞氣瞬間籠罩全身,讓人們從驚艷之中回過神來。
人群沉寂下來,街上除了風聲簌簌,再無其他聲音。
「是誰說焱王一朵鮮花插在了我這堆牛糞上?」
不帶絲毫情緒的聲音懶懶劃過眾人心底,如一道驚雷炸響在人群里,人們都驚訝的看著居高臨下的女子,忘了出聲——
良久,他們終于回神,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更大的喧嘩聲。
「這……這是安定王府的二小姐?」
「怎麼可能?不是說安定王府的二小姐懦弱膽小,號稱無鹽嗎?」一陣陣驚嘆從人群中爆發出來。
「是啊!這姑娘長得跟仙女兒一樣,怎麼會是安定王府的二小姐?」眉如遠山,目若橫波,鼻似瓊管,膚白如玉,這是無鹽女?
「還有……她的膽子看起來一點不小啊!」面對他們的污蔑都能出聲質問,這叫膽子小?
……
「住口!」蘇雲看著驚詫莫名的眾人,冷冷開口,眸光褪去懶散之意,鋒利如劍鋒,直直刺進眾人心底。
「你們以為,我想嫁給焱王?」她低低的聲音中透著一抹血腥魅惑,讓人听得心底搔動的同時又忍不住升起一股恐懼,「你們可知道?我嫁給他的時候,他重病在床,隨時可能死去……我也隨時要做好給他陪葬的準備呢!」
「相比未知的死亡,我更願意沒有懸念的活著!」
她說著,眸子里透出一抹空曠遼遠,仿佛透過虛空,看到了什麼遙遠而痛苦的事情——活著,還有什麼比活著更重要?只要能活著……
「貪生怕死!」
忽然,靜默的人群中又響起一聲哆哆嗦嗦的怒斥指責。
蘇雲收回虛無的目光,一抹清泠泠的笑意在唇角綻開,她低低的重復︰「貪生怕死?」
驀然,她朝虛空抬手,指尖一道金芒直直刺向說她「貪生怕死」的那人心窩。
「救命……饒命啊……啊……啊……」
那人賊眉鼠眼,尖嘴猴腮,金芒觸及他的心口,他一下就跳了起來。他捂著胸口,淒厲的大喊大叫,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口中吐出,泅濕了他灰色的衣襟。
陽光下,濃重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人們驚恐的瞪大了眼楮,紛紛朝後退開去,卻再無一人開口說話。
站在馬車上的少女眼底一抹涼薄,唇邊笑容嗜血妖嬈,仿佛開在彼岸花睫高挑的血色花朵。她冷冷看著血泊中掙扎的那人,指尖金芒不斷……而她的臉色,也在迅速蒼白下去。
「夠了!」
忽然,一只溫熱有力的大手覆上了她縴白的幾乎透明的手指。
不知何時,元晟已經從車廂里出來了。他蟒袍玉帶,長身而立,陽光照在他稜角分明的臉上,仿佛神邸。他站在蘇雲身後,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從頭頂傾灑下來的陽光,將她小小的身影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之下,也遮擋住了身後的萬丈紅塵。
「貪生怕死?」蘇雲收回手,又重復一遍,目光直指那口出妄言,現在則渾身鮮血,強烈喘息著的人,「他,難道不貪生怕死?」
「指責別人的時候,先想想自己!」
「你們為了區區一兩銀子,就受他人指使來此污蔑我。難道還能成了什麼高風亮節,不畏生死的勇士?」
「哼!」
低低平淡的聲音拋入人群,激起千層浪花。人們面上涌上了羞澀與恐懼交織的情緒,眼神閃躲,不敢再看那站在馬車上的紫衣女子。
「好了!」元晟握住了她冰涼的手,冷目一掃,看向周圍戰戰兢兢的眾人,淡淡說了一句,「原本與本王有婚約的是昭華郡主!」
言外之意,真正貪生怕死的人是昭華郡主;與此同時,也將自己的維護之意明明白白的表示出來。
然後,他牽著蘇雲的手將她引回車內。
蘇雲任憑他牽著手,炙熱溫暖的天子龍氣滲透枯竭的筋脈,一點一滴將洶涌的寒氣平復。
她將喉中涌上的甜腥壓下,長舒了一口氣。她靈力枯竭,好不容易積聚起來一點,便強力發功,這會兒只覺疲憊不堪!
忽然,男子冷冷的聲音響起︰「你不要命了!」她的手涼的跟冰塊一樣,一靠近她甚至就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冷意,一張小臉白的跟紙屑一樣;縱使不懂術法,他也知道剛才那一擊已經耗盡了她的全力。
他心中泛起一股難言的怒氣,抬手便想要將她攬進懷中。手抬到一半,他忽然驚覺了什麼,臉色一沉,又將手收了回來。
她卻是毫不在意的揚起了一個無辜的笑容,往元晟身邊靠了靠,低低道︰「我最是貪生怕死,怎麼會不要命……」
元晟並沒有排斥她的靠近,只是冷冷對外邊的車夫道︰「回焱王府!」從來還沒見到有人承認自己貪生怕死承認的這麼理直氣壯。
「不要!」蘇雲听此,一下直起身子,一雙水霧朦朧的清淺眸子透出不解,「今天不是回門嗎?」
「你確定?」元晟一挑眉,沉凝的目光看向她虛弱的模樣。
蘇雲懶懶一笑,點了點頭︰「我沒有想對你不利。」有來有往,方是長久之道。
元晟沉凝的目光看著她,良久,淡淡道︰「去安定王府!」她是在以「我沒有想對你不利」這個消息換取去安定王府。
蘇雲看元晟良久不語,剛要再開口解釋一下,就听到他說「去安定王府」。
她松了一口氣,真沒想到元晟竟然能听懂她的話呢!她眼底露出愉悅的笑容,轉而,卻如一片烏雲飄過,露出了晦暗不明的神采。
安定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