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王的沖喜嫡妃 一百四十六章 無心

作者 ︰ 霜華

既然來生不再相見,那我們就只有今生短暫的相處,那還有什麼理由不好好的相處呢?

蘇雲背負的東西太多,多到了她不敢憑著自己的感情做任何一件事。她肆意慵懶,乖戾不羈的外表之下,是深深的戒備和永遠的深思熟慮。她把每一件事的每一個可能都設定好,她衡量得失,她做出了最壞的打算——她不怕死,所以,也不怕賭,哪怕是以生命做代價,只有一個前提,這便是值得!

每一件事情在她的心里都可以用得失來衡量,但是她忘了,感情永遠不會有一個準確的計量來告訴她得失如何。

第二天入夜的時候,她終于可以下床了,雖然兩條腿還微微顫抖,但終于可以挪動步子了。這兩天下來,她感到自己的身體似乎有了什麼變化。這具身子後天虛弱,失去術法之後她總會感到疲憊無力,甚至神思恍惚,今天下床,卻有了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蕭衍白日曾來看過她,猛夸了一番她的氣色,還說了一句話「以王爺這麼強健的體魄補補你這小身板,那還不是小菜一碟」,而後更是暗示她對于男人來說那種事是多麼重要,要她好好鍛煉身體,以免將來承受不住,就不好了。

蘇雲當時氣急敗壞的拿枕頭砸了蕭衍額頭,蕭衍一副委屈的了不得的樣子被趕了出去。

蘇雲不是矯情的人,但現在想起來,面上還是不由緋紅了一片。

冬天的夜晚,寒風陣陣,樹木干枯的葉子被冷風一吹,旋舞著飄落下來,只剩了干枯的枝椏。天邊月光清冷,灑在宮殿琉璃熠熠的屋頂上,偶爾反射出一抹耀目的光芒,黑暗之中頓生華彩。

一路走來,宮里縞素遍地,甘露殿中和尚誦經的聲音遠遠的傳過來,嗡嗡嗡的讓人頭疼。

蘇雲微微嘆了一聲,想起了那日長秋宮中蓋著白布的那名女子,雖然無辜枉死,倒也算是頗大的造化了——她的母親當年不過是草席裹尸,甚至以糠塞口,亂發覆面被棄于魔教聖林之中。

蘇雲想起了永不超生的母親,心口一陣尖銳的刺痛。

永不超生嗎?

如果她不曾穿越,不曾懂得術法,也不會相信生死輪回這些看似無厘頭的事情,但是,經過了的人,卻無法再不相信。而且,她寧願母親是有靈魂的,不然,那樣被逼至死的憤恨難道就算了嗎?

她抬手模向胸前掛著的凝魂珠,眼底閃過一抹決絕的淒涼,她知道不顧一切強行施法的後果,她也知道她不能為了一己私利就將這個世上所有的人都置于水火之中——雖然這個世界是如此冰冷!

但是,她相信,母親一定在苦苦等待著,要看那個人最終的結局!

因為母親說過,風水輪流轉,總有輪到他們的那一天。

宮苑深深,樹影婆娑,風聲夾雜著詭異的誦經聲傳入她的耳中,飄渺神秘。

她靈巧的身影穿梭在茫茫宮苑,她躲過了一撥一撥巡邏的侍衛,在花叢中微微平了平氣息。然後起身,朝御書房的方向而去。

這時候,御書房中依舊燈火通明。

面色枯黃的仁宣帝,眼底一抹深深的青黑,疲憊之下的眼楮越發顯得渾濁。

首輔張大人跪在當地,深深低著頭︰「皇上,眾口鑠金,外頭風言風語,雖不足信,但是……我們卻不能不顧及!」

張大人年紀一大把,須發皆白,這一看,倒是有一股仙風道骨的味道,只是那一雙小眼楮里的奸詐圓滑,卻不容小覷。

至于他說的風言風語,乃是昨日子夜,護城河中天降神石,呈麒麟祥瑞的樣子,上頭寫著一個字謎,有好事的文人翻譯出來,說是仁宣帝昏庸,上天降罰,所以讓他這麼多年沒有子嗣傳承,這次上天大發慈悲了,但若是仁宣帝在十個月之內還是沒有後人,那大家就可以廢除他。

「愚蠢!」仁宣帝豈能不知他這是被人算計了?但是不可否認這法子好用的很!

「皇上,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還有十個月,要是公主能夠……」張大人說著,抬起了頭來,「時間還是來得及的!」

仁宣帝听到他的話,微微抬了抬眸子︰「她還是一個也沒看中?」經過未曾發動的宮變一事,仁宣帝對紫陽宮主已經徹底失望。但是,紫陽宮主的身體里流著他的血脈,如果她能產下孩兒,那自然再好不過!但是,讓誰與紫陽宮主產下孩兒呢?勛貴人家是不可能了,他就遣人秘密從京郊貧民中選拔了一些年輕力壯,相貌不錯的男子送進死牢,一個一個的放進去與紫陽宮主培養感情,力求能讓她有孕。

張大人听到仁宣帝的問話,抿了抿唇︰「公主眼界許是太高了,一個都沒看上!」

「哎!」仁宣帝長嘆了一口氣,「笑笑……」

仁宣帝只吐出這個名字,就生生停住了話頭,他面上透出一抹深切的悲痛。

「皇上是至情至性之人,為了笑主子才如此傷神。但是,皇上這些年不是也沒對公主做出什麼有悖人倫的事情,只是寵愛的有些過頭了。倒也為難皇上了!」

仁宣帝沉痛的道︰「朕著實沒想到她竟然會起這樣的心思!但是,她就算欺騙了朕,到底也是朕唯一的骨肉,罷了!也別逼她了。」他長嘆一口氣,「你秘密派人從民間選定懷孕兩月以下的婦人十人,收買好她們的家人,等皇後大喪過後,朕選妃的時候充作嬪妃秘密送進宮來!」到時候生下男孩,便可選為皇嗣——這句話是他沒有說出來的。

「皇上三思!」張大人忽然拱手道,「民間孩童雖然容易找,但是畢竟沒有皇上的血脈,一旦有人起疑,求證起來只怕會出事!」

仁宣帝微微一愣︰「誰敢?」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張大人道,「先不說焱王,您沒看安定王虎視眈眈的樣子?到時候再弄出什麼ど蛾子,皇上可怎麼辦?」

仁宣帝听他說的鄭重,倒是愣住了︰「他會這麼做?」

「安定王做出的那些事,皇上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呢?」

仁宣帝眼神微閃,心中思忖著安定王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慢慢皺起了眉頭︰「以前看他還是個好的,沒想到竟然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接著,他又問張大人道,「公主的事情,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鎮國公已病的神志不清,不久之後,世上除了皇上和微臣,就沒人知道了!」

仁宣帝點了點頭,起身朝書房一邊的書架走去︰「你隨朕去看看!」

「是!」

仁宣帝起身走到書架前,抬手將書架上的一本《列國》抽了下來,晦暗閃爍的燈光下可以看到,書架上有一個小小的凸起,他輕輕一按,悄無聲息的,書架緩緩移開,出現了一道暗門,他再一轉上頭突出來的把手,暗門打開,他率先抬步,走了進去。

兩人都消失在御書房之後,從後窗里躍進來了一名白衣女子,白色衣袂劃過暗淡的天空,就仿佛一朵盛開的白蓮。

女子躍進來,轉身輕手輕腳的關了窗戶,走到書架前,如法炮制,也進了暗道。

這名女子自然是蘇雲!

原來,蘇雲五歲之前頗得仁宣帝寵愛,還在襁褓中的時候仁宣帝就常帶著她來御書房,因為她年紀小,有些事情仁宣帝反而並不避諱她,所以她知道,仁宣帝這御書房里有暗道直通宮外和大牢之中。

她猜到仁宣帝會去見紫陽宮主,所以——她來了。

時隔多年,她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想看到仁宣帝見紫陽宮主的場面,但是她知道今晚,她必須來。

她想到了記憶里,在很久之前,仁宣帝冷漠無情的樣子——她想,她或許是想再一次親眼看到他的殘忍,告誡自己,不能手軟。

……

此時的死牢之中,紫陽宮主正對著來給她獻殷勤的兩名男子發脾氣。

紫陽宮主鬧不清楚仁宣帝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麼藥,這兩天每個時辰都會有一名男子進來陪她聊天,這些人樣貌體格一律都不錯,若說來給她解悶,倒也罷了,但這些人千篇一律都是進來沒說幾句就對她動手動腳的。昨天夜里她只小睡了一會兒,就覺身上壓得難受,一睜眼,竟然見一猥瑣男子壓在她身上亂模,氣得她一把將那人掀翻了下去。

這不,今天這時辰竟然一下子進來了兩。這兩名男子一名凶猛肌肉男,一名清秀縴細的小白臉,雖然長相都不錯,卻都透著一股子上不得台面的猥瑣樣子。這兩人一會兒要給她捶腿,一會兒又要給她說個笑話的。她也知道不到時辰趕不走他們,再說她反正也悶得慌,他們給她解解悶也不錯。誰知,說著說著這兩人就正大光明的吃起了她的豆腐,還滿嘴的婬言穢語,讓她忍不住火大。

「你們都是誰派來的?竟然敢對本宮不敬?」

「都給本宮滾出去!」紫陽宮主將茶碗中的茶水潑在了其中一人的頭上,「本宮是什麼身份?你們又是什麼身份?竟然敢對本宮如此不敬,你們是不想活了嗎?」

誰知,她話音剛落,就听一個嚴肅的聲音響起來︰「放肆!」

紫陽宮主渾身一僵,瞬間,眼底蓬出一抹驚喜,淚水頃刻涌出︰「皇……皇上……」她轉過身來,就看到仁宣帝正由張大人陪著,大步朝她所居住的牢房走過來。

仁宣帝一身明黃色九龍皇袍,張大人一身朱紅色首輔官服,兩人一路走過來,讓著晦暗的大牢中增添了一抹亮色。

紫陽宮主撲到了牢房的鐵門上,抱著手指粗的鐵欄桿跪了下來,淚流滿面︰「皇上,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他終于來了,終于來了……紫陽宮主痴戀的目光鎖定仁宣帝,唇角不自覺的彎起,心底喜悅的波濤翻滾,一顆心「砰砰砰」跳個不停。

「我知錯了,你饒了我,放我出去吧!」

只見,仁宣帝在牢門前站定,渾濁的雙目中透著身為帝王的威嚴,他居高臨下的看向她,淡淡問道︰「你在這里頭,過得倒是不錯!」

紫陽宮主一愣,弄不清楚他是什麼意思,只抽噎著道︰「全憑皇上的照應!若是沒有皇上,我現在只怕早就是枯骨一堆。」

「你既然知道,怎麼這麼對他們?」仁宣帝說著,看向了頭上還掛著茶葉的兩人,對張大人道,「將他們帶下去!」

「是!」張大人答應一聲,帶著這二人一起出去了。一時,這大牢中就只剩下了仁宣帝和紫陽宮主二人。

「他們都是朕為你選的夫婿,你不知道嗎?」

「什麼?」紫陽宮主愣愣的,有些反應不過來。這話不是沒人跟她說過,可是,她怎麼會相信?仁宣帝那麼喜歡她,怎麼會將她送給別的男人?

紫陽宮主迫切的看著仁宣帝的面孔,想要從中看出點什麼來,但是,仁宣帝的聲音淡淡的,面上也是淡淡的,眸子里甚至不含一絲情緒。紫陽宮主想要從中得到什麼,都是妄想。

「他們對我不敬,難道我還應該順著他們?」

「怎麼對你不敬?」仁宣帝微微彎腰,聲音透出了一抹柔和,他看著紫陽宮主問道。

「他們……他們非禮笑笑……」

紫陽宮主一句話沒說完,仁宣帝驀然就打斷了她的話,直起了身體,面上露出一抹厭惡︰「慧淑!」

紫陽宮主如遭雷擊︰「什麼?」他竟然喊她慧淑?他怎麼會這麼喊她?

慧淑嗎?這個名字已經被她塵封多久了?久到她自己都要忘記了。

「你騙了朕這麼久,還不夠嗎?」仁宣帝聲音中的冷冽讓她身體一顫。

「我……我沒有騙你!」紫陽宮主看著仁宣帝渾濁眼底燃起的兩簇火焰,她心中咯 一下,隱約似乎知道了什麼。瞬間,她太陽穴都繃得緊緊的,嘶聲喊道,「我是笑笑,你的笑笑,真的是笑笑!」仁宣帝最初對她的寵愛是因為什麼,她最清楚不過。她雖然恨他對那個女子的愛,但是,她卻只能借助她的身份才能得到她的眷顧。

如果失去這個身份的掩護,她還會剩下什麼?她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一個滿身血污的小小身影……她眼眸之中閃過一抹驚慌失措。

不,她不要那麼慘——她愛他呀!

仁宣帝毫不留情的冷道︰「是不是,你心里最清楚!」

「我……」

仁宣帝唇角一抹冷酷,看著她道︰「笑笑生性溫婉賢淑。‘為鼠常留飯,憐蛾紗罩燈’這且不說,但覺不會對朕做出那樣的事情!」仁宣帝想起自己躺在床上口不能言,身不能動的樣子,就覺心中一陣憤恨涌上。

若不是因為……他非殺了她不可!

仁宣帝的話就如同一柄利劍插在她的心口,這由且不夠,再狠狠的攪動。她覺得自己的心瞬間就千瘡百孔,血流不止了。那種窒息一般的感覺,讓她淚流滿面。

大牢里晦暗的光暈照在她的面上,她深深閉眼,滿面痛苦的喃喃道︰「皇上,你怎麼能這麼說?怎麼能這麼說呢?你的心呢?」她不愛他的時候,他千方百計的追逐,她愛上他的時候,他卻要放棄她,這是為什麼?

「若不是你寵愛蘭妃寵愛皇貴妃,我怎麼會那樣做?我愛你啊……」正因為愛,才容不得。

紫陽宮主面上淚水不斷的滑落,口中喃喃說著「我愛你」,卻再也難以打動仁宣帝分毫!

仁宣帝冷冷看了她一眼︰「既然如此,那你就按朕說的辦!從朕為你選的這些人中選一個,為皇室留下一線血脈!」

紫陽宮主愣愣的看著仁宣帝,恍然瞪大了眼楮,嘶吼道︰「不……我不!」

「你沒有與朕說不的資格!」

仁宣帝的冷酷是紫陽宮主從不曾見過的,她感到自己的一顆心在慢慢的下墜,下墜,那種驚慌失措,頓失所依的感覺讓她幾近崩潰。

她看著仁宣帝的背影消失在視野里,忽然瘋了一樣「哈哈大笑」起來。

仁宣帝臨走的時候吩咐張大人「如果她還不听話,就用強制手段,只要能讓她在一個月之內有身孕就行!」

蘇雲縮在地道入口的一堆刑具後面,听得清清楚楚。大牢里燈光晦暗,明明滅滅的跳躍著,照在她的臉上,映出了一抹深入骨髓的痛楚。

她心中有些可憐紫陽宮主,有時候,她都忍不住想著要放過紫陽宮主,但是,她半生生死不能,有仁宣帝的功勞,也一樣有紫陽宮主的功勞。對于傷害了她的人,她從來不會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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