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弟一家把藥菊的處理方法說了出來,村民們雖說不至于感恩戴德,但時不時的還是不忘說幾句好話來贊揚一番。
因此,再加上田光友幫村民們找活干的事情,田家在清溪村的名聲頓時是漲了幾個高度。
對此,招弟撇撇嘴甚是不在意,這過日子,還得踏踏實實的才行,不會因為別人說兩句好話就有所改變。
不過其他人倒不是這樣看的。
招弟微微抬眸 了一眼坐在上桌的田得壽,眉頭舒展,整個人精神奕奕,竟像是一下子年輕了幾歲一般。
田得壽笑道︰「這次這事做的挺好的…」說著,他不自主的微微頷首,神色間看出來此刻的他十分高興。
劉氏卻是沒有想到這次這事會有這麼大的反應,竟連一向都不愛表揚人的公爹都親自說好…她端著笑,眉目間也說不出的高興。
倒是田光明表現的淡定一些,「我們捏著那法子也只賺那麼一點錢,還不如告訴了大伙兒。」
田得壽暗忖,老大是什麼性子,他這當爹的怎麼會不知…不過管他呢,就算是歪打正著也好,反正田家一家的名聲在清溪村算是提了起來。
一說起這名聲的事來,他不禁想起那些年才從別地搬來,人生地不熟的,一家人又沒錢沒勢,在村里根本就不說上什麼話,如果有什麼好事,是永遠輪不到他們田家,可要是有壞事,他們田家是第一個逃不掉的…這麼多年了,總算是有些好轉了。
看著田得壽那忽然紅潤的眼楮,招弟不解,難道是都高興地哭了?
直到後來,田光明無意間提起那段往事來,招弟才算是明白了過來。
…
趁著大伙兒都忙著處理藥菊或是把藥菊送上集市去賣時,招弟一家卻是開始忙著另一件事情來了。那就是——移栽藏紅花!
這日,陽光明媚,風景依舊。趁著涼爽的秋風,招弟一家扛著鋤頭,背著背簍就往山上去了。
一家人直接到了上次發現藏紅花的地點。
到了那里,招弟仔細的看了一番,看得越久就越覺得自個兒沒有認錯,它就是藏紅花。
看著蹲在地上沒有出聲的招弟,劉氏心急的問︰「二妹,怎麼樣,現在可以挖回去種植了吧?」
招弟回過神微微點頭,「這次可以了,球睫都長大成熟階段了。」
因為知道這玩意很值錢,所以劉氏與田光明落下鋤頭時都十分的小心,生怕有一點閃失,把這值錢的藏紅花給挖壞了。
招弟在一旁看著那小心勁兒都不免抹了一把冷汗,這樣小心翼翼的,說不定還真會出什麼茬子。
她笑道︰「爹娘,您們就照著平時種莊稼那樣挖就行了,哪用得這麼的小心翼翼啊!」
田光明听了過後微微點頭正準備回答的時候,劉氏卻道︰「這怎麼行,那莊稼值多少錢,這又值多少錢?」
最後,總算是沒出什麼茬子把發現的藏紅花全部挖完了,為了防止有什麼地方遺漏的,招弟還特地在周圍幾百米範圍之內搜尋了一圈,最後確定再沒有藏紅花後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氣。
不過令她納悶的就是,為什麼就只有那一塊就幾十株藏紅花呢?前兩天趁著空閑,她還特地在劉氏的帶領下在村子附近的幾個山頭也找了一遍,都沒有發現這藏紅花的蹤影…
哎,想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卻是得不到什麼答案,她也就懶得想了。
一家人高高興興的把藏紅花帶回家。
剛到家門口的時候,許氏也剛好站在自家的門口。
可能是因為最近幾次全村人都跟著招弟一家搗騰草草花花賺錢的原因,許氏這次是特別留了一個心眼,招弟一家才把背簍放到門口,許氏就往這邊走了幾步,目光自然而然就瞥向了背簍里,等看見背簍里一個個球睫,有些好奇的問︰「這又是什麼玩意啊?」
招弟是懶得搭理這種人,倒是得弟淡淡的回道︰「野草。」
許氏抬眸看了看眾人的神色,根本就不相信,淡淡的哼了一聲,試探的問︰「難道又是什麼草藥?」說話間,她的眼楮看著眾人,仿佛是害怕誰撒謊偏她一般。
如果真是草藥,她也有些躍躍欲試了。最近兩日她可是听說了,大家跟著摘那菊花都小賺了一筆呢!
而且最最關鍵的是這草藥不需要什麼本錢!
得弟有些緊張,一听許氏問是不是草藥,面色就有些難看,一下子就道︰「這哪是草藥,都說了是野草了。」話完她就有些後悔,其實最主要的還是因為這藏紅花太值錢,讓她不得不小心應付。
得弟這般模樣,完全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許氏哪會相信,她臉上的笑容更加的詭異,神色間更有些得意。
知道自個兒話說錯了,得弟垂下眼簾是再也不看許氏,雙唇咬緊也是再不出聲。
招弟微微蹙眉,看著許氏,神色間有些厭惡,「這是草藥,行了吧?」
許氏得到答案,這才滿意的笑了笑,她轉身時還不停的哼著小曲。等她進屋過後,招弟一家才把背簍一起帶進了房間。
還沒坐下,得弟迫不及待的道︰「二妹,你告訴她做什麼?」
招弟撇撇嘴,「我不告訴她,難道她就相信你的話了?」這話倒是把得弟給問住了,「我前兩天跟娘一起找了幾個山頭都沒有找到這藏紅花,她就算知道了,現在去哪兒找?」
屋子里一時安靜。
忽地,劉氏笑道︰「對,就如二妹說的一樣,就算告訴她了,她能做什麼?我們總歸要把這東西種下,現在村子里肯定很多眼楮都盯著我們,只要我們把這東西種在地里,大伙兒也都能猜出是草藥了,還不如這就說了。」
田光明也同意的點了點頭。
自此,在這事上倒是沒了爭議。
接著,劉氏與得弟去做飯,招弟與田光明一起把藏紅花的球睫分類。至于來弟倒是想幫忙的,可兩項活都害怕她幫了倒忙,就只有讓她在一旁安靜的坐著了。
藏紅花的種植有些講究,就像這球睫,要八克以上的才行,至于八克以下,就需要還培養一年,第二年才能種下了。
因此,這分類的活還是有些重要。
在分類的過程中,招弟也把藏紅花生長習性也大概說了一遍,好讓田光明選擇土地出來種植。
「喜冷涼溫潤和半陰環境,比較耐寒,最好是排水良好的、腐殖質豐富的沙地。」
等招弟說完抬起頭看時,才見自個兒老爹也也一雙眼楮直愣愣的看著自個兒,那眼神讓她不自主的心虛起來,莫不是老爹發現了什麼吧!
她諾諾的道︰「爹,您這麼看著我干嗎?」心中不停祈禱,千萬別看出什麼來才行。
田光明渙散的目光逐漸凝聚,最後笑道︰「我覺得我家二妹長大了呢!」他心中雖然有疑惑,但是他知道,坐在面前的就是自個兒女兒!
一听這話,招弟暗暗的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沒忘她想的方向發展,不然她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
她垂頭,雙頰飛霞,「爹,我今年才七歲呢!」
…
吃午飯時,為了藏紅花的到底種在那一塊地,還特地的商量了一番。
劉氏的話說,就把藏紅花種在自家房子外面的那塊地里,土質適合,但就是不庇蔭,但勝在離家近可以照看。但田光明卻說,還是把藏紅花種在撿柴溝的那邊,因為那里不光是土質,就連環境也最為合適。
對此,兩人是爭論不休。
最後,竟是把問題丟給了招弟。
「二妹,你說,我們應該種在哪塊地合適?」忽地,劉氏轉頭尋求同盟問招弟。
招弟垂著的頭暗暗地咬了一下嘴唇,她對種地這事根本就不是很清楚,所以才把問題說出來他們做決定的,這下倒好了,問題又拋回來給了自個兒。
她抬頭,看著兩人不好意思的一笑,「爹娘,這事還是您們商量吧!我對種地的事情還不是很熟悉…」害怕兩人再問,連忙把碗一擱,丟下「我吃飽了」就溜了出去。
跑出門的招弟松了一口氣,一樣要強的娘與倔的像頭牛的爹踫在一起…試想想,就知道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她仰頭,享受著那溫暖的陽光沐浴在身上,秋天的午後,總是這樣愜意。
不過她知道,這太陽要不了多久就又得躲貓貓了。
感覺到肚子脹脹的,招弟便準備散散步。
不過當她邁開步子時,又忽地听見了那詭異的歌聲響起。
她轉頭看著那道窗戶,這段時間,就算是不湊上前去,踫巧路過那窗戶,即使窗戶堵得那麼嚴實,依舊能夠聞見里面飄散出來的怪味。
光是從那怪味就可以猜想出來,這況氏屋里的情景了…何況就算是一個正常人這樣被整日里關在屋子里,也會憋出病的。
況氏這樣活著,就是活遭罪!
其實不知道什麼時候有這麼一個邪惡的念頭在心底閃過,她開始詛咒起況氏來,希望況氏能夠早點死去…不是因為她多麼討厭況氏,而是因為她覺得況氏這樣活著,還不如死去超生了來得痛快。
她微微搖頭,嘆息一聲轉身離去。
…
下午忙碌了小半天就把那幾十株藏紅花種下了。
看著地里的杰作,招弟微微嘆息,她爹那倔脾氣怕也只有她娘時才會有所改變的,不然,這藏紅花也就不會種在自家房子下面的這塊地了。
不過在種地之前,招弟還是有些擔憂的道︰「這地方太陽從白天曬到夜晚的,怎麼辦?」
「這個問題早就想好解決辦法了。」劉氏拍拍手,看著面前的藏紅花,心里是踏實了不少,看來,這東西也只有種在自個兒的眼皮子底下才放心呢!
她笑道︰「你爹說了,他負責砍樹木來搭一個簡陋的棚子。」
搭一個簡陋的棚子!
這話听上去倒是很簡單,可做起來依舊是一個復雜的工程啊!
招弟偏頭笑道︰「爹,搭棚子這麼累,您願意?」
田光明雙眼看著地里的藏紅花,撓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還是你們娘說的對,這麼貴重的東西還是種在自個兒的眼皮子底下安心一些,不然,我怕是整夜里都睡不著。」頓了頓,「我累點值得。」
招弟暗暗好笑。
看著招弟一家人都站在田坎上,神色高興不已,從上邊路上過路的人笑著道︰「田老大,你們一家子站在那兒樂呵什麼呢?」
原來過路的是況家大兄弟。
況家的老屋在大院子的最西頭,現在是況家老ど住著。自打是分了家,這況家大兄弟就搬到了流浪壩去了。
田光明道︰「沒什麼。」卻問︰「這段時間你們那瓦窯不忙嗎?怎麼回來了?」
兩人就這樣笑著寒暄了一會兒。
回到家,劉氏一邊洗手一邊道︰「這兩日忙著種那東西,竟連那點藥菊都忘了送集市去,看來要等後日趕集的時候送去才行,不然這麼擱在屋子受潮了就不好了。」
招弟點點頭笑道︰「也行。」
本就已經打好了商量的事,卻被第二日發生的事情給打亂了。
翌日,晨光初露,清溪村已經炊煙裊裊,陽光透過那淡淡的煙傾瀉下來,竟然人有一種雲中仙境的感覺。
招弟一家洗漱完,用了早飯,田光明扛著鋤頭去給種下忍冬藤翻土去了。招弟看自個兒爹這麼認真的對待那忍冬,她自嘆不如,沒種植前,她嚷嚷著要種植,種好了過後,一切活卻全部被爹給包攬了過去。
到現在,她才發現,不光是忍冬,就連藏紅花也是,她說的永遠比做的多!
田光明剛走,劉氏就開始把家里近些日子的髒衣服收攏了起來,得弟也要一起去洗衣服…招弟在家無聊也就跟著一起去了。
家里就剩下來弟一個人看屋。
來弟嫌家里就一個人不好玩,就準備鎖門出去找伙伴,她剛踮起腳尖鎖門的時候,就听見一陣嗒嗒的馬蹄聲傳來。
平日里,來弟與一群孩子要是在大路上玩耍,要是看見了一匹馬車路過,都能十分新奇的追上一段路,自是不用說來弟听見這馬蹄聲的興奮勁了。
她連門都還沒有鎖好,就興奮的往外面的路上跑去。
站在自家地壩邊緣,她就能夠看見一輛馬車從蔡家開了過來。
那馬好像比上次二叔家買的那一匹馬都還要高大,而且那馬車也比二叔那馬車好看,那上面還「畫」著美麗的花樣呢!
來弟站在那兒看得有些痴迷了。
很快的,她發現那輛馬車是像自家駛過來的。
她想,應該是找村長一家的。
不光是她這樣想,村里人也這樣想。
龐氏看見馬車的時候,已經趕忙去叩響了馮輝倫一家的房門,「村長,有人找…」
馮輝倫滿臉不高興的出門,剛好看見那輛馬車停在自家地壩外面,接著,他看見馬車上下來的那少年…如果他沒有記錯,上次交稅時那少年也來了的…
他頓時換了一副臉色,一邊疾走一邊整理著自個兒的衣襟,如一股風似的就停在了那少年面前,諂笑道︰「這位少爺是來找我的?」說話時,腰不自主的勾著。
蘇明哲看著面前的點頭哈腰的中年男子,眉頭皺緊,鳳目微眯,淡淡的道︰「田招弟是哪家?」他說話時,目光四處的掃視了一下,最後停在了面前一個微微仰頭的小女孩身上。
他看著那眉宇,總覺得有幾分與田招弟有些相似…
「啥?」馮輝倫覺得肯定是自個兒的耳朵听錯了,但他還是猛地一下抬起頭來,可當他對上蘇明哲那疏離的目光時,又不自主的垂下眼簾,「少爺您說您是找田招弟的?」
蘇明哲對于這一上來就叫他少爺的人實在是沒什麼好感,但還是強忍著「嗯」了一聲。
得到這個答案,馮輝倫的眼角忍不住使勁抽動了一番,雙拳微微捏緊,十分憤怒,田招弟一家什麼時候抱上這大腿了!恍惚只是那麼一下,他又想起了那次那土地的事情來,現在他總算是知道了,這人不是無緣無故幫田招弟一家的!
蘇明哲的眉頭再次皺緊,「你們村沒這個人?」
怎麼會沒這個人,她的家不就在你眼前!不過眼下還好,田招弟一家都下地干活去了,趁著這空閑,他倒是可以努力的表現一把!
畢竟,人家可是上頭的人,要是他能抱住這條大腿,說不定就不是村長這麼簡單了…
可哪知,這會兒那一直看得兩眼發愣的來弟忽然回過神來,高興的叫道︰「你是誰?你是找我二姐的嗎?」來弟說這話時,兩眼仍舊緊緊盯著面前的蘇明哲。
蘇明哲微微一怔,然後身子微微前傾,笑道︰「你說田招弟是你家二姐?」其實從方才那有些熟悉的眉目就能夠確定了。
那笑真…真好看。
來弟欣喜的點頭道︰「對,田招弟就是我家的二姐,我叫田來弟。」
忽地,一旁的馮輝倫斥道︰「大人說話,你一小娃子插嘴做什麼?」
來弟被這聲音一吼,身子打了一個哆嗦,卻是不怕他,竟問蘇明哲︰「大哥哥,你是不是也是孩子?」
蘇明澤仿佛知道來弟要說什麼,微微點頭,「對,大哥哥也是小孩子呢!」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對面前的小女孩就像是對妹妹一樣,說不出的親昵。
來弟立馬轉頭對著馮輝倫,插著腰凶狠狠的道︰「听見沒有,大哥哥說了,他也是小孩子。」頓一頓,聲音也大了起來,「所以我們倆孩子說話,你一大人插嘴做什麼!」
來弟大大的眼楮瞪著馮輝倫,一點都沒有怯場的樣子。
馮輝倫愣了愣,要不是因為面前有蘇明哲在,他怕是早就揮手打人了,可現如今,就算是氣憤的不行,也只有忍了下來。
其實來弟要不是身邊有人幫忙撐腰,她也不敢這樣說話的!
馮輝倫吃了憋,瞬間臉色倒是恢復了一大半,厚著臉皮道︰「雖說這就是田招弟的三妹,但田招弟現在一家都下地干活去了,要不您先我屋里坐著等一會兒?」
蘇明哲抿唇,剛想拒絕,來弟已經搶話道︰「大哥哥,你等我一會兒,我這就去叫娘二姐她們回來。」話完就邁開小腿開跑,跑了幾步像是害怕蘇明哲幾人離開,又停下來轉頭道︰「等我哦!」
看著來弟這才消失的背影,蘇明哲淡淡的笑了笑。
站在一旁的秦叔看著,不由感嘆,這田家一家到底是有怎樣的魅力啊!他家少爺這些年的笑都沒有遇見田家人後笑得多!
至于一旁的錢叔,倒是趁著這空閑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起來…
馮輝倫再次做出邀請,「少爺,需不需要先進我家坐坐?」
秦叔明顯看出了蘇明哲的不願意,便開口道︰「不用了,我們站著等一會兒就行。」
話到這份上,馮輝倫是再也不好做出邀請了。畢竟這會兒周圍已經開始圍攏起一群人來了。
他可丟不起這個臉!
也不知道是誰忽地說了一聲,「這不是仁和堂的少當家嘛!」
這話一出,好多去集市上送過貨的婦女少女都反應了過來。
可是馮輝倫一听這話,猛地就愣在了那里,他轉頭問說話的李家大媳婦,「你說這是鎮上開仁和堂藥鋪的少當家?」
李家大媳婦肯定的點了點。
一听這話,馮輝倫的臉色有些尷尬了起來,弄了半天,竟只是一個藥鋪的少當家!他轉頭雙目忿忿不平的瞪著面前那個矮半個頭,他一直稱呼為「少爺」的人…他還真是有眼無珠,本以為是什麼官宦人家的,卻不想只是一介商人罷了!
心底無來由的憤怒,馮輝倫雙眼微眯,審視著蘇明哲,冷冷的道︰「原來你只是一個開藥鋪的啊!」俗話說,農士工商,商人是排在最後的…當然有錢的商人自是例外,可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藥鋪能有多少錢…
听著馮輝倫那忽然轉變的語氣,蘇明哲倒是十分坦然,他早就已經看過更多的冷嘲熱諷了,又何必…倒是一旁的錢叔听著這話有些不爽快,「藥鋪怎麼了?你病了不進藥鋪?」
這可是他做了大半輩子的事情,豈會讓這種人就任意踐踏呢!
馮輝倫冷笑,他好歹也是一介村官,與他們爭辯豈不是掉了身價?可是他心底要不說兩句又有些不爽快,當即憤怒道︰「哼!商人就是商人,目光短淺!」轉身仰首挺胸的離開了,那架勢與來時的點頭哈腰、諂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別說是錢叔,就連秦叔看見那離去的背影也是氣氛不已,倒是蘇明哲反過來安慰道︰「何必與這種人一般見識…」
看著他那淡然的模樣,讓得一旁的婦女少女們都是看呆了眼。(男人都去打工了)
…
「二姐,二姐…」
不但是做飯、干農活不行,就連洗衣服因為手力小了也是不行的招弟正坐在一旁,手里拿著一根野草無聊的撥動。她听見這聲音,嘀咕一句,「是三妹在叫我?」然後才起身回答了。
來弟的聲音越來越近,「二姐,你快回來,有人來找啊!」
招弟疑惑,有誰來找她?還讓來弟急成這般模樣,可是想了半天實在是沒有想出會是誰來找她。
這個時候,來弟已經跑了下來,就站在十幾米的距離外道︰「二姐,有個大哥哥坐馬車來找你呢!」
大哥哥?
招弟更加疑惑了,轉頭問得弟︰「大姐,你知道是誰嗎?」
得弟停下手里的活,抬起頭微微思索,然後搖頭,「是誰啊?」
兩人的目光同時看向著急的來弟。就連了劉氏也看了過去。
來弟伸手比劃著,「他坐著好大好大一輛馬車來的,還有他長得很好看…」
听著來弟的敘述,招弟忍不住打斷道︰「三妹,你能不能說點重要的?」
來弟抓了抓腦袋,重要的,什麼才是重要的呢!她猛地拍手道︰「對了,村長好像很怕他呢!說話時就像是…狗腿子一樣,笑嘻嘻的,不過那大哥哥好像不搭理村長,而且我頂村長的話時,他還站在我這一邊。」
大馬車,長得好看,村長怕他…招弟微微思索,腦子中一道亮光閃過,低語呢喃道︰「不會是他吧!」
得弟急切的問︰「二妹,他是誰啊?」
招弟也有些不敢確認,可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除了接觸清溪村的人以外,就只認識那麼一個人,而且他每個條件都十分符合,可是令她弄不清楚的是,他為什麼回來找自個兒!
她看著大姐與娘那急切想知道答案的目光,終是道︰「如果我沒有猜錯,應該是仁和堂的那個少當家。」
泉水叮咚響,像是一曲悅耳的歌曲一樣。
忽地,得弟面露憂色的道︰「二妹,不會是我們賣的藥出什麼問題了吧?」這話一問,倒是把劉氏給嚇著了。
招弟安慰道︰「最近一段時間我們都沒送貨,怎麼會呢!應該是其他的事情吧!」其實她的心底也沒譜,「我看我還是先回去看看了再說。」
劉氏連衣服都不洗了,連忙把衣服往木盆子里撈,「對,不管什麼事,都先回去看看了再說。」她的心里就像是挑著一桶水,七上八下的,十分不好受。
招弟皺眉看著沒洗完的衣服,「可是這衣服…」
劉氏連忙擺手,「沒事,等會兒再說。」
因此,母女幾人又連忙往回趕,可能是看見了幾人臉上的擔憂之色,來弟也沒有了來時的歡喜,安安靜靜的走在前面。
快到家時,劉氏對得弟道︰「大妹,你去把你爹叫回來,也別說什麼事,就叫他回來一趟就行。」
得弟應了轉身就往另一條小路走了,步子十分急促。
招弟看著大姐與劉氏那緊張的模樣,本來有些冷靜的她也有些惴惴然,可別是出了什麼茬子才對…應該不會出現什麼茬子的,她賣的幾種藥草都是十分常見的草藥,根本就不可能出錯,那麼那叫阿哲的來是到底準備干什麼?
腦中亂成一團,拐過梧桐樹就看見了那輛馬車停在前面。
她的心倒是靜了下來,拉了拉劉氏的手,安慰道︰「娘,不會有事的。」
劉氏笑笑,笑容有些勉強。
兩人往前走,前面的人明顯也發現了她們,所以目光都移向了這邊。
走近一點,招弟質問︰「你來干什麼?」話是沖著蘇明哲去的,沒有怪外抹角,語氣很直!不過也正是這樣,可以明顯的看出她的怒氣。
劉氏一听招弟這樣問,就有些緊張的趕忙拉了拉招弟的手。
蘇明哲一愣,這感情好,他專門來找她,她一上來就劈頭蓋臉的質問他…即使風度再好,也免不了有些怒氣,方才還微微翹起的嘴角也沉了下來,只是那雙如點墨的雙眸仍舊看著招弟。
他沒有說話。
倒是一旁的錢叔笑呵呵的道︰「小丫頭,早上吃了炸藥?怎麼火氣這麼大?」少爺可是專門要他一起來看看小丫頭口中那藏紅花呢!不過他倒是覺得,少爺只不過是想找一個借口。
听著錢叔的笑聲,招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叫了一聲「錢叔」。
錢叔又道︰「小丫頭都不請我們坐坐?」
招弟這才拉著劉氏在前面走,準備進屋去端板凳。
而來弟卻是不留痕跡的站到了蘇明哲一旁,悄聲的說︰「我二妹是不是很凶?她平日里就是這樣凶我的。」笑了笑,「不過你放心啦,她心很好。」
可能是听著後面的來弟的說話聲,招弟猛地回頭道︰「三妹,還不快進來端板凳。」
來弟撇了撇嘴,抬腳跟了上去。
木板凳擱在用重錘敲平的地壩。他們三人站在那兒,卻怎麼看怎麼都不搭。
可招弟還是道了一聲,「請坐。」
錢叔與秦叔兩人的衣服顏色比較暗沉一點還好,可今日的蘇明哲卻是穿了一件月白色繡竹節的圓領長袍,腰上只是一條蟒帶,倒是沒有瓖嵌寶石什麼的,至于那頭頂更是簡約,只有一條黑繩扎起,可那白色與此刻這景看起來,怎麼看怎麼扎眼!
招弟看了一眼那月白色的袍子,再看了那黑 的板凳一眼,是真心的為那聲衣服可惜啊!她想,他多半是不會坐下的了。
不過令他詫異的是,那蘇明哲一點猶豫都沒有的坐下了,而且那風度、氣質,竟是一點都沒有掉價!
招弟暗忖,看來這一個人的氣場還是很重要的。
她也拉著劉氏坐在了下來,再次問︰「不知道你們這次來是為了什麼?」語氣比之方才冷靜了不少。
其實也不怪她,說到底還是因為他們的突然造訪把自個兒家人嚇著了。
蘇明哲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兒,卻沒有開口回答。
害怕氣氛冷了下來,錢叔笑道︰「還不是因為小丫頭你上次去集市上問的那味藥?我家少爺說,要來確認一下。」
招弟看了蘇明哲一眼,這廝這麼著急?看來這藥真的很名貴啊!
要是知道招弟此刻的想法,蘇明哲怕是死的心都有了。
「哦。」招弟微微點了點頭,側頭道︰「娘,這下您該放心了吧?」
劉氏松了一口氣,卻又不好意思的低聲道︰「那你爹…」
話沒完,就已經看見田光明急沖沖的跑了回來。田光明站定的時候,還有些氣喘吁吁,他有些不解的看著面前的情景,方才大妹不是說家里出了什麼事嗎?
可現在是什麼情況,大家都平聲靜氣的坐在一起?
招弟笑道︰「爹,地都翻完了?」眼楮使勁的眨巴了兩下。
可惜田光明不解,「二妹,你眼楮進沙子了?」
招弟挫敗的低頭,她真想大吼一聲,爹啊…
不過還好的就是她爹不是個急性子,不然一回來不分青紅皂白…
田光明雖然弄不懂現在的情況,但見暫時都相安無事的坐在一起,也就放心了。
後面跟著跑回來的是得弟,依舊是氣喘吁吁…
看著這景,蘇明哲算是明白了,原來招弟她們是怕他們來找茬…
蘇明哲頭頂浮起幾條黑線,他就那麼像壞人?
招弟看著面前倆氣喘吁吁的田光明與得弟,目光慢慢移動看向對面的幾個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們不是想確認一樣那味藥嗎?我們也是昨兒才從山里把它挖出來種下了地,就在這外面。」說著已經站起來,作勢要引幾人去看。
看著招弟那有些尷尬的神色,幾人也都沒說什麼,就跟著她來到了田間。
「現在還只是一個球睫,看不出什麼的。」招弟沖著錢叔笑了笑。
錢叔已經蹲子,輕輕撥開了一些泥土,仔細的觀察了起來。
沒一會兒,就看見錢叔激動的站了起來,猛地高興道︰「真的是…」
蘇明哲一听,心也是猛地跳動了一下。
招弟倒是表現的十分淡然,因為她本就已經確認了,現在錢叔這麼一說,不過是更加肯定了她的結論…心里還是有些小小的高興。
她眼里的目光夾雜著一股自信。
錢叔抑制不住笑,「丫頭,真想不到,你這麼厲害!」
對于這贊揚,招弟羞澀的一笑,「僥幸而已。」
如果只是簡單的藥材,只是僥幸,但這番紅花…錢叔笑道︰「丫頭,謙虛可以,但過于謙虛可就不好了哦!」
接著又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連這藏紅花也知道怎麼炮制吧?」
蘇明澤目光深邃的看著招弟。
招弟點了點頭,「我會。」
錢叔爽朗的笑起來,「上次還說要收你當徒弟,現在看來,你哪還用我教啊!比我都了不起了。」呢喃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還真要死在沙灘上了。」
蘇明哲知道錢叔是怎麼一個人,可今日錢叔都這樣表揚招弟…他目光靜靜的看著招弟,他有些看不透面前這個比自己都還要小的女孩了。
他忽地覺得,她就像一個謎一樣,讓他不自主的想去探尋答案。
蘇明哲往前面走了兩步,站到招弟的面前,「談一談。」語氣有些軟和。
招弟仰頭看著比自個兒高了半個頭的蘇明哲,陽光從他身後射下來,她有些睜不開眼,那樣逆光而站的他,少了那股冷冷的味道,多了幾絲溫暖,連那嚴肅的臉在此刻也那樣的好看…
她笑道︰「好。」
幾人往回走,這次不是坐在地壩外面了,而是把商談地點挪到了屋子里。
因為招弟三姐妹的屋子是外面一間,所以他們此刻所在的房間就是招弟三姐妹的臥房。
招弟廚房端茶水時,張氏拉過她的手,輕聲問︰「二妹,那屋里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