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葛店鎮
經過交談，顧爽才知道，交易會是在臘月二十七上午進行，因為舉行交易會的地點在距離南市二百多公里的山區小鎮，而且是早上八點開始，參加交易的還必須前一天到達登記，是以，他們需要在那邊住一晚。
而之所以二十六那麼早出行，一來因為要躲開七點多鐘的上班高峰，二來也是為了早一點兒到達那邊，好熟悉一下周邊環境，還有一個原因，則是每逢交易會舉行之前，總會有一些散戶會攜帶各種各樣的苗木在那邊出手，這些苗木雖然並不一定都是珍稀品種，但大部分都是從野外淘來的野生品種，對于現在社會什麼都講求個原始野生的潮流來說，不可謂不吸引人。當然了，野生苗木往往能夠出珍品異品，也是不爭的事實。也使得越來越多的人，對于野生樹種苗木更加趨之若鶩。
顧爽好歹也算入行大半年了，對這些常識性的東西還算了解。是以，尚凡稍一說明，她也沒再提出異議，很爽快地答應了。
最後說到現金，顧爽看看時間已經將近中午了，趕忙打電話與銀行預約。雖然賬戶里有錢，可大額提現需要預約也是常識。
看到顧爽打電話聯系銀行，尚凡很有眼色地起身，向朱莉那邊走去。
朱莉那個女人已經完全沉迷在幾款小型進口車上了，活潑可愛的MINI，精致端正的寶馬118i，大方時尚的大眾尚酷、高爾夫Ｒ，還有漂亮的驚人的標致ＲＣＺ……十幾個品牌的精致小車，在炫目的燈光下散發著誘人的魅力，把朱莉完全迷倒了。
都一個小時了，她這個看看，那個模模，上下其手，卻根本無法做出取舍……好東西太多了，挑花眼了。
顧爽這邊聯系銀行，很可惜因為臨近春節，銀行面臨放假，竟無法支出大額現金，聯系了私人和公司兩個賬戶，顧爽才預約了四十萬的現金額，不由有些懊惱和失望。從尚凡的口氣里，顧爽不難听出來，這種交易會大部分人都會帶大量現金，有些被大家看好的苗木，競爭激烈的，千萬元成交根本不稀奇，幾百萬的更是稀松平常，倒是低價的比較少。畢竟，去參加這種交易會，大家就是沖著珍惜苗木去的。當然，只要你樂意，又無人競爭，花幾千幾萬買些無人理會的苗木也無人管，不過很少有人那麼做就是了。除非，你有非常精深的苗木鑒定技能，參加交易會只為了檢漏兒，那又是另一說了。
轉念，顧爽又有些好笑，自己這是怎麼了？不就是蘭花賣了兩千萬就這麼不淡定了？能去參加這種交易會的，千萬、上億資產的人有的是，她提那麼多現金去干什麼？去和人家身價雄厚的人拼錢多？除非腦袋抽筋了才會那麼干！
別說她的資產根本沒辦法與人家相提並論，就是再有個幾千萬甚至上億資金，她也不能這麼去顯擺，出售蘭花的事兒，藏還來不及呢！對于她這種一無勢力，二無依靠的人來說，悶聲發財才是王道！更何況，她並不想再出售蘭花。這樣的橫財太過招搖，極容易惹來覬覦，她更想做的就是踏踏實實種花，本本分分接工程，這樣掙來的錢雖然辛苦，也不會一夜暴富，但花著放心。
顧爽這麼想著的時候，卻不知道，她自以為穩扎穩打的經營方式，還是比同行中絕大多數人來錢快了太多。先不說她種植銷售的大都是一些新品種，本身利潤就高，更重要的是她擁有太歲，讓她種植育苗的萌發率成活率都大大提高，就連生長周期都快了許多，種種的因素結合在一起，顧爽的財富積累和公司壯大的速度都太迅速了。這些，又怎麼會不引起許多人的注意。也同時吸引了許多嫉恨、覬覦的目光。這也是很久之後又經歷了許多事情之後，顧爽才明白的。
活在這個世界上，僅僅忍耐和躲避並不能阻止那麼麻煩和傷害，要想守護自己在乎的人，要想過安寧快樂的生活，那就首先要讓自己變強，只有變得足夠強大了，才能有能力守護兒子和親人，才能擁有屬于自己的安寧幸福的生活。當然這是後話了。
尚凡正在小型車展區前，看到顧爽打完電話走過來，含笑迎上來。
「怎麼樣，臨近春節銀行大額現金都會限制……」
「還好，已經預約了，應該夠我用的。說起來，我就是去見世面的。」顧爽已經調適好心情，微笑的目光，清澈寧靜，猶如無風的湖面。讓尚凡不自禁地一個恍惚。
剛剛，他描述苗木交易會的時候，明明看到這個小女人的興奮和激動，但是不過十幾分鐘，這個小女人居然就拋開了那些浮躁，徹底歸于平靜和淡定，那幽深寧靜的眸子，竟讓只是清麗還談不上絕色的女人透出一股子寧靜淡漠之美來。那是一種來自心靈深處的寧靜，對這個浮躁的時代中那一個個浮躁的靈魂，無疑有著致命的誘惑。即使尚凡這只自以為修煉成精的狐狸，也在不知不覺中，備受吸引，最後沉溺，無法自拔。
恍惚不過是瞬間，尚凡很快微笑著點點頭，將這個話題帶過，與顧爽一起走到展區前，看著朱莉在那邊對著一干精致的小車上下其手。
「爽爽，你快來，我挑花眼了，這些車都給我開回去多好啊！」朱莉一看到顧爽走過來，立刻叫道。滿臉的興奮，眼楮都是燦亮的。
果然啊，漂亮精致的東西，不管是珠寶、衣服還是汽車，對女人的是殺傷力都是無與倫比的啊！
顧爽忍住扶額的手，暗暗翻個白眼，她能不能裝作不認識這丫？不就是幾款車嗎，至于被迷惑成這樣子嗎？真丟臉啊！
因為顧爽買車前上網搜尋車型的時候，目標明確，看得就是國產（合資）車，根本沒注意過這些進口車，也不知道這些車的價格，看著一款款精致漂亮的小車，也就把它們和自己的高爾夫歸到了一個檔次，即使貴還能貴多少。而且，她很想快點兒把這個丟人的丫頭帶走，是以，很爽快地道︰「一輛，趕緊選，我與銀行預約了，下午三點前要去提款！」
一听此話，朱莉立刻苦了臉。目光在一款款精致小車上來回掃描，看看這輛精致典雅，看看那輛活潑迷人……這一款側重于操控，那一款側重于精致舒適……呀呀，好難割舍啊！
「只能選一輛嗎？」朱莉哭不唧唧的看向顧爽，突然靈機一動興奮道，「小爽，要不你也挑一輛吧，你看這款ＭＩＮＩ……那款標致巴拉巴拉……」
顧爽無力地看著瞬間化身為鑽石級別汽車推銷員的好友，怎麼不知道這丫頭心里打的什麼主意，無非是游說她買一輛回去，她也可以時不時地過癮罷了。可別說顧爽並沒打算換車，就是換車……看看這些小車美則美矣，但那兩個單薄的車門，很無情地顯示出，它根本不適合一個經常要帶家人和寶寶外出的媽媽！果然，有句話說的太對了︰結了婚的女人，第一時間想到的絕對不是自己，而是家人。當了娘的人，第一時間想到的永遠不是自己，而是孩子！
雖然，她目前單身，但有了寶寶做了人家的娘，果然已經和單身的朱莉成了兩個世界的人了！
終于，顧爽忍無可忍，一巴掌拍在朱莉的……呃，不是朱莉那令顧爽咬牙切齒的嘴巴，而是肩膀，畢竟人前她的形象還是要注意的嘛！
「一輛，趕緊選，完了還要交款、上牌，還要帶阿姨和寶寶去吃飯，餓壞了老人孩子……」顧爽沒有說完，但最後一句隱隱的咬牙，還是很及時地喚醒了朱莉的神經。
苦著臉，朱莉不情不願地又繞著幾款小車轉了好幾圈，最後干脆閉上眼楮隨意那麼一指，她手指的方向定位了一輛活潑又不失精致漂亮的，仿佛放大版玩具車的ＭＩＮＩ上。
睜開眼，朱莉看著這輛車，雖然心頭不舍，卻覺得自己的辦法真是不錯，這輛車雖然有些孩子氣，但絕對是秒殺女人理智的殺手，而且，她也覺得自己最愛的就是這一款了。就像所有認命的女人一樣，當她把什麼東西劃入自己的勢力範圍後，她家的籃子里就沒有爛杏了，都是仙桃！
長長地嘆了口氣，將最後一點點失落丟掉，朱莉豪邁地宣布主權︰「就它了！」
顧爽立刻轉身，對一直保持著微笑的營銷經理點點頭，示意可以付款了。
營銷經理自然周到體貼︰「這款車目前我們有三輛現車，除了這一輛氧氣藍外，還有一輛辣椒紅和一輛鑽石黑金屬漆，配制也略有差別，不知這位小姐喜歡哪一款？」
顧爽這個時候，卻分外怨念營銷經理的周到。她知道，要是將幾款車放在朱莉面前讓她選擇，估計那丫頭又會難以取舍了。顧爽一直偏愛沉靜優雅的顏色，據她的意見，眼前這輛氧氣藍就不錯。可想想朱莉熱情爽朗的性格，她就立刻放棄了氧氣藍和鑽石黑，直接圈定了夜火紅。至于配置神馬的，那些對顧爽這種剛剛接觸車輛的人來說，就是浮雲啊浮雲，根本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是以，被她毫不猶豫地ＰＡＳＳ了。
不知是不是顧爽精神過敏，她好像看到當她做出選擇後，營銷經理嘴角一絲驚喜一閃而逝。
既然做出了選擇，顧爽也根本沒給朱莉再次選擇的機會，直接拿出銀行卡交給了營銷經理，讓他帶朱莉去付款辦手續。對于她們來說，上牌、保險這些東西無疑是毫無選擇地要交給專賣店處理的。
尚凡一直陪在顧爽身邊，只在營銷經理投過詢問的眼神時，略略地點了點頭，那位營銷經理就很明白地帶著朱莉走了。
終于搞定了朱莉，顧爽這才去看在越野車區玩的不亦樂乎的寶寶。
當顧爽走到這邊更大的展區時，看到的就是寶寶站在一輛鋼鐵巨獸的座椅上，把著方向盤，扭著小，不時還興奮地蹦跳幾下，小小的胖身子因為他的動作，幾乎全部趴在了方向盤上，看起來像個笨拙的小胖熊，卻格外地可愛。特別是那張洋溢著興奮和驕傲的小臉，吸引了好幾個顧客的圍觀。
兩名越野區的營銷經理臉上掛著苦笑，還得站在車子敞開的窗口，伸著手護著小東西不讓他磕了踫了。心里卻疼的直抽抽。這些車子可都是零公里銷售，只是這個被寶寶踩在腳底下的座椅，都是賣了他們也賠不起的。可這個小東西卻是老板親自帶來並接待的，特別是不苟言笑的老板從頭至尾的微笑接待，只要不是腦子壞掉了，沒有人看不出來老板的重視。他們又不敢得罪了客人……唉，果然是夾心餡料最難做啊！
顧爽一看這個場面，簡直又想扶額了。
先是朱莉，再是寶寶，一個二個的咋就都這麼丟臉呢！這個小東西以為這是他的玩具車嗎？這麼不見外？
盡量控制住自己要沖上去給那個笑得傻子一般的兒子一巴掌的沖動，腳步匆匆地走上去。兩位營銷經理一看顧爽過來，同時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表情，退到一旁，給顧爽讓出位置來。不管車子咋樣，至少有媽媽過來，孩子再磕著踫著，就不是他們的責任了。
一看到顧爽，寶寶的眼楮立刻一亮，手仍舊緊緊地把著方向盤，還努力地用小胖腿蹦了兩下，好像對媽媽顯擺一樣，邊蹦邊仰著一張燦爛的笑臉對顧爽喊︰「媽媽，寶寶開車！」
「寶寶，莉莉阿姨買了一輛非常漂亮的車車，我們過去看看好不好？」顧爽的腦門子 地跳著，卻還得壓抑著，對著車里的臭小子揚起一張笑臉，好聲好氣地……引誘！
寶寶停止了蹦跳，骨碌碌地張著一雙大眼楮看著顧爽︰「莉莉阿姨，車……大嗎？」說著，大眼楮還溜了一下自己腳下踩的鋼鐵巨獸。顯然是問朱莉買的車比這輛車大不大。
顧爽努力保持著和悅的笑容，對寶寶道︰「莉莉阿姨的車很漂亮，也很可愛……寶寶一定會喜歡的。」
「哦？」寶寶應了一聲，轉了轉眼珠，再不舍地看看自己霸佔了多時的鋼鐵巨獸，最後還是決定相信媽媽，于是終于不甘不舍地松開方向盤，向著顧爽揚起了小胳膊。
原本寶寶就是幾乎趴在方向盤上，這一松手，踩著座椅邊緣的腳根本無法支撐他胖胖的小身子，眼看那胖胖的小臉就要磕在車門上，站在一旁的尚凡和顧爽同時出手，一人扶住了寶寶一邊，然後很有默契地同時發力，把寶寶胖胖的小身子從車窗里像拔蘿卜一樣拔了出來。
當顧爽實實在在地把胖兒子抱進懷中，這才反應過來，強掩住被寶寶驚險動作嚇得砰砰跳的心，轉頭對尚凡道︰「謝謝你！」
這一聲謝謝，是發自內心的。若是沒有他及時出手幫忙，顧爽不敢想自己翹著腳才能從窗口中伸進去的手能不能及時扶住寶寶。若是不能……後果她連想都不敢想。
尚凡笑笑以示不必在意，心里卻對顧爽又多了一層認知。這個女人，遭遇了丈夫叛離、公婆的逼迫的種種，卻仍舊全心全意地愛著自己的孩子，那種純粹而偉大的母愛，讓生于豪門長于大家族的他有些新鮮。那些養尊處優的貴婦們，自己淪為被圈養的金絲雀的同時，也失卻了作為女人的本真，時刻都是那麼理智，時刻以利益衡量一切，哪怕面對的是自己的孩子。
她們或許可以為了利益做任何事，可卻絕對不會為了僅僅扶了孩子一把而如此真心誠意地道一聲謝。
寶寶摟著顧爽的脖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剛剛的動作讓媽媽受到了驚嚇，轉著黑溜溜的眼珠，用小臉蹭著顧爽的臉頰，撒嬌道︰「媽媽，看姨姨車。」
顧爽又對尚凡笑了笑，回頭對兩名營銷經理道了謝，叫上一直站在一旁很無奈的周老太，朝著小型車展區走去。
在她身後，兩名營銷經理惴惴地看著尚凡，張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那鋼鐵巨獸的駕駛座上明顯的幾個小腳印，雖然能夠除去，卻總會或多或少的留下少許痕跡，說不定就會有人以這個當成殘次來挑剔……
尚凡順著兩名員工的目光看到那幾個重重疊疊的小腳印，想起剛剛小東西扶著方向盤笨拙地卻自豪的動作，竟覺得特別有趣……似乎還有一絲可愛，不由地挑了挑嘴角，對那兩名營銷經理道︰「這輛車不用動，我一會兒找人來處理。」
這時，尚凡似乎才看到兩名員工一臉地苦澀，微微一挑眉梢，已經了然了員工的所想，難得地對兩名員工和顏悅色道︰「好了，你們做的不錯，我會通知財務科給予你們獎勵的。」
說完，尚凡不再理會兩名驚訝萬分地員工，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然後，快步朝著顧爽一行走去。
而此時，顧爽正看著營銷經理送回來的銀行簽賬單心疼的抽抽。這輛小小的－－只有兩個門－－看上去簡直就是一個放大版的玩具車，居然，居然，居然四十七萬！就這樣，那名營銷經理還客氣地說，這還是尚總指示打了個九折，整整優惠了五萬後的價格！
天哪，就這麼點點小車，哪里哪里值五十萬啊！她覺得她的高爾夫已經夠好了，而且還是五門五座，比這輛玩具車實用多了，竟然三輛才能買這麼一輛！
她的心在滴血啊，在抽痛啊，有木有啊，有木有？
最令她有苦說不出的是，那位體貼的營銷經理還特別羨慕地對顧爽說，原本展區擺放的這輛是普通庫珀，不過二十多萬，沒想到顧爽這個老板如此厚待員工，居然主動選擇了限量紀念版的，要知道兩款車雖然在顧爽根本看不出什麼差別，但價格卻相差一倍啊！
顧爽這時簡直懊悔的要撓牆了，她自己欠，干嘛搶著給朱莉做選擇啊，要是讓那丫頭挑，她說不定就選了眼前這輛氧氣藍了……
不管顧爽怎麼懊悔，交易已經完成，而且在朱莉燦爛的笑臉和那位營銷經理的恭維仰慕下，她還只有打碎牙齒和血吞的份兒。內傷啊！
寶寶一眼就看上了朱莉的新車，立刻就把他媽媽拋棄了，急吼吼地拉著周老太的手去坐新車了。顧爽還得咬著牙，維持著蛋定的微笑和尚凡告辭，然後開著自己的高爾夫，跟在耀眼的ＭＩＮＩ後邊。心里早已經淚水洶涌了。
第二天一大早，不到五點，顧爽就起床了。
她簡單地梳洗了一下，穿了外套直接進溫室打掃死鼠皮。
冬季的夜長，清晨五點外邊還沒完全亮，不過，東邊的天際已經露出了一絲晨曦。
當顧爽走進溫室打掃死鼠皮的時候，又一次掃出了一些斷落的藤睫。看著這些詭異的藤睫，顧爽有些糾結。那一次和食鼠藤交流後，她知道段落下來的紫紅色藤睫叫血果，而且，根據食鼠藤說的奉獻，這些藤睫應該有些價值。可，她真的不知道，這些藤睫除了吃老鼠還能有什麼作用。她也曾猜測過，血果，血色的果子，難道是吃？呃……想想那變成紫紅色的藤睫曾經如利刃一般刺透老鼠的皮，吸食過老鼠的血肉，顧爽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一陣反胃。
自從那次和食鼠藤交流過，顧爽就悄悄撤除了溫室中的所有捕鼠設備，這也使得更多的老鼠聞著捕鼠藤的分泌出的蜜汁的香甜趕了過來，成為食鼠藤的美餐。是以，這一次顧爽掃出來的血果比上一次多了近一半，而且明顯的粗壯了不少，紫紅色的藤睫帶著芝麻般的斑點，晶瑩玉潤，竟然讓顧爽覺得詭異的漂亮的不得了。
想了想，顧爽還是沒想出怎麼處理這些東西，干脆將它們和第一次收集的血果一起，放進板房中的一個紙箱里。冬天板房內的溫度基本上都在零度左右，就如同一個天然的冰箱，而且這些血果也很耐儲存，上一次收集下來的已經放了大半個月了，竟然基本沒怎麼變樣，更沒有腐爛。
收拾好一切，給熊熊放上了早飯，拍了拍熊熊的大腦袋，囑咐它自己不在的兩天里照顧好女乃女乃和寶寶，這才回屋和已經起床的周老太打聲招呼，下樓出發。
開著任勞任怨的高爾夫，顧爽來到西七路高架橋入口處與尚凡會合。尚凡開的車子是輛越野車，並不像寶寶昨天玩的那輛那麼夸張，但比起顧爽的高爾夫來，還是顯得狂野而粗狂。
很男人的車！
顧爽暗暗給了個評價。就老老實實地跟在那輛車後邊，上高架出城，然後直接上高速。
或許是為了照顧後邊的新手司機，尚凡開的並不快，在高速上一直保持著一百一十邁的速度。一個半小時後，兩輛車想跟著下了高速，兩個小時整，顧爽已經看到了一座很普通的山區小鎮了。
葛店鎮位于南城西南二百公里處，是一個普通的山區小鎮。上溯十年，省路和高速路還沒貫通的時候，這里還非常閉塞落後，直到省道和高速路先後開通，這個沉睡了多年的山區小鎮，因為便利的交通開始發生質的變化。
但總歸這邊的工業並不發達，整個鎮子也只是有一個很小的石材廠，出售全國聞名的青山石材，所以這里幾乎沒什麼污染，青山碧綠，一條山溪從山頂淌下，繞過小鎮緩緩地流下去，在幾十公里外，注入本地有名的青山水庫。
經濟發展後，許多城里人向往起了田園生活，葛店鎮憑借景色秀美、交通便利，成了許多有錢人回歸田園的首選。也正是因為葛店鎮的便利交通和青山秀水，加上這里的百姓還有一個栽培花卉的傳統，漸漸地，這里就成了一個花卉交易集散地，再到後來，這個地方被某些人看上，就把這里做了他們進行黑市花木交易的一個點。
當然，既然是黑市交易，就不會正大光明地四處宣揚，更不會固定在某一個地方不動，是以，葛店鎮這個點每年進行的黑市交易並不算多，一年最多也就四五次，而這一次正好臨時定在了春節前。
顧爽跟著尚凡進入葛店鎮，尚凡似乎對這里很熟悉，直接將車開進了一個掛著青山莊園牌匾的院子。
兩人剛剛停下車，一名五大三粗的四十多歲的魁梧漢子就從屋子里迎了出來。
這名漢子身高足有一米八五，膀闊腰圓，黑紅色的臉膛，一臉絡腮胡子，五官倒算端正，濃眉大眼的，只是，配上那個身型，怎麼看怎麼帶著一股子剽悍之氣。
「哈哈，尚老弟，好久不見了呀。」說著用他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尚凡的肩膀，隨後瞥了一眼尚凡的座駕，似乎微微有點兒失望道，「這一次咋沒開悍馬？我還想著趁你來的時候過過癮頭吶！」
尚凡被他拍的有些承受不住，苦笑著回了一拳打在大漢的胸膛上︰「我說老雄啊，你咋就改不了這毛病？要不是我身板兒結實，就被你這幾巴掌拍散架啦！」
說完，兩人同時哈哈大笑，看得出兩人很熟悉。
顧爽這時也停好車走了過來，老雄，雄大海瞥見顧爽，稍稍收斂了臉上的悍氣，一邊笑著道︰「這位女士是？」一邊偷偷向著尚凡擠了擠眼楮。
顧爽看著這麼大個頭的壯漢做出這種動作，不禁暗汗。這位大哥，麻煩你不要做這種動作好不好？這簡直和一頭黑熊賣萌沒啥區別嘛！
尚凡給兩人介紹過，顧爽和雄大海握握手，算是認識了，隨後，雄大海就帶領顧爽和尚凡上樓，將各自的行李放進房間，稍事休息洗漱後，顧爽和尚凡就跟著雄大海出了青山莊園，朝著鎮子走去。
三人首先來到了一家羊湯店。
這家羊湯店只在門口豎了塊簡易的木板，上書兩個歪歪扭扭的大字︰羊湯，若非如此，顧爽恐怕很難將眼前看到的五間破舊的石頭房子和遠近聞名，據說傳承超過兩百年的百年老店畫上等號。
進門就看到，五間房子都是敞開的，簡單用青磚鋪陳的房間里，不規則地放著二三十張實木矮桌，在房子的角落里，摞著一堆馬扎，尚凡顯然不是第一次來這里，進門就熟門熟路地直奔角落，拿了三只馬扎過來，選了一處靠近窗戶的矮桌，招呼顧爽坐下。
即使出身農村，顧爽也是第一次在這種飯店里用餐，好奇之余，不免有一種期待，因為她知道，如此簡陋的條件還能吸引顧客上門，那麼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無上的美味。
尚凡看著顧爽好奇地打量著周遭，因為已經過了早飯時間，房間里並沒有坐滿，卻也有十幾桌客人，從那些人的穿著言談上可以看得出來，這些人基本都不是本地人。
「這些人估計絕大多數都是來參加明天的交易會的。」尚凡低聲說著，看了看通往後邊的門口一眼，又道，「雄大海原來是做木材生意的，狠賺了一筆之後，果斷地放棄了木材生意，轉而做起了苗木。如今，葛店鎮最大的苗圃就是他的一處產業，青山莊園則是他用來招呼客戶的地方，當然，也接待普通游客。」
顧爽注意到了尚凡話中的‘一處產業’，心中暗想，若非尚凡介紹，還真看不出這個五大三粗的粗莽漢子居然還是個深藏不露的人物。
她也對木材生意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上世紀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初期，為了發展經濟，許多地方的老林子和成材被砍伐，這些百年幾百年的大木絕大多數出口給了日本，後來，當沙塵暴等災害性天氣敲響了警鐘時，絕大多數老山林已經被破壞殆盡。而那個時候木材生意無疑是一條快速致富的捷徑。也確實使一批人首先富了起來。
而雄大海那個時候應該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就能夠有那樣的膽識和魄力，掙得第一桶金。然而更讓顧爽欽佩的是，那樣年輕的雄大海能夠及時地從木材生意中抽身。發財致富的人很多，但能夠不被財富迷昏了頭，保持理智和清醒的頭腦，勇敢而果斷地舍棄卻很少有人能夠做到的。
暗暗提醒自己，今後切記不要再以貌取人，同時心里安全警醒，能夠做到這些的絕非普通人物。說不定，明天在葛店鎮舉行的花木黑市就是雄大海的幕後老板。
畢竟能夠做到雄大海這份上，誰也不會相信他的背景還是干淨的一塵不染的。
不過時，雄大海端著一個不銹鋼盆子從後邊走了出來。在他身後，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拿著碗筷勺子之類的餐具，還端著一個麥秸編織的筐子，里邊盛著十來個黃燦燦的芝麻燒餅。
雄大海放下不銹鋼盆，顧爽就看到盆子里盛著滿滿一下羊湯。濃稠的羊湯如牛女乃般白膩，絲絲縷縷的熱氣散開，一股濃厚的略帶羊羶的香氣立刻飄散開來。
「來來來，想吃什麼自己來。」雄大海豪爽地招呼著，接過那個婦人送上來的幾個小碗，里邊分別放著通紅的炸辣椒、醋、食鹽、香蔥和香菜。
尚凡深吸了一口氣，笑道︰「果然還是這里的羊湯味道最正宗啊！」說著率先拿起盆子里的湯勺，盛了一碗女乃白的羊湯，放到顧爽面前︰「顧爽先來喝碗湯，根據自己的口味放調料哈。」
雄大海則笑眯眯地看著尚凡給他自己盛了一碗，這才扯過湯勺舀了一碗，直接放入炸辣椒、醋和香蔥香菜，拿起一個黃燦燦的芝麻燒餅，一口咬掉小半個，略略咀嚼幾下，接著呼嚕嚕一口喝下，一碗湯就去了近一半。
「哈哈，顧爽別笑話俺啊，俺就是個粗人，不會和尚凡那樣講究，還是覺得大口吃肉大口喝湯痛快！」
顧爽笑笑，並沒作答。雄大海也不以為意，埋頭繼續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看他吃的香甜暢快，顧爽都覺得胃口好了不少。
喝了一碗原味的羊湯後，就覺得身體暖和了起來。隨即，第二碗，她就依著自己的口味加入了一些炸辣椒和香菜，女乃白色的湯汁配上星星點點的鮮紅和翠綠，非常養眼。喝一口，比牛女乃還要濃稠絲滑的湯汁，飽含濃香，帶著一絲絲辣和一點點香菜的小清新，迅速充滿口腔，包裹住舌頭，那濃郁的濃香就在唇舌之間蔓延開來。
一頓飯，吃著勁道的芝麻火燒，喝著香濃的羊湯，不知不覺居然就吃撐了，卻不覺後悔，而是回味無窮。大冬天的早晨，更是喝出了一頭的微汗，一早起來趕路帶的一身寒氣，也在這美味的享受中盡數消散了。
吃罷飯，三人稍稍坐了一會兒，喝了一碗店家送上來的釅茶，稍帶苦澀的茶香，將口中一絲羊羶也除淨，只剩下記憶中舌尖上那股濃香。
九點半，顧爽和尚凡跟著雄大海離開羊湯館，朝著鎮子外圍的一條剛剛修好的公路走去。
這條公路很寬闊，顯然剛剛修好不久，道路兩旁並沒有太多的房屋，僅有的幾個建築也是簡單搭建的板房，站在公路上，遙遙的就可以看到不遠處一連片的溫室大棚，尚凡告訴顧爽，那里就是花木培植溫室。
尚凡沒有明說，但顧爽已經知道，明天的黑市交易應該就是在這些溫室大棚中某一座中進行了。
顧爽略略觀察了一下數不清的大棚，心下就不由暗暗贊嘆，組織花木黑市的人還真是會選地方。在這麼一大片溫室中隨意選一座大棚舉行黑市交易，一來不怎麼引人注意，二來，即使有心人注意到，組織者也完全可以推月兌成正常的花木交易。更何況，這里靠近公路，視線開闊卻又有很強的迷惑性，再加上舉辦者的小心，若是真的泄露風聲，舉辦者也可以很快沿著公路及時月兌身。
雄大海帶著尚凡和顧爽自然不是來看溫室大棚的，因為一走上這條路，顧爽就看到了寬敞的公路兩旁，零零散散地人群，也在人群的縫隙里看到一些小攤子，就如農村的集市一般。不過，這里的集市賣的不是日用百貨，也不是油鹽糖茶，而是各色各樣的苗木。也或者可以說是各色各樣的原生植物。
「這個集市上賣的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原生苗木，雖然珍稀的並不太多，但也不乏淘到寶貝的可能。」尚凡一邊走一邊向顧爽低聲介紹。而雄大海自從踏上這條街道，就幾乎不斷地和各色人等打著招呼，看起來，他在這里的聲望不低，人緣也不錯。
「這里的價格一般都有些水分，你可以放心砍價……有些拿不定主意的可以叫我。」尚凡很細心地交待著這個集市的一些規則，顧爽听著點頭的同時，也暗暗感慨，幸虧有尚凡領著，不然莫說她不可能知道有這麼一處集市，就是知道了，她也很可能觸犯到某些人的底線，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囑咐了一些基本規則後，尚凡和顧爽已經來到了攤點的近處。于是兩人開始各自關注起攤子上的原生苗木來。
說起來，這些攤子毫無規律可言，有些攤子比較大，守著十幾種乃至二十來種原生植物，那些原生植物中甚至不乏粗壯高大的原生樹木。可也有的攤子很小，小到攤主就守著一棵原生苗木，卻仍舊認真地站在寒風里，看起來頗有些淒涼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