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平地生波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顧彬跑過去開門。房門剛剛打開，一個身影沖了進來。
「噯，噯，什麼事啊笑得這麼大聲，我一出電梯就听到了。」朱莉一臉哀怨地嚷嚷著沖了進來。
顧爽和顧彬都憋著笑不做聲，周老太太了解朱莉的性子了，早已見怪不怪，只剩下顧永順和程玉蓮一輛愕然。
房間里突兀的靜默，讓朱莉回過神來。轉眼坐在餐桌旁的顧爸顧媽，大大地尖叫沒有出口被她自己捂在了嘴里，轉轉眼珠瞪向顧爽，意料之中地看到顧爽和顧彬憋笑憋得扭曲的臉，在心里鄙視這月復黑的姐倆一把，轉臉對著顧爸顧媽干笑幾聲道︰「這兩位是叔叔阿姨吧？」
說著，狠狠地瞪了顧爽一眼，嘴巴上卻嬌嗔道︰「爽爽，你也不給人家介紹……周阿姨過年好，叔叔，阿姨，過年好，我叫朱莉，是小爽的同學兼好友。」
顧永順本來就憨厚，笑著點點頭。
程玉蓮也看出了朱莉就是個大咧咧的性子，故而也不在意地笑道︰「朱莉啊，你還沒吃飯吧？快來一起吃餃子。」
朱莉如逢大赦，爽快地答應一聲月兌下外套放下包包，就去洗手。卻不防被一直憋著沒吱聲的寶寶一把拉住。
「莉莉阿姨，你還沒問寶寶過年好呢！」
「寶寶過年好！」朱莉被胖胖的寶寶逗得笑起來，俯身在寶寶胖嘟嘟的小臉上捏了一把，「不過，寶寶是小孩，是不是應該先問姨姨過年好啊？」
「嗯嗯，莉莉阿姨過年好。」寶寶小腦袋點了點，問好過後，立刻向朱莉伸出一雙小胖爪子。
朱莉看寶寶那樣分外搞笑，壞心地裝作沒看到寶寶的動作，轉身就走，寶寶撇了撇嘴，眼楮里已經包了一泡淚，卻憋著不哭，朝著朱莉叫道︰「莉莉阿姨，你忘了事兒。寶寶拜年後，要給紅包。」
噗……哈哈……
一家人再也控制不住，有一個算一個，無不被寶寶的小模樣逗的大笑起來。
朱莉也笑的不行，伸手把寶寶抱進懷里，從包里取出一個大大的紅包交到寶寶手里，一面對大家道︰「還是這里熱鬧啊，早知道我就不回家了。」
程玉蓮笑著道︰「過年你爸媽也盼著你回家團圓呢，不回家怎麼行呢。」
「哎喲，阿姨您是不知道哇，我年前二十六回家，前後不過四天，我爸媽就揪著我相了三回親……唉，不就是年齡大些沒結婚嗎，看我爸媽那樣兒，就差隨便上街拉一個把我給嫁出去了。」
顧爽也抱著寶寶在餐桌旁坐了下來，她當然知道，朱莉絕對不可能只為了躲避家里安排的相親就跑了來，更何況還是連初一早上的餃子都沒吃。南市相對來說還比較傳統，朱莉爸媽再怎麼著急女兒的婚事，也不可能把相親安排在初一早上，初一的餃子誰不是和家人一起吃？
不過，既然朱莉沒說，想必就有她的原因，她也沒有問。
吃過早飯，顧爽和朱莉帶著寶寶回了小區。給那些老人們拜年。
從最後的竇阿姨家走出來，也臨近中午了。
兩大一小剛剛坐上車，朱莉正要開口，顧爽的手機響起來。
拿起電話一看，顧爽先是咦了一聲，隨即按下了接听鍵︰「卓然，過年好啊！」
听到熟悉的聲音，鄭卓然竟然有點兒呼吸停滯，他頓了頓，方才道︰「小爽，過年好！」
「呵呵，你還在家吧？替我向老人們拜個年……」自從元旦前與亞馬遜發生了那種事，雖然後來春節花卉亞馬遜也來了一個不小的訂單，再次面對鄭卓然，顧爽卻有些不知說什麼好了。
說起來，她第一盆花，第一桶金，可以說都離不開鄭卓然的幫助，其後，還有建溫室、碧榆園的工程，更應該感謝鄭卓然的慨然出手。曾經，她已經將鄭卓然劃歸了朋友的範疇，可沒想到突然殺出來的韓心悅，還有鄭卓然離開後，亞馬遜立刻充實的那些個店員……她即使再不擅籌謀，也能夠看出，鄭卓然絕對不像她初始想象的那般只是個花店老板。
還有碧榆園劉芳州，還有著名園藝設計師蕭洋……原來她也只是覺得鄭卓然交友廣闊，到後來見識了韓心悅的做派，以及花木黑市上劉芳州的態度後，她才猛然聯想起來。
她充其量不過是劉芳州的一個業務客戶，而且還是個她求著人家劉芳州辦事的關系，劉芳州干嘛那麼給她留面子？韓心悅不過是和她竟了幾次價，劉芳州竟然面帶歉然地把韓心悅拖走……
蕭洋，國內外聞名的新銳園藝設計大師，被諸多重點工程追捧尚不一定能夠邀其合作，她顧爽的小小天澤綠化喝的何等，人家一句為難的話都沒說就那麼爽快地同意合作？
顧爽想了這麼多，卻也不過一瞬間的功夫。
她的話音剛落，就听到對面鄭卓然含笑的聲音︰「小爽，我可不在家。」
「啊？」顧爽微微一愣，隨即欣喜道，「難道你回南市了？」
不管鄭卓然的身份如何，老友重聚還是讓顧爽高興。
「嗯，我……回來了。」本來想說早就回來了，可話出口卻把時間模糊了，就听鄭卓然笑道，「好久不見了，怎麼樣？中午找個地方聚聚？」
听到這句話，顧爽不由將目光看向朱莉。同時用口型說道︰「鄭卓然請吃飯。」
朱莉略一思忖點點頭，顧爽于是應承下來。與鄭卓然約在南市有名的一個景觀餐廳江南水景。
景觀餐廳是前幾年興起的一種休閑餐廳，建築模仿花木溫室，比一般的溫室要大得多，里邊一般會栽種一些綠色植物，還有的會建造一些人工的流水小橋之類的景觀，人行其中如置身花園之中，流水潺潺、花木芳菲，再品著美食，飲著美酒，著實讓人心曠神怡。
而江南水景，更是引了南市有名的飛玉泉水，泉水常年噴涌，泉眼處可取水烹茶，泉水溢出之後，則形成一道清淺的小溪，其間還偶見幾尾錦鯉悠游，再加上小橋芭蕉，飛檐回廊，假山奇石，和各種菜系俱全的珍饈美味，著實吸引了不少饕餮客和自詡風雅之士，使得江南水景從開業就一桌難求。
說起來，顧爽也是只聞其名，還真沒去感受過江南水景的美景美食。
听著顧爽給家里打電話，朱莉嘴角動了動，終是沒有說什麼。
江南水景果然名不虛傳。
偌大的玻璃房子，在冬日的暖陽下仿佛龍王的水晶宮殿。
大年初一，吃飯的人沒有那麼多，朱莉很順利地找了一個車位，把她的迷你停了下來。
「嘻嘻，小爽，我發現我這輛車的最大優點，就是停車方便。」朱莉拋接著鑰匙，樂滋滋地說。
顧爽毫無形象地翻了個白眼，干脆懶得搭理某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五十多萬的限量版迷你，這丫居然說只有停車方便這一個好處，實在是……很欠揍！
一進門，入眼就是一叢翠竹，郁郁蔥蔥，濃翠欲滴。在這叢翠竹之後，斜刺里伸出一枝桃花，粉艷艷的，透著幾縷春意。竹林下是一條曲折環繞的清淺溪流，幾尾紅色的游魚悠游其中。
寶寶一眼就看到了水中的魚，從顧爽懷里掙扎著下地，扭動著胖胖的小身子啪嗒啪嗒跑過去看魚。顧爽和朱莉急忙跟上，看魚的空擋，顧爽還特意關注了一下那枝桃花，讓人驚異的是，居然不是一般的絲絹仿真花，而是一株活生生的桃樹。還有幾片花瓣飄悠悠落下，在溪水上打個轉兒，隨水而下。
若是這里的花木都是活生生的話，那麼，這里豈不是景色常變常新？
顧爽不禁對這里的設計者越發欽佩。雖然，栽培養護花木比打掃仿真花難得多，可這種常變常新的特色，也是其他生態酒店所不能比擬的。這應該也是江南水景讓人們趨之若鶩的另一大原因。
看著這里繁茂的植物，有些還是三四米高的大型樹木，顧爽不由琢磨開了，能夠養護好這些苗木的不知是誰？只怕是不遜于胡俊修的高級園藝師吧！
寶寶不知什麼時候把五爺給的泥叫叫裝在了口袋里，此時拿出來，啾啾地吹起來，像一只小鳥兒在樹枝上啁啾，正是那只小圓柱狀的鳥鳴叫叫。
被寶寶的哨音吸引，好幾個顧客都停住了腳步，含笑地看向這個白胖白胖的小肉圓子。說起來，其實寶寶吹得並不太動听，畢竟人小，氣息不夠長，吹出的鳥叫有些像麻雀的叫聲，嘰嘰喳喳的。可配上這個一身老虎外套像個小老虎的胖女圭女圭，這叫聲就分外熱鬧喜慶起來。
一名穿著職業裝看起來很端莊的女子走過來，蹲下（禁詞）身對寶寶笑道︰「小朋友，你的哨子從哪里買的呀？」
寶寶晃了晃大腦袋，睜著烏黑的眼楮看著對方，嚴肅道︰「阿姨好，這不是哨子，它的名字叫泥叫叫，是我五老姥爺送給我的。」
听著寶寶拗口的稱呼，顧爽額頭垂下兩根黑線，不過也為兒子越來越清晰的語言表達能力欣慰。一個一歲半的娃子能夠記這麼多事，還能夠如此清晰地表達出來，足以值得當娘的自豪了。
听寶寶如此說，那名女子又抬頭看向顧爽。顧爽也笑著搖搖頭︰「這是家里老人送的，據說是老人年輕的時候自己做的，現在老人已經好多年不做了。」
女子失望地對顧爽笑笑，轉身忙自己的工作去了。顧爽看到她的胸牌，是江南水景的一名領班，心下不由感嘆，看來江南水景不僅僅有卓越的植物栽培專家，這里的員工都很出色。那麼，江南水景的管理者該是個怎麼樣的人啊！
就在這時，一個清脆卻稍顯尖利的聲音傳來︰「爸爸，我要那個哨子！」
顧爽聞聲回頭，正看到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抱著一個五六歲的洋女圭女圭般的小女孩，那個小女孩正偎在她爸爸懷里，伸手指著寶寶手里的泥叫叫。
寶寶卻沒有看出人家的惡意，抬頭看了看那個女孩子，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泥叫叫，小眉毛糾結著，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也只有這麼一個。」言下之意似乎是說，他若是有兩個就送人家了。
那小女孩一听不依了，摟著爸爸的脖子撒嬌道︰「爸爸，我要那個哨子嘛。」
男人看上去有三十五六歲，身材挺拔魁梧，衣著很精致，容貌並不算太出眾，一臉剛毅，年齡不太大嘴角兩條淺淺的法令紋，顯而易見是那種久居高位的人。
平日里事務繁忙，他很少有時間陪女兒，今天大年初一，這才帶著女兒和家人出來吃頓飯，沒想到卻遇到這種事。有心不順應女兒的任性，卻又覺得自己虧欠女兒太多，難得女兒提出一個要求，不答應又有些不忍心。
如此這般，男人看看純澈的仿佛一掬清水的寶寶，再看看明顯帶著保護之色的清麗女子，不由有些為難，平日里面對幾百人上千人都舉止得宜的男人，竟然為難的一時不知怎麼開口了。
略略一頓的功夫，那女孩兒居然哇哇大哭起來，扯著她爸爸的衣領叫︰「爸爸壞，平時都不管我，如今我要個小哨子也不行……」
胡世勛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卻終究是抵不住女兒的哭鬧，僵著一張臉，努力擠出一絲微笑，往前一步，對顧爽道︰「這位女士，小女不懂事，讓您見笑了。」
顧爽心下不喜，臉上卻不顯，淡淡地點了下頭，拉了拉寶寶的小手，轉身就要走。
本來他們就是來應約赴宴的，在這里停留不過是陪寶寶看魚的，沒想到惹出這麼個小麻煩，那就沒必要在這里多呆了。
自己雖然說女兒不懂事，但胡世勛卻不相信這個女人听不懂自己的話，見顧爽如此淡漠地轉身就走，極少受人忤逆的他眼中不由閃過一絲怒意。
轉念想想女兒的要求確實有些無禮，也就把這份怒意壓下，上前一步擋住顧爽的去路道︰「你看，我女兒難得喜歡什麼東西，今兒卻喜歡上了貴公子的哨子……不如這樣，你說個價，把哨子賣給我吧。」
剛才男人的話，顧爽自然听懂了，不過對方說的模糊，她也沒那麼高的覺悟去迎合一個陌生人，不管你身居高位還是腰纏萬貫，她都不會虧待兒子去迎奉，故而想著離開，以免惹上麻煩。沒想到這個男人居然這麼強硬，她都那麼明顯地拒絕了，居然還開口來買……雖然她沒有很多錢，卻也不用變賣兒子心愛的玩具。
顧爽的臉色冷了下來，目光清凌凌地看著對方︰「這位先生，很不好意思，那個哨子也是我兒子心愛的，而且還是長輩送的。我們不賣！」
寶寶似乎也看出自己惹了麻煩，悄沒聲息地往顧爽身後一躲，把泥叫叫藏進衣服的口袋里。
那女孩兒一直盯著寶寶手里的泥叫叫，見寶寶藏起來，立刻尖叫起來︰「把那哨子給我，那是我的。」
這父女倆的驕橫嘴臉還真是讓人生厭，顧爽蹙了蹙眉頭，俯身抱起寶寶，看向攔住去路的男人，轉身正好看到剛才那個領班，開口道︰「麻煩你帶我們過去，鄭先生定的位子。」
領班也怕客人在酒店里起了沖突，影響到酒店生意，听顧爽如此說，連忙點了點頭，引著顧爽三人分花拂柳，朝著酒店里邊走去。
一直沒有做聲的朱莉走了幾步，回頭對那抱著女兒的男人粲然一笑道︰「都是為父為母的人，你的女兒是寶貝，別人的兒子也不是草！」
說完，不管那男人瞬間黑成鍋底的臉，志得意滿地樂滋滋追顧爽娘倆去了。
繞過那叢竹林，正好鄭卓然從里邊迎了出來。一見顧爽就展開一個溫暖的笑︰「還要不要再拜一次年？」
看著眼前這個人，一臉陽光燦爛的笑，就像個剛剛步入社會毫無心機的大男孩，與亞馬遜種種帶來的隔膜，似乎也在被這笑容消融了，不自禁地也笑起來。
朱莉快嘴快語︰「愛拜你拜，反正我們是沒有紅包的。」
這女人，這話說的他都和寶寶一個等級了。鄭卓然笑著搖搖頭，轉眼看向寶寶，「寶寶今天成小老虎了啊。」
寶寶歪著頭看著眼前的男子，似乎有些淡忘了，過了一會兒才恍然道︰「你是卓然哥哥？」
鄭卓然臉上的笑容一僵，寶寶原來一直叫鄭叔叔的，怎麼隔段時間不見，自己就降了一輩成了哥哥了？
他扯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對寶寶道︰「寶寶啊，怎麼不叫叔叔了？叫叔叔，有紅包哦！」
朱莉在旁邊撇撇嘴，這男人能不能不笑的那麼欠扁？這幅嘴臉簡直就是一只狼外婆嘛！
寶寶的小臉卻是一肅，大聲道︰「過了年，寶寶長大一歲哦！」言下之意就是他長大了，鄭卓然自然從叔叔成了哥哥。
看小東西肅著小臉，眼楮里卻掩飾不住都是驕傲，鄭卓然哭笑不得，都不知該怎麼接話才好了。
笑著搖搖頭，伸出手去想要拍拍寶寶的腦袋，可寶寶此時是靠在顧爽的懷里，大腦門就頂在顧爽的脖子上。鄭卓然這手伸出去，倒更像是要模顧爽的臉……呃，頗有些惡少當街調戲少女的經典模樣。
很快，鄭卓然也察覺到了自己動作容易讓人誤會，微微一頓，改了一下方向，用手指勾了一下寶寶的小鼻子，接著把一個包裝好的大大的禮物遞到寶寶面前︰「記住啊，叔叔永遠也不能變成哥哥。」
寶寶早被那個包裝精美的大禮物吸引了注意力，根本沒注意鄭卓然說什麼。故而，再後來，小東西仍舊堅持叫哥哥，讓鄭卓然郁悶不已。
因為是大年初一，來酒店用餐的都是與家人一起，沒了商業、公務應酬的嚴肅，老人孩子都被江南水景的美麗的景致所吸引，一路走走逛逛的，倒真生出幾分游園的趣致來。
顧爽和朱莉對這景色倒沒過分在意，也就是偶爾注意一下沒見過的花木。寶寶經過剛才的事，也少了亂逛的興致，乖乖地任顧爽牽著他的小手。至于那只大大的禮物盒，則被那個領班拿在手里，跟在幾個人的身後，慢慢地往里走。
三轉兩轉的，繞過幾處很不錯的景致，幾人來到一座人工堆砌的假山前。假山上有一條小小的瀑布，如銀帶一般飛濺而下，激起朵朵水花。寶寶大眼楮亮了亮，抬頭看了看媽媽，立刻又安靜下來。
鄭卓然似乎對這里很熟悉，帶著幾個人繞道假山背後，這里赫然有一條盤旋而上的石徑。幾人沿著石徑向上，踏過二三十道台階後，假山頂上居然另有一番景致。一株歪斜的松鼠，幾桿瘦竹，還有幾品幽蘭點綴其中，竹叢老松旁則是一架小巧玲瓏的飛檐小亭，亭側水聲涓涓，一股股水流仿佛從石縫里冒出來，想必就是江南水景圈佔的飛玉泉泉眼了。
那領班趨前一步，引著四人進入小亭，然後把那個大大的禮物盒子放在亭中的桌子上，返身離開的時候，對落後一步的鄭卓然低聲說了幾句。
顧爽三人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兩大一小完全被這飛來之筆的假山石亭所吸引，這座小巧的亭子位置相當奇妙，站在假山下邊，只能看到翠竹老松和一角飛檐，亭中的人卻是看不到的。而坐在亭中，身邊是汩汩泉水，往下看，瀑布飛濺也看的清楚，更妙的是，整個江南水景的景致都宛然如在眼底，亭台回廊，樹木掩映，繁花點點，實在是美不勝收。
鄭卓然轉回身來，臉上的微怒和肅然一閃即沒，再次換上一個溫和的笑容，又是一副鄰家男孩模樣。
「怎麼樣？這里的景致不錯吧？」鄭卓然拿起旁邊小泥爐上煮的泉水，沏著茶笑道，「你們可知這里的設計師是誰？」
顧爽微微一頓，隨即驚喜道︰「是蕭洋？」
鄭卓然贊許地點點頭︰「正是蕭洋。」
顧爽的猜想被證實了，卻有點兒微窘。能夠設計出如此大手筆的設計師，卻被她用來設計一個普通小區的綠化工程，她真有一種暴殄天物的感覺啊。
很快，一個容貌清秀的小男生穿著服務生的衣服走上來，動作嫻淑優雅地給各位送上淨手的毛巾，然後一一送上餐前果盤、開胃小菜點心。
這里的果盤拼裝完美，寶寶被它吸引了，拿著牙簽兒去戳一個火紅的櫻桃，卻不想戳了幾次都沒戳中，急得一跳一跳的，顧爽要幫忙也被他拒絕，鼓起腮幫子，不依不撓地與那葡萄奮斗。
很快，菜也被送了上來，色香味，無一不佳，就連形狀也美輪美奐，讓人不忍下筷。
酒是上好的女兒紅，顧爽要帶孩子，干脆推了朱莉來喝酒。鄭卓然卻道︰「這酒養生的，少喝一些有益無害，酒店里有代駕業務，不用擔心。」
听他這麼說，顧爽也不掃興了，畢竟只有三個大人，她吃菜不喝酒的話氣氛會比較沉悶。
琥珀色澄亮透澈的酒液，一入口，就覺得綿軟淳厚，回香悠長，確實是酒中的佳品了。
「這酒是特釀的十八年女兒紅，依據江南傳統，誰家得了女兒，父親就會親手釀制一壇酒埋在樹下，待女兒十八歲出嫁時，再挖出來喝。故而得名女兒紅。」鄭卓然一邊品著酒一邊兒說著。
顧爽和朱莉原來也曾听說過女兒紅的來歷，不過，此時品著美酒再听，卻似乎體味到了如山的父愛和待嫁小女兒的嬌羞。
「江南一帶送嫁，陪嫁特別豐厚，有些家財的人家，都會大肆陪送嫁妝，過去，每逢嫁女，嫁妝都會抬著游街之後，再送去婆家，一抬一抬的嫁妝都系著大紅綢，紅彤彤的一溜，故而，又被稱為十里紅妝。……」鄭卓然幽幽地說著，兩女安靜地听著，在這流水飛花的妙處，幾人仿佛都看到了江南女兒蓋上紅蓋頭，一步步走向人生最耀眼麗的時刻。
鄭卓然話落，朱莉粲然一笑道︰「沒想到，鄭老板也有這麼一份細膩的心思……怎麼，是想自己的新嫁娘，還是想以後生了女兒釀酒？」
朱莉這一問，似乎有些突兀，卻把剛才那種黏糊糊的氣氛給攪了。顧爽心中一動，垂下眼眸，自己怎麼了，居然這麼容易就沉浸到一段描述中，那種微喜還憂的心情，竟好像待嫁時的心情。
暗暗搖搖頭，顧爽把心底的黯然甩開，微微一笑正待說話，卻被朱莉搶了話頭︰「再美麗，再嬌慣的女兒，一旦嫁為人婦，還不是侍奉姑婆，養兒帶女，伺候丈夫？罷了，十里紅妝華麗下掩映的心酸不提也罷。並不妨礙我們品嘗著十八年的女兒紅美酒不是麼？來來，為我們老友重逢干杯。」
鄭卓然眼中不易察覺地閃過一絲興味，笑了笑，舉起酒杯。
幾人說說笑笑，很快喝了一壺酒，鄭卓然也不再勸，吃過飯，就此離開。
「朱莉的車很漂亮。」走到停車場，鄭卓然看到朱莉開出的限量版迷你贊了一聲，看向顧爽微笑道，「听說小爽也買了車？」
顧爽沒有多想，淡淡道︰「嗯，買了輛小車代步。」
鄭卓然點點頭，終止了這個話題，轉而很自然道︰「我听說年後西郊山區開發，用山區的資源招商引資，主要項目是苗木果園和旅游等生態項目。你有沒有興趣？」
「哦？」顧爽年前就有計劃，要租一塊地建苗圃，听到這個消息自然感興趣，問道，「不知具體在什麼地方？環境怎樣？有沒有具體要求？」
「這次活動是西郊一區兩縣合辦的，山嶺坡地為主，有兩條河流和一座大型水庫，種植苗木和果園都不錯。至于條件還沒明確公布，不過依據你們公司的資質，一定能夠參加。」
說到這里，見顧爽一臉的躍躍欲試，鄭卓然勾勾嘴角，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我這邊已經托了關系，有消息我就通知你。對了，你抽空想一下，投資的項目和投資額，屆時需要招標，不過，投資額大、投資項目有發展前景的話，政策可以傾斜，而且也有利于爭取到更多的政策優惠。」
顧爽微眯了眯眼，沉吟道︰「好。我回去好好想一想。」
此時，酒店的代駕員已經將朱莉的車子開了出來，顧爽抱著寶寶爬上後座，寶寶揮著小胖爪子和鄭卓然告辭︰「卓然哥哥，再見！」
鄭卓然臉色一僵，漂亮的小車已經無聲無息地沖了出去。
看著車尾紅燈明滅，消失在大門外，鄭卓然苦笑著搖搖頭。本打算提醒顧爽一句，那個胡世勛在南市規劃局任職，正是此次西郊大面積開發招商的負責人。沒想到被寶寶惡搞的叫聲給混忘了。
轉回頭，鄭卓然正好看到一個挺拔高大的男人領著一個小女孩兒從江南水景中走了出來，父女倆雖然牽著手，卻一個肅然，一個惱怒，顯然心情都不怎麼樣。
眸子沉了沉，鄭卓然徑直轉身，坐進駛過來的一輛車里。
不過是規劃局規劃處的處長罷了，若是真的敢利用手中的職權，對顧爽打擊報復公報私仇的話，他也不介意讓他嘗嘗特權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