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堅持苦,放棄也苦
鄭卓然長身玉立,面容清俊,連臉上的微笑都一如往日一般和煦溫柔,只是不知怎麼的,看在顧爽眼里,卻莫名地有一種慌亂……那啥,就像偷情的妻子被丈夫當場捉奸似的。浪客中文網
當然了,顧爽沒有做過那種事,也沒被捉過,只是心里對這股莫名的慌張有些不明所以,只能如此偷偷合計。
「爽爽,」鄭卓然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顧爽身邊,微笑著呼喚一聲,同時把她手中的鍋鏟接了過去。
「啊?啥?」顧爽猛地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就看到鄭卓然喚了她一聲,已經回過頭去,正用鍋鏟將鍋里已經煎至金黃的春卷鏟出來,裝盤。
看顧爽懵懵懂懂的,鄭卓然伸出手指捏了捏她的鼻尖兒,輕笑道︰「想什麼呢,魂不守舍的,嗯?」
鄭卓然這種對待小孩子的動作,加上這一句‘魂不守舍’,就像兜頭一瓢涼水,將顧爽心中那股子慌亂的一下子澆沒了。
什麼叫魂不守舍?做什麼捏人家鼻子?
顧爽揮手將鄭卓然的手打開,怒沖沖地想要頂幾句,話出口,卻已經完全不同了。
「剛剛尚凡過來,向我解釋休養院的事。你知道啊,畢竟休養院算是我和他合作的,之前上新聞和這次攝制組的事兒,沒能及時告訴我,可能是怕我生出不快吧!其實,我就是怕影響到老人們的休養,至于其他,我是懶得理會啦!」說著,顧爽又想起自己的新計劃,不由起了興致,也沒注意到鄭卓然眼中一閃而過的歡喜,一邊動手查看蒸籠里的包子,一邊兒道,「我剛剛想起一個計劃,萬一休養院受到影響,可以作為後補替換,不受影響的話,就做第二步計劃。」
「哦,說說看。」鄭卓然已經完全接受煎春卷的工作,動作熟練地將春卷一只只放進鍋里,然後用鏟子翻轉著,將三角形的春卷都煎至兩面金黃,外酥里女敕。
「嗯,我想,老人們之所以選擇到這里來休養,養老,看好的無非就是咱們這里的山清水秀,環境優美。我們若是在村子里找一些空出來的老宅基地,和村委協商之後,拿過來重新建一些農家小院,租給老人們養老,他們可以自己動手子給自居,也可以每日到休養院里用餐,當然了,也可以在村子里雇佣人服務……有雞犬相聞,有瓜棚豆架,無夏日之炎炎,無寒冬之瑟瑟,采菊東籬下,悠然見青山……呵呵,你說是不是會受到很多人的歡迎?」
隨著顧爽的描述,鄭卓然的臉上的笑意也越來越溫柔,到最後顧爽一問,他立刻就連連點頭,稱贊道︰「唔,我覺得這個計劃非常不錯……」
「那是!」顧爽小得意了一把,轉眼就揣度出鄭卓然的話似有未盡之意,不由眼楮閃了閃,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沒說完?」
鄭卓然看著湊到自己近前的精致臉龐,因為爐火的燻蒸,有些微微的泛紅,原本瓷白的皮膚,此時就仿佛春日桃花花瓣一般嬌艷,讓人神馳目眩。
勾勾唇,低頭在一雙飽滿潤澤的唇上印下一個輕吻,鄭卓然笑道︰「你確定這件事你要做?」
「嗯?你不是說計劃挺好嗎?我為什麼不能去做?」顧爽還在被夸獎的喜悅和得意中,又被蜻蜓點水般的一吻弄得有些意亂神迷的,被鄭卓然突然這麼一問,不由有些茫然,腦子一時轉不回彎兒來。
「你呀……」鄭卓然寵溺地親親顧爽的臉頰,示意她繼續手上的活計,他自己也同時轉回身將鍋里已經煎好的春卷鏟出來,一邊繼續道,「農家小院改造出租,確實能夠吸引城里的老人來長住養老,宅基地和房子的修建也不成問題……但是,你想沒想過,這些小院兒其實村子里也可以自己建。甚至,若是收益可觀,村民們也完全可以整理出空閑房屋來對外出租……」
看著顧爽還有些茫然,鄭卓然關上爐火,伸手將顧爽攏進懷里,柔聲道︰「我的意思呢,其實農家小院掙不了多少錢,關鍵是,這是一個村民們可以增加收益的方式。與其我們去做,還不如將方法交給各村,由村子里自己組織籌備建設,將來收益之後,也可以作為村民的又一項收入。或許不多,但幾千塊錢,對有些村民們來說,也非常重要。」
顧爽此時方才恍然,抬手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兒上,「哎呀,我就想著這個辦法可不可行了,怎麼就沒想到這麼多呢,還是我老公厲害!」
「那當然,誰讓我是爽爽的老公呢!」鄭卓然正在替顧爽揉被她自己打紅的腦門,听到這句話,立刻滿臉燦笑,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兩人相視而笑。
和鄭卓然商量過後,顧爽是真的放開了這件事。與其自己操心費力地掙那點兒薄利,真的不如交給村子里去做。村子里有了錢,想必對那些家庭困難的老人孩子來說,也是件好事。
讓鄭卓然端著春卷出去,顧爽也將蒸好的包子,用盤子盛了,一籠一籠地送上餐桌。
「皮薄餡兒鮮的蟹黃湯包來啦!」顧爽笑嘻嘻地將籠屜擺上餐桌,幾個人頓時笑起來。
去廚房忙乎了一會兒,尚凡帶了些酒意,鄭卓然隨也鼻息間馥郁了淡淡的酒香,卻基本沒有醉意。再看餐桌上一直沒動地方的鄒凱斌、談瑞林和顧彬三人,此時卻已經都紅透了,一個個比蒸熟的蟹子還要鮮艷。
徐湘南和王瑞麗也不落後,地上已經擺了一個紅酒瓶子了,顧爽出來的時候,徐湘南正為王瑞麗斟酒,手中的酒瓶子里只剩下不到一半兒了。兩個女子,一個知性優雅,一個活潑嬌艷,又都帶了幾分酒意,染了一抹酡紅,眸光似水,眼神迷離間,竟是別有一番風情。難怪曾經看過的一句歪詞,說什麼醉酒燈下賞美人!說的就是這種女子醉眼水眸酡紅滿面的半醉之態,和燈光下朦朦朧朧的美……
咳咳,顧爽暗暗咳了兩聲,將自己飛奔的思緒扯了回來。算了,自己不是什麼蕾絲,對女人也不感興趣,賞賞美人兒也就罷了,想多了就麻煩了。
轉回心思,伸手給王瑞麗和徐湘南各夾了一個湯包,送到她們面前。
「快,趁熱嘗嘗。雖然不如傳說中的富春樓的蟹黃湯包一包湯水,可料用的絕對足,味道也絕對夠鮮!」顧爽一邊兒說著,一邊兒提醒王瑞麗注意湯包里邊的湯水燙口。徐湘南最愛吃這個,早成精了,不用擔心她被燙到!
在美味的湯包、春卷中,平安夜的聚餐以賓主盡歡散場。
席中眾人皆飲了酒,看他們醉的這樣,特別是鄒凱斌和談瑞林,都喝的幾乎站不住了,雖然憑借著強于他人的自制力,並沒有耍酒瘋啥的,可回家大半夜的,坐一個多小時車回家顯然已經不現實了。好在顧爽家里客房不少,于是,招呼鄭卓然和顧彬,將幾個大男人送回客房,她和徐湘南則扶著也有些踉蹌的王瑞麗。
原本想將她直接送進鄒凱斌的房間,走到二樓的小會客廳,王瑞麗卻說什麼都不進去,還要說說話。
喝醉的人最大,顧爽和徐湘南沒有辦法,在二樓坐,又怕影響到其他幾個人休息,干脆把王瑞麗帶到三樓的小露台上。此時的小露台已經加了保溫玻璃罩子,形成了一個樓頂的溫室花房,里邊種的植物並不多,燈光一開,卻仍舊讓人仿佛一下子從嚴冬跨進了春天。
其實,樓頂溫室里,顧爽照顧的少,擺放的花也不多。不過是幾盆春蘭,倒是原本種在露台角落的幾桿瘦竹,借了溫室的光,依舊蔥翠碧綠,還有夏日鳥蘿落下的種子自己萌發的一些縴細柔軟的藤睫,如一片片綠雲般,纏繞在露台四周的欄桿上,點綴著星星般點點的紅色小花,開的熱烈,卻不濃艷,透出一股子勃勃的春意。
顧爽和徐湘南將王瑞麗扶著坐在一張藤椅上,徐湘南也頗有了些酒意,顧爽就讓她看顧著王瑞麗,自己又折返下樓,先將在書房里玩電腦的鄒陽安置到客房里,又來回兩趟,端上來一壺花茶和兩盤洗淨切好的水果。
王瑞麗插了一顆草莓放進嘴里,慢慢地咀嚼了咽下去,這才呼出一口氣,輕笑道︰「還是你這里打理的舒服,哪里都是花團錦簇的……都說物隨人,也難怪我養不出什麼好花……」
一開始王瑞麗是一句贊嘆,只是,說到最後,語音里不自覺地就帶了一股子淒冷之意,聲音也漸漸地沉了下去,最後漸至細不可聞。
顧爽和徐湘南對視一眼,都只能裝作沒听見王瑞麗的話。顧爽倒了一杯薄荷菊花茶,遞進王瑞麗的手中。
「瑞麗姐,喝杯茶!」
「唔……薄荷菊花……這是醒酒茶吧?」王瑞麗小小地啜了一口茶,立刻就把茶名報了出來。然後捧著茶杯,眼楮有些失神,又有些直勾勾地盯著杯中載浮載沉的菊花,咯咯笑道,「呵呵,別怕,我,我沒醉!這心里啊,明白著呢……」
顧爽跟著笑︰「醉不醉的,總是喝了酒嘛,喝杯花茶,清爽清爽,睡著也舒服啊!」
「嗯……」王瑞麗似乎听了顧爽的勸,沒有再次聲明自己沒醉,悶聲答應著。
顧爽等她繼續說話呢,卻發現她似乎走了神,徹底地沉默下來。
她不善于調節氣氛,更沒有處理過這種情況,下意識地抬眼看向一旁的徐湘南,卻沒想到徐湘南居然已經將腳縮到了藤制躺椅上,蜷縮著身子,打起了瞌睡。
徐湘南本就年輕,精力旺盛的同時,也代表著克制力不足。從熱鬧的酒桌上下來,來到這麼一個安靜舒爽的所在,瞌睡蟲立刻就跑出來了。
唯一可能的援手也當了逃兵,顧爽除了搖頭苦笑,也沒什麼辦法了。
看著兩個人俱是一副醉態,雖然溫室里也有暖氣,並不冷,顧爽還是怕兩人受涼,干脆到三樓的一間客房里抱了三條毯子來,給徐湘南和王瑞麗一人蓋了一條,自己也月兌了鞋,把腳縮到藤椅上,抱了毯子,半倚著,準備打持久戰,應付兩個醉貓。
顧爽進出一番,王瑞麗都一直沒有作聲,似乎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中去了。
顧爽剛剛躺好,正拿了一串葡萄準備開吃,王瑞麗在旁邊開口道︰「其實,我也知道,花無百日紅,人也總有老的那一天。道理很明白,但……還是讓人不甘啊!」
當初和王瑞麗相識,就是因為網絡上有人造謠顧爽是鄒凱斌的小三,王瑞麗找上門來。如今,再听王瑞麗這些已經幾乎不怎麼掩飾的話語,顧爽其實心里也已經明白,王瑞麗喝酒之後失態的原因。
說實話,這種事情,在當前的社會上太多了,太普遍了。沒出事兒的時候,一個個領導干部在人前都是一副正義君子的嘴臉,一旦被抓住尾巴揪出來,幾乎無一例外的都有情婦、男女關系混亂的行徑。曾經網絡上瘋傳的山城市十數名官員的視頻門,不也說明了這一點!
這個社會,太多的人被物質利益燻陶後,混亂了三觀,顛倒了做人的基本準則。有些姿色的年輕女人妄想著憑借美貌和年輕的身體,傍大款,攀高官,從而一步實現自己對于物質金錢的奢望。還曾經有位猛女曾爆出狠話‘寧願坐在寶馬車里哭,也不坐在自行車上笑’!
社會大環境如此,顧爽不贊成,卻也無力改變。只是希望努力監督著自己身邊的男人,例如顧彬、例如程彥,不犯這種低級錯誤。很奇怪的,她對鄭卓然反而沒有太多的擔心。
曾經,她和鄭卓然訂婚之後,鄭老爺子曾經委婉地告訴她,鄭家非常重視家族延續,鄭家的男人婚前胡鬧一些,家里並不怎麼管束。一旦娶了妻子,男人就要負起對妻子對家庭以及對兒女的責任,不允許在外邊繼續胡鬧,更不允許沒有正當理由的離婚。
當時,鄭老爺子是因為鄭二嬸胡美蘭出言譏諷,給她解釋的。但顧爽卻真的相信了。鄭家的家規確實挺嚴,要不然,當初韓心悅懷孕,鄭建然也不可能嚇得不敢出頭,讓鄭卓然替他擺平了。
可鄭家在這種社會大環境下,畢竟只有一個。太多的男人,因為升官發財,站得高了,眼界開闊了,就開始嫌棄當初的結發妻子,老了,土了,帶不出門了……鄒凱斌即使真有做對不起王瑞麗的事情,也並不奇怪。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出軌的男人。
顧爽本就不善應酬,此時听王瑞麗如此說,她更不知道如何接口了。這種事,實在是沒辦法插嘴。
正好,王瑞麗顯然也沒有等著別人接口,默然了片刻,又端起已經有些冷的花茶喝了一口,呵呵笑道︰「我之前總覺得,女人就應該有自己的事業,有了自己的事業,女人就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過活,男人好就好好過,不好,大不了離了婚帶著孩子自己過……可,真到了眼前,才知道,並沒有想象的那麼簡單……先不說孩子會受影響,單說外界的目光,那種看潰敗之兵的目光……憐憫的、嘲諷的……還有落井下石的……我就覺得受不了!」
此時,顧爽更是沒有辦法插話,王瑞麗顯然也不需要她開口,頓了頓,深深地嘆了口氣,道︰「堅持不容易,放棄更不容易呵……」
這句話,王瑞麗的聲音不大,但其中濃重的悲哀和無奈,卻讓顧爽覺得仿佛千金磐石一般,沉甸甸地壓下來,讓人透不出氣來。
當初,她離婚,只是陳飛單方面行動,沒有第三者,沒有其他人的參與,卻仍舊讓她痛不欲生。那種生生地將皮肉從骨頭上剝離的痛苦,實在是讓她每每回頭,都不敢回顧那種剝皮剜骨之痛。
電影《手機》上曾經有這麼一段對白,兩個人在一起生活久了,模著對方的手,就像模著自己的手一樣毫無感覺,但若是挖掉對方的手,也會和挖了自己的手一樣疼。
其實,在一起久了,愛情的激情消退後,夫妻之間更多的是日漸濃郁的親情。在一日一日的磨合中,曾經的分歧少了,曾經不同的習慣同化了,曾經不同的觀點互相了解了,即使不能同化,也可以互相包容了……這種磨合,也會漸漸地將兩個人從思想到習慣已經和對方緊密地聯系到了一起,深入血肉骨髓,一旦有一方主動斬斷這種聯系,不管是什麼原因,總會是血肉橫飛、骨骼寸斷的慘烈……
當然了,對于某些閃婚閃離的夫妻,是不存在這種情況的。那些人足夠理智,在沒有走進婚姻之前,早已經留好了自己的退路。
好一會兒,顧爽才從沉重的壓迫中緩過氣來。
輕輕地舒了口氣,顧爽迅速地組織著語言,正要開口將王瑞麗從這種悲哀無望中月兌離開來,只是,她還沒組織好語言,一回頭,就看到王瑞麗已經倚在藤椅中睡著了。
只是,睡夢里,那一聲輕柔的呼喚,讓顧爽一下子淚流滿面。
王瑞麗喃喃地囈語︰「凱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