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洪與那無名道士對視一眼,卻是沒有把武月兒與老狼眾人放在眼里。
他們相視一眼,皆是沉默不語,半響,無名道士才開口道︰「師尊在上,弟子李龍沒有機會再拜見您老人家啦。」武月兒眾人這才發現,即使是葛洪現身以來,這道士李龍仍是端坐在巨型棺木的頂頭,雙膝疊伽,根本毫無所動的樣子。
這種事情在中原道教的名門正派中幾乎是難以想象的,中華古人崇尚天地君親師,歷來都有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說法,像李龍這樣師傅站在底下,而徒弟卻端坐著的事情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
但是偏偏葛洪卻是沒有怪罪的意思,他看著道士李龍的姿勢,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你,是否已經把自己和這雲蟠祥陣的陣眼相融合了?」
李龍雙腿不動,上半身卻是竭力的俯了下去沖著葛洪一頭拜倒,嘴里說道︰「徒兒愚魯,累及師尊擔心了。」
中原道教在春秋時期吸納當時五行家說法,認為不但修真養性離不開天地五行之道,就算是布陣施法也都離不開五行規矩。而在三皇派內的陣法、道術自然也不例外。
自古相傳女媧以土造人,人死之後,塵還歸塵,土亦歸土。天地五行別的施法道具最是難找,唯獨只有土行法寶四處可見,現在的九州之內還有什麼法器,可以比得上神仙,更能夠起到接引土力的作用麼?
這樣的法寶,也許在那三十三天之上的地仙界可能存在,但是在中原的道教之中卻是不做他想的了。
「你以身化陣?你可知道這是我三皇派內的禁忌之法!」葛洪一臉嚴肅,站在蕭宏的大將軍墓室之內,周身道袍無風自動,無比惋惜的怒問道。
「弟子慚愧,只是當初情況萬分緊急。李龍除了以身化陣以外,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了。」李龍的身子不敢抬起,仍舊保持了俯身低頭的姿勢,低聲說道。
「唉,你先抬起頭來罷。」葛洪嘆了一口氣,他又何嘗不知道,李龍既然采用了以身化陣的險招,那一定是被當時的局勢逼入絕境,這才會鋌而走險,施展這種禁法的。
武月兒臉色也是微微一變,她之前在李龍的面前選擇示弱,那是因為顧忌到這三皇派前輩兩千多年的精湛修為。但是卻萬萬意料不到,這道士竟然有如此的決心還有毅力。
其實,以身化陣的法門原本也算不上什麼秘傳,修真界的各門各派內多半也有類似的咒訣。
可是真正到了緊要關頭,舍得把自己一身皮囊丟棄出來,敢于把自己的神識也一起化作陣眼用來鎮壓陣法的人卻是不多。這樣的法門確實可以將陣法的威力提升至極點,但是以身化陣的人,卻要在今後的無量量時間內嘗受到這種生死不能的寂寞痛苦。
這道士真厲害,真的是很厲害!
「你有什麼想說的嗎?」葛洪的神識靈動,武月兒的臉上只是微微一動也在他的觀察之內。
武月兒有些敬佩有些嘆息的看了一眼棺木之上的道士李龍,點頭說道︰「在我們曌教內,也有一些逆轉陣法的方子,不知前輩」
李龍知道武月兒接下來想說什麼,卻是不見喜色,只是搖頭說道︰「你這女女圭女圭的心地是很好的,只是你還修為不精,看不透這雲蟠祥陣的殺機四伏呀。我們三皇派雖然算不得什麼洪荒傳承,但派內的道統卻是說什麼也不遜于旁人的。」
若說在場眾人中最想要救李龍月兌困的,還要屬葛洪為最,但是他听了武月兒的話略一沉吟,也是搖了搖頭,說道︰「如山死氣華夏傾,金陵王氣黯然收。」
「家祖葛玄天師的想法是好的,他想要借助東吳大帝定都江南的機會把中原的龍脈移至此處,用來鎮壓九州大地的死氣陰氣。但是這畢竟是有違天道,強自鎮壓的死氣不得循環,積壓在這雲蟠祥陣之內傳到今天,已經是堵無可堵了。」
葛洪半眯著的眼楮突然睜圓了,他的眸子中閃過了一道利芒。無論是他也好,還是葛玄也好,都輕估了人族的殺性。想想看吧,哪怕不去計算古往今來歷朝歷代發生在九州大地上的戰亂征伐。
單單就是看在這南京城地址上的大屠殺,便是滿城盡屠的便也有十余次以上。這樣巨大的殺戮,這樣龐大的死氣,別說是他的弟子李龍以身化陣,就算是天上的四大天師聯手下界來恐怕也都是束手無策的。
葛洪淡淡地說道︰「雲蟠祥陣,有沒有,以後都是一樣的了。天道之下本就是陰陽循環,我們強行束縛死氣歸納于此的行為,怕是早已經逆了天數。」
「必須破掉雲蟠祥陣,讓中原的九州龍脈休養生息,否則的話哪怕再過個百年,中原土地上的修士們就要連最基本的靈氣也都感受不到了。」
葛洪臉上現出的,是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失望之色,他雙眼憑空一凝,萬道精光頓時破開了蕭宏大將軍墓的實象,連同墓室中的所有人一起沉進了深埋于應天學院地下另外一個空間的雲蟠祥陣之中。
頭上現出黑色的天空,腳下現出血色的土地,天地之間到處都充斥滿了陰沉沉的殺戮死氣。
「這里便是雲蟠祥陣所組成的陣法空間了。」葛洪靜靜地看著這一片幾近破碎的空間,內心也是掩飾不住的心驚膽戰。這樣的死氣如果真的一旦沖破了雲蟠祥陣的束縛,猛然爆發在九州土地之上的話
那,恐怕就真的會是一派末日景象了。
也不用等著瑪雅人的末日預言,只要這南京城下的死氣爆發,整個九州的境內將不會再留下一根草木一個活人下來。
曌教眾人的臉色很古怪,極其古怪的看著那本懸浮在天地中央的古籍。那一定就是《靈幻天書》的本體了吧?
那塊翠玉模樣的古冊就這麼懸浮在半空之中,在這一小方天地中也唯有在天書的周遭還保留下了正常天地的景色,雖然這塊翠玉的形狀並不大,但是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樣的緣故,與天書相隔了千百里之遙的曌教眾人卻還是可以清晰的看清楚它。
哪怕是每一條的紋路,都像是在勾引著她們的心弦,引動著她們的腳步不自覺的慢慢向前走去。
葛洪緩緩一笑,念動真言喚醒了武月兒等人的神志,問道︰「怎麼樣,曌教的大祭酒,可有本事破去我三皇派的雲蟠祥陣麼?」
武月兒這才想起之前說過破陣的話,臉上羞紅,沉言道︰「前輩說笑了,我們曌教之中,尚且沒有人的功力足以破去葛玄天師布下的雲蟠祥陣。」
她只說自己的門派里面,沒有人的功力足夠,這卻不是說曌教中的法術就一定比三皇派要低到哪里去。
果然是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葛洪自然知曉她話里的意思,倒也不甚介意,哈哈一笑道︰「那就算你說的對吧,只不過這陣法等不到你們曌教之人來破了。」
武月兒心神一動,試探道︰「前輩的意思是?」
葛洪點頭道︰「不錯,貧道此次借用了在這凡間的後裔軀體,就是為了破這雲蟠祥陣而來。至于這其中的《靈幻天書》」
「你這老道士要怎麼處理《靈幻天書》?」與曌教眾人一起進入雲蟠祥陣空間的還有老狼一伙,這時候,那山精化成的壯漢才剛剛回過神來。
葛洪打量了那山精莽漢一眼,仰頭笑道︰「這天書乃是洪荒神物,貧道卻是帶不走了,這書自然也就是有緣者自得之啦。」
「有緣者,自得之?」山精莽漢的臉上寫滿了不理解的神色,倒是武月兒與九尾狐少年都是臉上一喜,心中各有打算。既然葛洪沒有當面說清這《靈幻天書》的歸向,那也就是說,大家都還是有希望去搏上一搏的。
這可是自從遠古洪荒便一直流傳下來的天書,只要還有一線希望,誰又會輕易放棄?
葛洪沒有在意他們各懷的心機,只是頗有些擔憂的深深凝視了一眼陣法空間,然後舉起袖袍一揮,只見天空中黑氣一空,二十多道金光從空中降下,把場中眾人一起裹住,傳送回了蕭宏大將軍的墓室之中。
「李龍」葛洪最後打量了一眼棺木之上的道士李龍,欲說還休。
「師尊就不必為李龍擔心了,我自以身化陣便已經做出了最壞的打算。」李龍對葛洪的語氣依然恭恭敬敬,但臉上卻顯出了一抹疲態,有些釋然放松的對葛洪說道。
「唉。」葛洪再度嘆氣,他揮袖把曌教眾人與老狼等人送出了蕭宏墓室,然後神魂一晃重新回到了天台之上葛俊的體內。
「你嘆什麼氣呀?」王成君不理解,怎麼這一個晚上的時間,葛俊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卻產生了巨大的變化。
葛俊開口吟道︰「倚箏天波觀浩渺,蒼音掀濤洗星辰;白虹貫日掃魔蕩,明玥當空照古今。」轉身自個兒走下了宿舍樓的天台。
「這人可真是古怪,不是麼?」周雅茹與王成君同時一愣,心中皆是大感怪異。尤其是王成君,因為他原本已經將葛俊來歷想的很不一般了,但是現在看起來,自己卻還是沒有模透他的心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