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們,到底還是進來了。」一聲冷冰冰的嘆息傳進了眾人的耳中。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待在這里?」王成君問道。
棺木頂上的白光慢慢的明亮了起來,照遍了眾人的身周。整個墓室里就像是升起了一輪冰涼的明月。
墓室穹頂瓖嵌的寶珠一個連著一個,也都慢慢的亮了起來,一道嬰兒拳頭粗細的光柱就直接從寶珠中照射了下來。
「你沒有必要知道我是什麼人,既然是來破雲蟠祥陣的話,那就讓我助你一臂之力吧!」王成君的耳邊突然的想起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從棺木頂部的那人手中射來了一道法訣。
這道法訣與墓室本身的光柱融合在一起,在王成君周圍的其它三個人此刻卻是目瞪口呆。就在他們的面前,那道光柱慢慢的移動到了王成君身上,把王成君整個人都給籠罩在光柱之中。
袁塵峰驚駭的張大了嘴巴,連連後退轉頭看向李市長︰「這怎麼可能,典籍中沒有這樣的記載啊。」
樊老也愣住了,突然兩道老淚從他干枯的臉上流了下來,他有些傻傻的沖著棺木雙膝一軟跪了下來︰「原來,原來我們道教中的神仙人物是真正存在著的!蒼天憐我,終于是讓我親眼見證了啊!」
相比較這兩個基本可以算作修真界中的人物,王遠航表現得倒是光棍很多,他反正也不清楚這光柱中蘊含的是如何龐大的一股法力,更不明白樊老花了一輩子時間追求道法,而在這一夕之間獲得認同的喜悅。
他甚至還有閑心去關注別人的表情,忽然向李江鵬市長問道︰「為什麼李市長您沒有像他們一樣驚訝呢?」
葛俊的身影似乎在進入了蕭宏大將軍的墓室以後就消失了,這里唯一一個還保持著常態的便是李江鵬了,也不由得讓王遠航暗暗贊嘆人家到底是當上了市長的人,心理素質就是過硬!
誰能料到,就在王遠航頗有八卦心志開口問話的同時,李江鵬的眼中卻也流下了淚光,跟在樊老的後面沖著棺木頂部那人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不肖子孫李江鵬見過先祖大人!」
啊,王遠航的表情登時凝固了,難道說棺木頂部那人居然就會是李市長的某一代祖先不成麼?作為一個憑借著江南煞君名號混跡在玄學界的老人,王遠航雖然也知道點修真成仙的說法。
但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想象,當年做出決定讓自己的李氏一族作為雲蟠祥陣守陵護法的李氏老祖宗居然還好好端端的活在這個世界上面。
不過,很快他就沒有心情來驚訝了。
約莫過了兩次呼吸的時間,棺木頂部的那人手中法印光芒越發地耀眼起來,強烈的法力波動仿佛太陽一般變得灼人眼目,引動了墓室中原本的法陣,從墓室穹頂接引下了三道新的光柱對應著袁塵峰、王遠航還有樊老照射了下來。
下一個瞬間,他們三人的腦袋里面也都听到了和王成君那邊一樣的嘆息聲音︰
「那就讓我助你們一臂之力吧」
猛地一聲爆響,棺木頂上李氏祖先手中的法印朝天一指射出一陣白色的光束,分四個方向激活了銘刻在蕭宏墓室中的傳送經文。只見四道光束漸漸的光芒膨脹了起來,四道光束從墓室中央彌散開來,奪人刺目。
王成君只覺得眼中一痛,瞬間就進入到了半昏迷半清醒的狀態中,等到他再次恢復神志的時候,已經只剩下獨自一人存在于另外一方世界之中了。
眼楮還掛著血跡的王成君被丟進了一處散發著濃郁血腥的樹林。這里的樹木干枯壞死,古老的蔓藤死死的糾結在一起牢牢的伸長控制住了一方地界。
樹枝上掛著地也不是綠色的芽葉,而是一具具被拔光了衣服的尸體,整整齊齊的生長在樹木上面看著王成君張牙舞爪。
只是看著這片樹林,就有讓人不似在人間而是身處無邊金剛地獄般的恐怖感覺。
一縷縷血色的腥風在樹林間吹徹,上千具肉身腐爛的骷髏骨骸掙扎在樹木的根底,死死抵御著大樹從他們本已一無所有的身體上吸收養分。
雲蟠祥陣的世界里,已經很久都沒有天亮過了,王成君蒼白的臉色上夾雜著幾絲膽顫,但他的眼中卻是分明有著怒火在燃燒。
「這樣的殺戮,這樣的罪業,難怪就是連上古傳承下來的洪荒至寶《靈幻天書》也是無法鎮壓下去了。」適應了雲蟠祥陣世界的雙眼睜了開來,大顆的淚珠,把王成君眼角的一絲血跡給沖了下去,在臉上掛上兩條血色。
冥冥中,有腥味刺鼻的血風飄過,如同惡魔的利爪從王成君的身側蕩開,狠狠地從他的身上開了一個口子。
「是血,是活人的血,我們要血!我們要殺!」
死寂一般的亡者森林頓時蘇醒了過來,更多不舍得轉世的冤靈從每一寸泥土中站了起來。
王成君看了看圍攏過來的冤靈,冷汗淋灕道︰「這些亡者,身上既沒有死氣,卻也沒有陽氣。這怎麼可能,莫非都已經超月兌了三界六道的束縛麼?」
不過,這里是《靈幻天書》構成的虛幻世界,也許另有一種天道法規鎮壓在這里也不算是如何稀奇。
用力的擦了把額頭的汗珠,王成君很謹慎地掐動了法訣,口中默念殺鬼咒法︰「太上老君教我殺鬼,與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攝不祥。登山石裂,佩帶印章。頭戴華蓋,足躡魁罡,左扶六甲,右衛六丁。前有黃神,後有越章。神師殺伐,不避豪強,先殺惡鬼,後斬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當?急急如律令!」
王成君放出一道金光掃蕩開去,緩步朝前方的樹林邊緣走去。
「我們是殺不死的。」
「我們不是鬼,我們沒有死。」
「嗚嗚嗚,嗚嗚嗚」
無邊的鬼泣聲音傳了開去,被王成君金光掃到的冤靈整了整身上已經腐爛的枯骨,重新從金光的兩旁圍了過來。他們的臉上掛著恐懼、憎恨、害怕混合的表情,手上的利爪卻已經筆直的朝著王成君的身體伸了出來︰
「肉,我們要肉。報復,我們沒有死,我們不想死啊」
心頭一片火熱,王成君猛然驚醒過來,擠在他身前的是黑壓壓的亡者圍了過來。天上、地上、樹上、風中,到處都響起了歷朝歷代枉死者、被殺戮者的呼喚。
他們不想去死,他們憎恨活人,他們要報復活人。生吃了活人的肉,生撕了活人的身體。
這里是容納九州死氣的世界,沒有一點光亮,唯有一片血色的天空,暗紅無澤覆蓋在樹林的上方。
王成君深吸一口氣,提起法力努力地再一次把圍攏過來的冤靈擊飛出去。他還沒有受到傷害,但是心中卻是疼得厲害︰「這些人,只是良善無辜的百姓,天地不仁難從人願,是我們自己造成的殺戮啊!」
修真之人,胸懷正氣,即使知道這些枉死者已經超月兌了活人的範圍。但是王成君卻是,依舊無法大下殺手。
這些人,也許在過去的某一個時空中,也曾經是中原九州大地上向往和平的平民百姓吧?他們不是修羅惡鬼,也沒犯下過滔天罪行,但卻遭到了無端的殺戮,這樣的冤屈這樣的死氣匯集糾纏,才是造就這一方世界的根本。
王成君努力想抬頭看清楚天空,卻發現體內的法力,竟然有了枯竭之勢。但是王成君的臉上不知何時已經沒有了懼色,在他的心中卻又想起了那個在應天學院說出了︰「看眾生皆苦。」的白衣妙音。
那個與自己喜歡的李亞楠學姐一模一樣的容貌,那個與李亞楠學姐擁有同樣品性但卻悲天憫人的妙音。
「她每天晚上堅持要出來眺望遠方,不知道在她的眼里是否便是這番的景象呢?」
「不知道,我在她的眼中,是否也是陷在苦惱世界中的眾生一員呢?」王成君的體力損耗厲害,他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相當的法力去驅散身前身後的冤靈。
手中的金光傾撒,王成君也不知做過了多少次,早已經看得熟了。
「靈寶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髒玄冥。青龍白虎,隊仗紛紜;朱雀玄武,侍衛我真。急急如律令!」想到了李亞楠學姐的容貌,王成君不知道從哪里又生出了一股法力。
他輕語念動了法訣,把身子一躍,強行地從眾多冤靈之中跳了出去。
王成君跳出了森林,身子又止不住地向前踏了幾步才算是穩住了身形。他心情沉重的站在了一片褐色的土地上,在他的身後,冤靈們似是受到了束縛無法離開林中,在那里嗚嗚咽咽的哭個不停。
王成君心情沉重的回頭看去,仍是被森林中淒厲的殘象驚呆了。
殘亂的形體,森寒的齒刃,狂亂的嘶吼,潮水般聚集在森林邊緣,長長的指甲從手臂上長了出來想要把王成君給拖回林中。對著仇視憎恨了無數年的活人,這些冤靈已不知該如何去分辨善惡了。
善有善報,惡有惡果。
但是對于這些過往今來枉死的生靈來說都是放屁,他們要殺,用殺戮來化解殺戮,用仇恨去清洗仇恨!只有這樣,才能夠平息他們那顆因為枉死怨恨而充滿了死氣的憎惡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