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我的成績向來就不好。」邵琳就嘆了口氣,幽幽看了林辰暮一眼道︰「混到高中畢業後,考不上大學,就出來打工了。在沙橋打了幾年工,也掙不到幾個錢,後來家里逼我嫁給一個殺豬的,我就一咬牙跑出來了。這兩年四處漂泊,真是飽受顛簸流離之苦,去年才剛來首都,正好這里招人,我就留在這里了。」
昔日的同窗,如今卻是走上了截然不同的兩種人生道路,林辰暮心頭頗有些感慨,沉默了片刻,又沉聲問道︰「小豬,大頭,還有班長,他們……都還好吧?」
小豬、大頭和班長,都是林辰暮當初在沙橋一中讀書時的同班同學,小豬姓朱,叫朱凱,家里也是殺豬的,因為他年齡小,大家就一直叫他小豬。而大頭,則是班上個頭最大的王興祥,他成績不好,卻是一個體育健將,打架也是一把好手,班上要是有同學被欺負了,他總是會第一個沖上去。班長叫司可馨,一直都擔任班長一職,兢兢業業,很得同學的愛戴,也是唯一一個可以和林辰暮在學習成績上一較高下的對手。
听到林辰暮問及以前的同學,邵琳就抿嘴笑了笑,說道︰「小豬是子承父業,去年剛結婚,前不久听說他媳婦兒給他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大頭高中畢業和我一樣沒考上大學,家里花錢讓他當兵去了,听說去了天域高原,好幾年都沒回家了。而班長,考上了江州大學,畢業之後也留在了江州工作。上次在江州曾踫到過她,她還問起過你的情況呢,看來對你還是念念不忘的……」說到這里,她又嫣然一笑,問道︰「對了,你當初怎麼會好好的突然轉學了呢?搞得好多同學都是驚愕不已。」
林辰暮臉上就露出了一抹尷尬的神色。為什麼會突然轉學,其實他自己也是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只記得那天放學回家後,媽媽已經收拾好了行裝。林辰暮雖說有些愕然,不過還是什麼都沒說,靜靜地跟著媽媽連夜就乘坐上了去東嶺的火車,開始了嶄新的生活。這種事情,從他記事起,就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次都毫無前兆。林辰暮也曾經質疑過,也曾經抗爭過,可每當他看到媽媽臉上那悄無聲息的淚水,心都碎了。因此,只要能讓媽媽高興開心,就算是讓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無怨無憾,更別說只是搬家了。
「家里有急事,所以沒辦法。」林辰暮隨便搪塞了一句,又問道︰「你在這里工作怎麼樣?還好吧?」
「打工而已,到處都一樣,有什麼好不好的?」邵琳似乎也漸漸放開了,撇撇嘴說道︰「反正有碗飯吃,能生存下去,那就行了。這里除了客人有時候手腳不老實,其他的總算還不錯。」
林辰暮就皺了皺眉頭,道︰「像今天這種情況,經常發生嗎?」
「那倒也不是。」邵琳說道︰「其實一般來說,絕大多數客人還是蠻好的,也就是一些當地的官員干部,還有就是這些公子衙內們,毛手毛腳的,人還特別張狂,什麼花樣都敢來,我們大家都特別怕去應付他們。今天本來負責騰龍閣的是我,好在臨時史主任又讓換了小蕊,要不可就輪到我倒霉了。」說到這里,邵琳拍了拍胸口,很有些慶幸的意味,那豐滿的胸脯,也隨之微微顫抖,讓人不由得有幾分目眩神移。
「臨時調換?為什麼?」林辰暮一愕,有些訝然問道。
「這個我也不清楚,剛開始我還以為小蕊這個騷狐狸剛來不久就上了史主任的床,史主任特地照顧她呢。要知道,正常情況下,騰龍閣的客人非富即貴,給小費也最大方,往往一晚上地收入,都要抵得上我們一個月的薪水了。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今晚騰龍閣的客人,居然是臭名昭彰的劉公子。」
說到這里,邵琳又頗有些擔心地說道︰「不過你今天得罪了這個劉公子,可要多加小心了。我知道這個劉公子最不是東西了,依仗著家里的權勢,橫行霸道、耀武揚威,前幾個月,听說也是有個交警攔了他的車,他糾集自己的同伙,竟然當街將這名交警活活打死。這個案子當時在首都鬧得是沸沸揚揚的,可從事發到現在,幾個月過去了,卻再也沒有下文,而他,還不是整天在外面蹦,啥事也沒有。我有一次還听他囂張地說,打死一個輔警算什麼?他家里,有的是關系背景,別說一個小小的輔警了,就算打死的是正牌的警察,也同樣沒有人敢拿他怎麼樣。因此啊,我說你要沒什麼事,最好別出門,辦完事了趕緊回東屏去,在酒店里,他還不至于敢胡亂來,可真要是出去了,那可就說不清楚了。」
听到這里,本在思索史立軍為什麼會臨時調換服務人員的林辰暮臉色就沉了下來,說道︰「我就不相信,這天子腳下,就再沒有法理不成?」
「哎呀,我說你啊,是不是當官當傻啦?你當這里還是你當鄉長的地方啊?這里是首都,水深得很,你玩不起的。」邵琳就有些緊張,都坐不住了,起身著急地對林辰暮說道。她還真怕林辰暮頭腦一熱犯渾。當初林辰暮還在沙橋一中讀書的時候,有一次高年級班的學生欺負他們班的學生,他連想都沒想就沖上去幫忙了。一場架打回來,不僅是遍體鱗傷,而且還背了個處分。不過也正是這一次,讓林辰暮在班上的聲望大增,博得了全班同學的一致贊揚。
「我說沒事就沒事,你瞎操什麼心啊?」林辰暮一蹙眉頭,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邵琳就怔了一下。
此時的林辰暮身上似乎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那種感覺,邵琳經常在一些來酒店的大人物身上見到過,就是一種氣勢,上位者的氣勢,雙目不怒而威,輕微的一個動作,卻讓人不由心生敬畏之意。進屋坐了這麼一會兒,又是憶昔歲月,又是聊敘同學之誼的,她都差點忘了,眼前的林辰暮,可不是當初那個懵懵懂懂,眼楮還不時老瞟著自己胸脯的小男生了,而是一個威風八面的官員干部,就連不可一世的史主任,對他都是畢恭畢敬的。
邵琳就乖乖地坐了下來,杏眼如絲地看著林辰暮,眼神里似乎也漸漸多了些別樣的東西。
林辰暮卻全然沒有注意到邵琳此時的變化,心頭卻又盤旋起來。
其實邵琳所說的他也不是沒有想過。所謂在官場混得越久,位置越高,見到的各種陰暗的東西也就越多。別的不說,就拿小小的雲岩縣來說,一個痞子出身的王三,就靠著常委副縣長的關系,就能在縣城里稱王稱霸,用武力控制數百名流鶯出賣皮肉來賺錢。而自己打的,那可是台湖區副區長家的公子哥,又豈會善罷甘休?要不然,他剛才听到敲門聲時,也不至于如此小心翼翼了。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多的惶恐和不安也是枉然。
想到明天早上還有事情,這天色也不早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總有些不太方便,剛想要出言送客,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而凌亂的腳步聲。
腳步聲由遠及近,落地急促而沉悶,越來越是清晰,像是有一大群人快速奔涌過來一般。饒是隔著厚厚的地毯,房間內茶幾上那听飲料,也開始蕩漾起陣陣的輕微水紋,而邵琳的臉色,便如這飲料的水面一般,起了某種變化,疑惑混雜著惶恐交織成一片復雜的神情,呼吸不知不覺間竟然變得有些滯澀了。
林辰暮也愣了一下,心頭浮起一股不好的感覺來。
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門「 」的一聲被人踹開,緊接著幾個人就一擁而入,撲了進來。林辰暮剛想要有所動作,卻又停了下來,因為來的人,全都是身穿制服的警察,帽檐上的警徽,在屋內的燈光映射下,熠熠生輝。這些警察來勢洶洶,可看著屋內的情況,神色卻不由有些訝異。
見這些警察來勢洶洶,邵琳嚇得臉色蒼白,慢慢站了起來。可林辰暮卻清楚地看見,這些警察的臉上,也閃過一絲訝異,甚至前兩個人,視線還相互對視了一下。
「你們干什麼?」林辰暮皺著眉頭怒喝道。
「干什麼?警察辦案。」帶頭的一名警察不滿地瞪了林辰暮一眼,罵道︰「你趕緊給我站起來,靠牆站好,雙手抱頭,麻痹的再嗦信不信老子收拾你?」
林辰暮就笑了,事情很明顯,是那個所謂的劉公子在搞鬼,背後是否還有史立軍在推波助瀾,這就不清楚了。他毫不緊張,反倒是輕松地靠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問道︰「查案?不知道你們查什麼案?」
那名警察一瞪眼,看那架勢就想要上前來動手,卻被旁邊的另一名警察攔了一下。這名警察年齡看起來更要大一些,行為辦事也更老練。他咳嗽一聲,正色道︰「我們懷疑你們在房間內從事非法**交易,現在請你配合我們進行調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