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上任伊始
馮延來的很快,任命通知下達的第二天,就輕車簡行地來到了雲岩縣公安局,沒有市里的領導陪同,更沒有通知雲岩當地。他很清楚,自己這一次臨危受命,來擔任雲岩縣公安局局長,對自己來說,既是一次機遇,也是一次挑戰。最要緊的不是如何講排場,而是應該盡快融入進去,挽回如今被動的局面。
可當他快要抵達雲岩縣公安局大門口的時候,卻見起碼成百上千老百姓圍堵在門口,數十個花圈一字排開,將進出的通道擋得嚴嚴實實,一旁還掛著血淋淋的條幅,上面寫著幾個觸目驚心的大字——「還孩子的命來!」
大門口最前方,還有十多個頭戴白布的人捧著孩子的照片,跪倒在地上,臉上和眼神里無不透出一股濃烈的酸楚和無助,和黑白照片里那些孩子燦爛的笑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人一望之下,就不由覺得心酸。
而公安局大門緊閉,通過鐵柵欄,還能看到,大量全副武裝的警察手持防暴盾和警棍,正一臉緊張地守在門後。
馮延不禁皺了皺眉頭,擠進人群里去,看了一會兒之後,就有些好奇地向一邊看熱鬧的人問道︰「老哥,這是怎麼回事啊?」
這個五十多歲,滿臉皺紋的老頭就拿下嘴里咂巴著的旱煙袋,看了他一眼,問道︰「你是外地來的吧?」
「是啊,我是東屏的,這次來雲岩出差。」馮延就從兜里掏出一支煙來,遞給老頭,問道︰「老哥,這雲岩發生什麼事啦?搞成這個樣子?」
老頭接過來一看,不由就眼前一亮,說道︰「紅塔山?好煙啊!」說罷拿著煙在鼻子面前深深聞了一下,又說道︰「可惜就是味太淡了,不如旱煙抽起勁兒大。」話雖這麼說,卻趕緊將煙小心翼翼地揣進了兜里,就像是什麼了不得的寶貝似的。
馮延一看就樂了,干脆將整盒煙都遞了過去,說道︰「既然老哥喜歡,那就拿去吧,反正我平時也很少抽。」
「那怎麼好意思?」老頭假惺惺地說道,可手底下卻飛快地將煙盒接了過去,喜滋滋地揣進兜里後,然後才又四下看了看,壓低了聲音對馮延說道︰「老弟,你是電視台還是報社的啊?」
「什麼?」馮延愣了一下,不知道這怎麼一下子又扯到電視台和報社上面去了。
見馮延沒說話,老頭臉上就露出了心知肚明的笑容來,說道︰「你就別哄我了,我老頭子雖說年齡一大把了,不過還沒有老眼昏花。你要不是電視台或者報社的記者,又怎麼會對這種事感興趣?不過啊,看你人不錯,老哥我奉勸你一句,這種事情水深得很,最好還是不要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煩。我們這里,老早就下了封口令了,誰都不準接受記者的采訪,否則一經發現,必將會遭受打擊報復。」
馮延這才明白,原來老頭是誤以為自己是新聞記者了。這年頭,捂蓋子成風,防火防盜防記者,已經成了不少地方不成文的規定。他就笑了笑,解釋道︰「老哥,你誤會了,我真不是什麼記者。不瞞老哥說,我是部隊里的,回家探親,正好經過這里,看到公安局門前聚集了那麼多人,有些好奇。」
老頭又仔細打量了他一番,只見他穿著一身淺藍色的中山裝,衣褲都明顯舊了,但非常整潔,每一個紐扣都扣得規規矩矩,連風紀扣也一絲不苟地扣著,渾身上下散發著特別的氣息,還真有幾分軍人的架勢,不由也對自己剛才的判斷有些動搖了,不過還是又問了一次︰「你真不是記者?」
「真不是。」馮延就差沒賭咒發誓了。
老頭這才舒了一口氣,又低聲說道︰「其實我們也都只是听別人說的,公安在棲霞抓什麼通緝犯,死了好多人,有公安,還有學校的老師和學生。听當地人說,當時那槍聲響地就像是崩豆一般, 里啪啦的,還有震天響的爆炸,跟打仗似的。死的人用車拉,整整拉了好幾車,那場面慘啊,尤其是那些女圭女圭,才幾歲,真是造孽哦。」說到這里,老頭的臉上也不由有些戚然。
這事馮延當然清楚,說實話,如果不發生這檔子事的話,他還很難有機會干這個局長。不過他隨即又有些好奇地問道︰「這事我也听說了,不過和現在這里又有什麼關系?」
「怎麼沒關系?」老頭就白了他一眼,說道︰「後來大家都說,是公安沒有布置妥當,盲目冒進,才害死了那麼多人,這不,死者家屬都來討說法了……」
馮延一听就有些頭大了。他沒想到,自己剛一上任,就踫到如此棘手的事。這種**最是敏感,也扯動人的神經,稍微處理不好,就容易引發更為嚴重的問題。
「那警察是怎麼說的?」
「還能這麼說?」老頭就有些氣憤不過地說道︰「當然是推得一干二淨,說救人當然是要冒風險的,而且這是什麼公安部領導部署的行動,和他們沒有關系。那難不成,這麼多人就白死了?」
正說著,人群里就擠過來兩個凶神惡煞的漢子,嘴臉猙獰,煞氣密布,如虎入羊群一般毫不客氣的推搡開擋路的群眾,大踏步的徑直走了過來。老頭就像是耗子見到貓一般,瞳孔在瞬間放大許多,連站在他旁邊的馮延都能很清晰地看到他瞳孔此刻的變化。
「怎麼啦?」馮延就有些不解地問道。
老頭臉色就微微一變,低聲對馮延說道︰「別問了,待會兒再說。」
馮延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這兩個漢子上來對老頭喝道︰「你這個老不死的,又瞎說些什麼?皮子癢了是不是?」
老頭就嬉皮笑臉地說道︰「說什麼?啥也沒說啊?就看看熱鬧,看看熱鬧。」
「這有什麼好看的?還不趕緊滾?」一個黑臉漢子就斜著眼楮掃了他一眼,眼神中帶著深深的警告和恐嚇之意。
老頭就笑著道︰「這就走,我這就走了。」說罷鑽進人群,很快就消失了蹤跡。
馮延正有些納悶,這兩個漢子是干什麼的,卻見其中一個頭發上染了幾縷黃的漢子就眼楮就微微眯縫了一下,看著他質問道︰「你是干什麼的?」
「那你們又是干什麼的?」馮延淡淡地說道。
黃毛臉上表情僵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說道︰「呦,你還敢問咱們哥倆是干什麼的?活膩味了吧?」
黑臉也是森然一笑,就說道︰「走吧,跟咱們走一趟。」
「走?我憑什麼跟你們走?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馮延眉頭一皺,又問道。
「少廢話……老子懷疑你別有用心的編造和散布社會反面宣傳材料……」黃毛板起臉說道。
「這麼說,你是公安?」馮延唇角泛起一絲冷笑。
「嘿嘿,也可以這麼說。」黃毛得意洋洋地說道,然後把手中的煙頭往地上狠狠一甩,王八之氣表現的淋灕盡致,凶巴巴道︰「識相的就老老實實跟我們走,別比老子動手。」說話時,他自己心里都自得不已,覺得剛才自己的動作,再配上表情,實在是酷斃了。
「要不然,哼……」黑臉話沒有說完,不過威脅之意卻是溢于言表。
馮延氣得眼里都快要冒火了,胸口一個劇烈的起伏,可他強忍怒氣,說道︰「就算你們是公安,我又沒有犯法。」
「法?老子就是法!」黑臉囂張跋扈地用手指戳馮延的胸口,那神情,就好像對方就是他手中任由他玩弄的獵物一般,「你他媽的再不……」
話音未落,馮延面色一沉,一把將黑臉伸出來的的手逮住。
黑臉愣了一下,然後奮力地想從他的手里掙月兌出來,可是掙了幾掙之後才發現,別看眼前的這位中年男子上了年紀,可這手上的力氣可不小,五指就如同鋼鉗一般,隨他怎麼用力,都無濟于事。
「媽的,放手……」大漢滿臉漲得通紅,嘶聲力竭地喊道︰「長毛,你他媽的看戲啊!動手啊。」
長毛愣了一下,剛想要沖上來,可馮延一眼瞪過去,那剛猛懾人的氣勢卻是撲面襲來,讓他心頭不由就是一悸,可又覺得臉上掛不住了,從腰後抽出一根鋼管,就朝馮延砸去。
馮延是老公安出身了,對付這兩個混混,還是輕而易舉的。他一把抓住長毛的手腕,看似隨意的一牽一扯,長毛的肘關節頓時月兌臼,痛得慘叫起來,鐵棍拿捏不住落了下去, 當一聲響。
馮延一手制住一個,怒吼道︰「朗朗乾坤豈容你們這幫潑皮作惡?」
這下就像是捅了馬蜂窩,人群里很快又出來幾個膀大腰圓的漢子,逼了上來,手里都拿著家伙,幾乎都是清一色的鋼管,嘴里還罵罵咧咧道︰「他媽的,哪來的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麻痹的,還不趕緊把人放了,不想活了是吧?」……鋼管不時還相互敲打著,發出「砰砰」的脆響聲,配合著他們臉上那凶神惡煞的神情,當真是頗有幾分恐懼的震撼力。
一見這情景,不少圍觀者都是臉色大變,目中露出懼意,更是急不迭地退出去好幾米,生怕不小心被誤傷了。
而人群里還有一些剛趕來不明真相地人問道︰「這是怎麼啦?」
「誰知道啊,可能又是什麼記者吧?」
「噓,小聲點,要是給他們听到了,可有你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