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利益交換
雲岩縣委辦公樓三樓，窗外，鉛塊似的烏雲低低地壓在城市的上空，令人壓抑地幾乎快要透不過氣來。
「看來又是一場暴風雨啊！」章洪強站在窗邊，輕輕嘆口氣，回頭問道︰「各地防汛工作都已經安排到位了吧？」雖然雨季看似快要過去，不過越是這個時候，卻越是大意不得。
他身後是一位戴著眼鏡文文的中年人，笑容很親和，令人如浴春風，「都已經安排好了，郭縣長親自帶隊下去檢查各地的防汛工作了。」
章洪強微微點了點頭，卻又話題一轉，好似不在意的問了一句︰「官塘鄉的馬景明，你怎麼看？」
中年人就愕然了一下。他叫李瑋杰，縣委組織部部長，也是章洪強在雲岩最得力的盟友。正因為掌控了組織部，章洪強的話語權才不至于旁落。雖然以兩人的關系，說話用不著遮遮掩掩，但畢竟事關一個人的名譽甚至前途，他這個組織部長可就要很小心地表達自己的看法了。
考慮著措詞，李瑋杰慢吞吞地說道︰「馬景明這個人能力還是有的，不過就是心胸太狹窄，做事過于算計。我還听說，紀委接到過不少檢舉他的材料，還找過他談話……」
不等他說完，章洪強就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檢舉材料也不能說明就一定有問題吧？當官的哪個又沒有被人整過黑材料？說不定就連你我，在紀委那里的黑材料，都是一籮筐了。紀委既然沒有對他采取措施，那就證明，他還是清白的嘛。」
李瑋杰微微一怔，看了章洪強一眼，心里揣摩道︰「難道說，章洪強想要提拔馬景明？可這個馬景明，不是穆陽皓的人嗎？還是這其中，又有怎樣的利益交換？」
章洪強從窗邊走了回來，坐在沙發上，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慢條細理地說道︰「不過啊，這個馬景明，還是需要多多磨礪。」
李瑋杰沒有接聲，他感覺出來了，章洪強其實也並不怎麼看好馬景明。但他剛才問自己，又是什麼意思呢？
「那林辰暮呢？」章洪強又問道，隨即像是怕讓李瑋杰誤解了，就放下茶杯，說道︰「今天官塘的鄉黨委***柳光全來找過我匯報工作，拐彎抹角地透露出，想讓我們盡快恢復林辰暮的職務。對此你怎麼看？」
听章洪強這麼一說，李瑋杰總算是有些明白了，不過卻又有些驚疑不解地問道︰「我不是听說林辰暮和柳光全的關系，可不怎麼好啊，怎麼這個柳光全還會來替他說話？」
章洪強就笑了笑，說道︰「一二把手不和，那是最正常不過的事了。不過柳光全在這個時候，還能站出來給林辰暮說話，證明這個林辰暮還真是有些不簡單啊。」
李瑋杰也點了點頭，略微斟酌了一下，說道︰「林辰暮的工作能力，這點應該是毋庸置疑的。這一年多，官塘在他手上，變化很大，統計下來，不光是半數貧困家庭月兌貧，這人均收入也是翻了兩番，成績斐然。按理說，他現在已經被證實了清白，恢復職務也是情理之中的。不過……」
他話沒說完，不過章洪強卻全然了解他的意思了。
章洪強就皺起了眉頭，說道︰「是啊，我也正為這事頭痛了。怪也只能怪馬景明太沒用了，給他創造了那麼好的一個條件，他都把握不住。」
李瑋杰卻是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微笑道︰「馬景明不行，那我們為什麼不考慮另行委派人選呢？」
章洪強心中一動，就問道︰「你的意思是？」
「馬景明畢竟是穆陽皓的人，把他提拔上去，對我們也無益，何不干脆就換上我們的人？」李瑋杰笑著說道︰「我看蘭溪鎮的傅波就不錯嘛。」
章洪強微微點頭，又拿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隨即又問道︰「這看起來倒是不錯，不過穆陽皓能同意嗎？」
傅波四十歲不到，雖然看起來有些浮，工作作風粗暴，但那只是表面給人的印象，實際他能力很強，辦事四平八穩，很得章洪強看重。他現在是蘭溪鎮分管農業的副鎮長，如果調任官塘擔任鄉長的話，也是順理成章的事。這也是這一年多來，官塘的發展日新月異，眼看高速也馬上就要開工建設了，以後的地位和重要性，和現在那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語。現在坐上這個位子，可就成為官塘經濟飛速增長的掌舵人，對以後的仕途而言是一筆巨大的資本。要不然章洪強還真不把官塘這個窮旮旯看在眼里。
「同不同意，無非是看我們給出的籌碼夠不夠分量。」李瑋杰就輕笑道︰「以馬景明的威望和能力來說，根本就坐不穩這個位子，以其強求不得，還不如拿出來換取更大的利益。這點我相信以穆陽皓的眼光，不可能會拒絕。」
「你是說林業局局長？」章洪強眉頭微微一蹙，問道。林業局現任局長馬上就要退居二線了，這個位子，可是引來了不少人的垂涎。李瑋杰一說，章洪強就立馬聯想到了，當然，這也是縣里，再沒有其他夠分量的職位。
「呵呵，***英明。」李瑋杰就順勢拍了章洪強一個馬屁。
「這會不會有點得不償失？」章洪強似乎顯得有些肉疼。雖然許多時候，很難說得清楚，一個鄉長和一個縣局局長孰輕孰重，但顯而易見，林業局也是縣里頗為重要的一個部門，就這樣拱手讓人，章洪強還真是有些不舍。
「呵呵，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李瑋杰就說道︰「這個林業局局長的位子，郭永林和穆陽皓也是磨拳擦掌，我們並不是就穩操勝券了。以其和他們兩方爭得頭破血流，還不如拿來和穆陽皓進行交換。我們支持他拿下林業局局長這個位子，他支持我們搞定官塘鄉鄉長，這樣豈不是兩利？再說了，現在看起來，官塘鄉鄉長的含金量還比不了林業局局長，但倘若以發展的眼光來看，官塘遲早會成為我們雲岩的一顆奇葩。」
近交遠伐，原本就是章洪強的既定策略，對他來說，穆陽皓這個人雖然陰，不過卻畢竟還只是一個常務副縣長，對自己造成的威脅遠要小于郭永林。因此，他大多數時候，都是拉攏穆陽皓來共同對付和牽制郭永林。李瑋杰這番話，無疑是說到了他心坎里，他就點了點頭，又笑著說道︰「那還真是便宜這個馬景明了。」
「我看這倒不一定。」李瑋杰就說道︰「馬景明在穆陽皓那邊，根本就算不得嫡系，我看穆陽皓不見得就會提拔他來當這個局長。再說了，馬景明官聲不好，不少人對他都有意見，我看穆陽皓不能不考慮這些。」說著就笑了。
官員干部的提拔任用，雖然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領導的意圖，但倘若推出來的人選詬病太多，很容易招來不必要的抵觸和反感，憑添許多變數。因此，除非是鐵板釘釘，十拿九穩，要不然領導在選擇人員的時候，也是相當慎重的，甚至會提前和其他領導進行溝通，爭取達成一致，以減少可能的變數。
章洪強不外乎也就是這麼一說，既然已經決定將這個位子讓出去了，他也不關心穆陽皓最終會推誰出來。他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又問道︰「那林辰暮那里又該怎麼辦？」
如果換著是其他人，隨便找個什麼理由，塞到一個清水衙門干個閑職就行了，比如說什麼黨史辦之類的，就算是主任，也沒人敢說什麼。可林辰暮不行啊，來頭太大，稍有不慎，就很容易引來市委楊***的不滿。因此，上次政府常務會議上將他停職，章洪強都只是冷眼旁觀，坐收漁人之利，卻不願意去出這個頭。可現在既然想要謀奪原屬于林辰暮的鄉長寶座，就不能不面臨這個難題了。
對于此，李瑋杰似乎也有些頭痛，思忖半晌後，才說道︰「下個月市黨校有一個青年干部培訓班，我們雲岩有三個名額，要不先把他送去？」
黨校對于許***員干部來說，無疑是鍍金的地方。許多人在黨校里混一圈下來，都會得到提拔重用，就算不被提拔，在黨校的學習經歷都是一筆寶貴的財富，對以後的提拔晉升都是大有益處的，更別說還可以建立起強大人脈關系了。因此，只要還想進步，這種機會就沒有干部不趨之若鶩，而李瑋杰手里的三個名額，更是讓不少人搶破了頭。
原本李瑋杰的意思，是想將這寶貴的名額用來謀求利益最大化的，可現在，為了送走林辰暮這尊大神，卻也不得不拿出這點兒家底了。
「那行，只要能將他順利送走，這一個名額算不得什麼。」章洪強臉上笑容又漸漸淡去︰「其實說句實話，如果不是這個林辰暮不好駕馭，我還真有些舍不得他離開。」
李瑋杰愕然地看向章洪強，很顯然從章洪強的臉上看出，他這話完全是發自肺腑。他沒想到，林辰暮居然在章洪強心目中佔據了那麼重要的位子。
說完這句話後，章洪強又端起茶，默默思索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