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立威
武溪7.24特大交通事故調查新聞發布會，在高新區公安局大會議室召開，市電視台也派出了攝制組，領頭的記者陳婕漂亮大方，標準的都市白領麗人，披肩長發，穿著一身秀氣的白西裝，襯得身材凹凸有致。她是市台有名的美女記者，有時還客串一下新聞現場的主持人，在武溪也算是家喻戶曉的人物。
主席台上，陸明強絲毫沒有平日里的痞氣，穿著那一身筆挺的制服，也顯得威嚴無比，很是上鏡。
「……7.24特大交通事故的肇事者孫明偉，對其違法行為供認不諱，現已移交檢查機關提起公訴，不日就會有公平的審判，得到應有的懲罰。而此次事故也給我們敲響了警鐘，事故發生後，我們警方出動警力，在全區範圍內進行了代號‘颶風’的交通安全整治行動，並取得了輝煌的戰果，整治違法車輛218輛，扣押37輛，糾正違法交通行為1287次……」
辦公室里，林辰暮看著正在直播的新聞發布會，臉上也不由露出了久違的笑意。用新聞發布會來通報社會大眾所關心的問題，武溪並不是第一個。越海、江州等沿海大型城市，已經有了這種開明民主的模式，不過在西陘，卻是開天闢地的第一次，很是吸引了不少媒體的關注，得到的評價也幾乎都是一邊倒的贊譽。而7.24特大交通事故後，正因為有了區公安局快速及時的反應和動作，化被動為主動，消弭了大部分質疑和指責的聲音，以至于絕大多數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事件本身的關注度上，反倒是忽略了釀成此次事故背後的原因。
不過，林辰暮卻並不會因此而放松對于交通安全的重視。交通安全，不能只停留在宣傳和口號方面，也應該確確實實加強監管力度，重懲違法行為，讓所有人都提高交通安全的參與意識。當然，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只要持之以恆，不像過去那樣，到了年關或是什麼時候，集中整治一下，過後又舊態重萌，甚至整治行動還沒有開展，消息就已經滿天飛了。這樣走過場的整治，不要也罷。
「林書記，開會的時間快到了。」蕭妍就輕輕推開門，一臉清新明快的笑容。
今天的會議，是有關高新區下一步工作重點的。市委市政府就高新區的發展，作出了新的指示，這些指示當然要在第一時間傳達到區里各機關和部門。而這個會議，也算是林辰暮上任之後和區里各機關部門的頭頭們，第一次親密的接觸。
會議在二樓的五號會議室召開。管委會大樓的二樓，就有五個面積擺設各異的會議室，能夠滿足各種會議的需要。最大的會議室能容納數百人，類似于大學里面的階梯教室，而最小的，也就是供管委會各位領導開踫頭會的三號圓桌會議室。
林辰暮進會議室的時候，二十幾名區局和街辦的一把手已經在橢圓會議桌旁坐好，相互之間還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麼，不時還發出幾聲爽朗的笑聲，見到林辰暮進來後，這才各自坐好，目光幾乎都凝聚在林辰暮身上，似乎都在揣摩著，這個比他們在座所有人年齡都小的頂頭上司，會是怎樣的一個人？以後好不好打交道？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他這第一把火，又會燒在哪里？
剛進門，林辰暮就不由皺了皺眉頭。會議室里充斥著一大股刺鼻的酒味，雖然這個會議是在下午召開，可既然下午還有工作，誰大中午的還喝酒？目光掃了一眼，看過去，右手邊第四個位子上，一個臉膛有些發黑的中年男子滿臉通紅，雙眼還有些朦朧迷離，不時還打個酒嗝，旁邊的人都不由掩住鼻子，作出一副厭惡的表情來。同時，還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他。
「林書記，這是國稅局的王華局長。」一旁的蕭妍就低聲在林辰暮耳邊介紹道。
林辰暮收回目光微微點頭，臉上不動聲色，卻是把這個名字記在了心頭。
走過去坐下後，林辰暮先是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時間，就清清嗓子，開口說道︰「我知道大家平時工作都很忙，專程過來開這個會耽誤了不少事。其實我也不想開這種會，市委市政府的指示精神，通過文件下發就好了，不過又擔心不能引起大家的重視。既然這樣，我就把這個會議的時間明確一下，我只講十五分鐘，留十五分鐘給大家討論和提問。半個小時後，準時散會。」
林辰暮此話一出，原本沉寂的會議室里頓時就嗡嗡起來，大家都是從文山會海里出來的，每年開的各種大會小會，累積起來不下百次，每次幾乎都是官話套話一籮筐，听得人昏昏欲睡，卻從來沒有像林辰暮這種，把會議時間都給明確出來的，都大感驚奇，不由就交頭接耳起來。
林辰暮就輕咳了一聲，咳嗽聲里似乎也蘊含著無窮的威嚴，大家很快就沉靜下來，目光又匯聚到林辰暮身上，想要看看這個新領導還會帶來怎樣的驚喜。
「那好，為了節約時間，我們現在就開始，不過為了會議的效率和質量，請大家把手機調成靜音狀態……」話音未落，會議室的大門，卻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中年男子就匆忙走了進來，看了會場里面的人之後，嘴里還自言自語道︰「哦，都開始啦？」一邊說著一邊朝里面走去。
「你是哪個單位的？」林辰暮就有些不悅的問道。
「哦，我是電力局的，不好意思，路上堵車，來晚了。」男子就笑著說道，不過臉上的表情卻有些不以為然。
「區電力局的廖國華副局長。」蕭妍又在林辰暮耳邊輕聲為他介紹道。那幾分親昵的味道，讓台下不少人臉上都露出了曖昧的笑意。
林辰暮擺擺手，不想為這點小事耽誤大家的時間。廖國華笑了笑，還沖著其他人得意笑了笑，可還沒走幾步，他的電話又突兀地響了起來。
「喂，哪位啊？」廖國華就停住腳步，模出電話來旁若無人地大聲說道︰「什麼？他們副總來找？一個副總就行啦？我是隨隨便便哪個想見就能見的嗎？你告訴他們，這罰款必須得交，少一分都不行……」
「廖局長，麻煩你出去接電話好嗎？」蕭妍就站起身，快步走到廖國華身旁，低聲對他說道。
「哦，馬上就好，馬上就好。」廖國華抬起頭，笑著蕭妍點點頭，又沖著電話里大聲嚷嚷道︰「你死腦筋啊，說什麼我在管委會開會？我的行蹤能隨便透露嗎？」
「砰！」林辰暮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叮當作響，也嚇了在座的所有人一跳，就連廖國華也不由得抬起頭來呆呆地看著林辰暮。
「滾出去！」林辰暮臉色鐵青，怒目而視。
廖國華臉色一沉，怏怏地掛斷電話，就笑著說道︰「不好意思，單位有急事……」
「我叫你滾出去，沒有听到嗎？」林辰暮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的話，厲聲呵斥道。
廖國華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看著林辰暮冷笑著道︰「林書記，留幾分情面大家都好過，說話做事過分了，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言語間不乏威脅之意。
「你也知道留幾分情面？」林辰暮就不屑地說道︰「你開會遲到，又旁若無人地打電話，給我留個情面沒有？給在座的其他人留個情面沒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光是從你剛才的態度和行為舉止，我就不難想象出你們電力局平日里的工作是如何開展的。好了，我也不想和你在這里浪費大家的寶貴時間了，你廖局長日理萬機，這會不用參加了。」
眾人就竊竊私語起來，似乎都沒想到，這個新來的一把手，看起來溫溫和和的，脾氣卻是這麼暴躁。電力向來是一個比較特殊的系統，電力局雖然也受當地政府管轄，不過其影響力最大的還是直屬上級，反倒是當地政府為了多爭取供電額度，對他們是客氣幾分。像高新區這種地方，企業雲集，真要是到了冬夏用電高峰期，電力供應不上，那才要命了。所以說，一個自來水廠，一個電力局，地位都極為特殊。
難道說，林辰暮就不怕以後電力局扯後腿嗎？
「你……」廖國華臉青一陣紅一陣的，不就是接個電話嗎？用得著林辰暮如此上綱上線，小題大做嗎？在他看來，無外乎是林辰暮殺雞儆猴，拿自己來立威呢。廖國華心里就惡狠狠地想︰「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別以為我是軟柿子任由你拿捏，好，咱們走著瞧。」
「你這破會，老子還真就不樂意開了。」廖國華恨恨看了林辰暮一眼，甩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蕭妍心中就暗暗叫苦，林辰暮年輕氣盛，怎麼一來就和電力局給杠上了。廖國華這個副局長還不打緊，可電力局的大局長陳義斌卻是個極為護短的人，在省市電力局里都說得上話，听說很快就會調任市電力局的副局長了。眼看這用電高峰期就要到了，這電力局真要出點什麼貓膩，沒事多檢修檢修線路之類的，區里供電受影響不說，你還真挑不出別人的刺兒來。可這不得罪都得罪了，她想，也只有散會之後，向唐主任匯報一下，看有沒有什麼補救措施。
「好了，還有沒有人不想開會的？也可以走。」林辰暮目光就掃視了一下下面的其他人，淡淡地說道。
沒有人說話，大家都低著頭不敢直視林辰暮的目光，然後個個手忙腳亂地將手機調成靜音。林辰暮一來就拿廖國華開刀，他們哪個還敢去自找沒趣？看來，林辰暮這次不是殺雞儆猴，而是直接殺老虎儆猴了。
「王局長，你酒也醒了吧？」林辰暮又笑呵呵地看著國稅局的王華問道。
「醒了，哦，不，我沒醉，沒醉。」王華一驚，然後又連忙站起身來忙不迭地說道。國稅局雖然也是一個極有實權的機構，不過在獨立性和對于區里的重要程度來說，比起電力局來還是略有不足的。剛開始的時候，他並沒有把這個什麼會議放在心上，可到了此刻，他是後悔不迭，怎麼就沒有推掉那個企業的宴請？
「我記得前幾個月，市委常委會上通過了《關于禁止工作日午餐飲酒的規定》，是吧？」林辰暮側過頭來向蕭妍問道。
蕭妍就無奈的點了點頭，她想不到，林辰暮在開罪了廖國華之後，又會那王華開刀。這一下子惹到兩個機構，以後的工作還怎麼開展？雖然市委確實是通過並頒布了這個「禁酒令」，但事實上並沒有嚴格執行，中午時間喝酒的情況比比皆是，並沒有見哪個真被處分過。
「你記一下，全區通報批評，取消當年評先資格。」林辰暮淡淡地吩咐道，卻又轉過頭來看著王華，輕描淡寫地問道︰「對此你沒有什麼異議吧？」
王華嘴皮子動了動，他原本很想爭辯幾句，或是和廖國華一樣，和林辰暮大吵幾句，然後揚長而去，事後別人說起來也有面子。可當他的目光不經意間觸踫到林辰暮的目光時，心里卻莫名地就是一顫，就垂頭喪氣地搖了搖頭。
而台下的其他人，看向林辰暮的目光就有些不一樣了。剛開始或許更多的還是好奇，這個年輕的領導是怎麼爬上來的？又有怎樣的本事？可現在，卻是深深的敬畏。一來就敢拿電力和國稅開刀，不論事情如何發展，光是這份魄力，都值得稱道。
「那好，耽誤了一些時間，我們開始吧。」林辰暮淡淡說道，眾人就連忙翻開筆記本，準備記錄起來。這個會，所有人都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力，都生怕出什麼ど蛾子，撞到槍口上，弄得灰頭土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