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有田確實有點瞧不起這個老實木頭,英子要是自己親妹子,出了這種事情,不說豁出命去保護她吧,怎麼也得盡力反抗兩下吧,光氣得發抖,罵上幾句有個屁用。
「有田兄弟,俺們都是老實爛頭的長工漢,踫上白繼唐這號又踢又咬的野牲口,委實沒有法子,他是爛命一條——」佔富在旁打著圓場。
「他爛命一條,你們的命倒是金貴了?」孟有田一哂,把佔富也弄了個大紅臉。
「有田,有話好好說,別夾槍帶棒的。」老趙頭走出耳房,大聲說道︰「站也站著來,挨也挨著來。就憑咱們都是摳人碗底過日子的,能幫就幫一把。來,你們到這屋來,讓有田把他想的法子好好跟你們說說。」
孟有田不吭聲了,他也就是發泄一下郁氣,象老趙頭說的,能幫還是得幫一把。
幾個人進了耳房,孟有田落在後頭,伸手叫上二虎子和鎖柱,這兩人可是膽子大、敢下手的鐵哥們。他又在外面交代了小全幾句,小全比較滑,由他對付段大根也算合適。進了耳房,孟有田才發現佔富爹也在,正和王明義在說著話。
「有田,這人都在,你把剛才想的法子再說一遍,他們要是願意,咱們趕早不趕遲,今晚就忙呼起來。」老趙頭在炕上盤腿一坐,又掏出了煙袋鍋。
眾人一齊把目光聚集到孟有田身上,孟有田撓撓腦袋,咳嗽了一聲,說道︰「辦法倒是有,就是得冒點險,要是你們真不想英子進火坑,那就別草雞。」
「你說,誰要是草雞,就不是個漢子。」佔富瞪起了眼楮。
孟有田垂下眼瞼,沉吟了一下,說道︰「事情的根子在丁寡婦身上,只要把這賣人的事情攪黃了,沒有名義,那白繼唐敢來搶人不成。」停頓了一下,他看著眾人都聚精會神的听著,繼續說道︰「他能買,咱也能買,讓英子有個下家,這樣才能名正言順,理直氣壯。」
「有田,你啥意思?你要把英子賣了?」佔富爹疑惑的問道。
「呵呵,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孟有田笑道︰「不過,英子可以自己選,買家就是屋子里這些人,你願意到誰家去,跟誰過日子?」
英子緊緊咬著下嘴唇,眼珠子轉來轉去,好半天才低聲說道︰「俺守著娘過一輩子。」
「那不行,一看就是假的。」孟有田一本正經的搖著頭,「這樣吧,我指一個,你點頭就算同意,我們明天就張羅著給你辦事去,你不同意,這事我們也沒法管了。」
英子不吭聲了,低著頭絞著手,臉上忽紅忽白。
「我呢,哦,你看不上我這個瘸子。」孟有田毫不在意地一笑,「他——他——那他呢?」他挨個指著,最後指在佔富頭上。
英子瞟了一眼,垂下眼瞼,臉都埋在衣服上了。
「行了,就是佔富了。」孟有田一笑,「佔富,這是為了你媳婦的事,你可得出大力呀!」
「嗯!」佔富咧開嘴傻笑了兩聲,憨憨的點了點頭。
「大伯,您願意讓英子過門嗎?」孟有田又對佔富爹說道︰「您怕不怕日後有人來欺負她。」
「佔富能娶上媳婦,我死也合眼,還怕個甚。」佔富爹用力一磕煙袋鍋,「英子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她遭難我心里比油炸還難受,要是過了門,那就是我家的人,看誰敢來胡鬧,我跟他拼老命。」
「成了。」孟有田一拍巴掌,站起身說道︰「事不宜遲,佔富、滿倉,你倆連夜跟我到丁家鋪去一趟,把事情辦了。對了,誰知道丁寡婦家的位置?」
「啊,你不是想把丁寡婦給弄死吧?」英子大吃一驚。
「那還叫什麼辦法?」孟有田笑道︰「弄死丁寡婦,那白繼唐抬著尸體也得找上門來,咱弄的這個法子要一勞永逸,讓丁寡婦有苦說不出,白繼唐干瞪眼也沒轍。」
「商家集,村頭第三家,院里有棵大樹,院牆有半人高。」英子松了口氣,如實答道。
「有狗嗎?」孟有田細心的問道。
「我記得村里面的人家有幾條狗,你們不往里面去,輕手輕腳的應該沒事。」英子補充道。
佔富愣愣的問道︰「黑天半夜的,狗叫也沒人敢出來,咱們拿點家什不,就這麼空手去哇?」
「這個,你拿著。」孟有田把小攮子塞給他,一眼瞟見滿倉猶猶豫豫的,臉色發白,便不悅的說道︰「這可是為你親妹子的事情,瞧你那樣,害怕了。」
「沒,沒害怕。」滿倉有些結巴的說道︰「可,可你得把,把事情說清楚呀,又是晚上,又是拿家伙,要搞人命啊!」
「得了,你甭去了。」二虎子是個急性子,一下把他拔拉到旁邊,對孟有田說道︰「有田哥,帶我去,我膽子大,還睡過墳圈子呢!」
孟有田點了點頭,「行,咱們也別著急,還得準備點東西呢,我把這法子詳細地說一說吧!」
……………
雪花在空中密密的飄著,遠處的景物在彌漫著雪的煙霧里,變成了灰色,再遠處,則溶入迷蒙的空際,讓長時間注視的人也變得迷蒙了。
孟有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嘴里還帶著酒味,他微皺著眉頭將開了一條縫的窗戶關上,有些心神不寧,為小全他們三人擔著心。由于腿腳的關系,孟有田到底沒有去商家集的丁寡婦家,而是小全自告奮勇,和二虎子、佔富三人一起去干這件大事。
如果事情不順利,那該怎麼辦呢?孟有田雖然在人前表現得很自信,但心中還有些忐忑,他強自定了定心神,左思右想著補救的方法。好半天,盡管有了些眉目,可他還是覺得不太把握。唉,索性不去想它,先把黑豹留下東西仔細檢查一遍,省得老惦記著是個事兒。
孟有田側耳听了听,老趙頭應該睡熟了,耳房里靜悄悄的。他輕手輕腳地將椅子挪到青磚前,將被子搭上去,形成了一個遮光的器具,把油燈放在地上,劃著火柴點上,慢慢地掀開了青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