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子和小全在上面扒望了一下,翻身而上,手把著牆頭將身子慢慢順下,離地也就一尺多高,才松手落下。落地的聲音並不大,但兩個人听在耳中,卻覺得很響,忙蹲在地上四下張望,半天沒敢動彈。
村公所里一共是三間房,兩明一暗,在南北正房的窗紙上透出光亮,幾個人影在晃動,里面傳出嘈雜的聲音。
小全和強子見沒人發現,才輕手輕腳地來到大門前,小全將兜里揣著的油瓶取出,慢慢地將油倒在門軸上,然後沖著強子點了點頭。強子伸手取下門閂,緩緩將大門拉開。很好,經過潤滑的門軸沒有發出那種「嘎吱」的響聲,幾乎是無聲無息地被打開了。
門外的人魚貫而入,孟有田和小全兩支短槍在前,直奔亮著燈的正房。強子和鎖柱則帶著兩個人封死了東廂房,那里是土匪們睡覺的地方。精心的策劃,周全的安排,孟有田為了這第一次行動的成功,可是攪盡了腦汁,反復思慮,生怕出什麼紕漏。
「二位仙呀,五魁首!」
「九連環呀,全到了!」
「四季花呀,八匹巴!」
屋內亂哄哄的聲音這回听得真真兒的,孟有田不禁露出了冷笑,將毛巾在槍口上纏了纏,暫時當微聲手槍用,沖著小全努了努嘴。
小全也在槍口纏了破布,咬了咬牙,抬起一腳, 當一聲,將門踹開。
屋內的梁頭上掛著一盞大圍燈,燈下是一張八仙桌,三個鬼頭蛤蟆眼兒的家伙正在喝酒劃拳,還有一個家伙趴在桌上,已經喝得抬不起頭。
房門突然被大力踹開,一陣冷風撲進屋子,隨著冷風,孟有田和小全沖了進來,身後還有拎著刀斧的魏青山等人,立時將三個喝得迷迷糊糊,兩眼泛紅的家伙驚得愣在當場。
「都別動。」孟有田瞪著眼楮喝道︰「不想吃槍子,就老實待著。」
為首的土匪小頭目大張著嘴巴,眨了眨浮腫的眼皮,手哆嗦著,酒盅落在地上,「啪」的一聲摔碎了。
「都捆上。」小全晃了晃手里的槍,指揮著身後的人開始動手。
「你們,你們要干甚?」小頭目壯著膽子問道︰「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啊!」
「瞧**×的草雞樣。」二虎子用手里的大槍一捅這家伙的胸口,鄙視地罵道︰「白天的威風哪去了?」
事情出奇得順利,讓孟有田覺得自己的精心策劃有些浪費了腦細胞。烏合之眾,真是一群草雞慫包,在槍刀的威逼下,甚至連象樣的掙扎都沒有,更算不上什麼激烈的戰斗。強子那邊也很順利,破門而入,將酒醉未醒的家伙光溜溜的綁了個結實。
眼看著五個土匪被捆得緊緊的,嘴也堵得嚴實,小全跑了出去,不一會兒,便趕來了騾車。眾人把這五個家伙扔在車上,把他們的槍枝彈藥都拿上,才出了村公所,掩上大門,直奔破窯。
……………
大自然使得每一個新日子的誕生都充滿了壯麗的氣氛,沒有銅號,也沒有鼓聲,更沒有熱情洋溢、歡騰雀躍的歡呼,只有光,只有彩色。風將雲刮薄了,刮稀了,在一朵朵帶灰色的白雲中間,藍色的天空在閃亮著。
孟有田等人晚上收拾了村公所里的五個土匪,拉到破窯便是棍棒交加,很快便問出了口供,知道了何家班的底細,這使得孟有田的信心大增。三十多人槍,潰兵、警察、無賴、地痞組成的烏合之眾,戰斗力能高到哪里,看這五個家伙的樣子也知道個大概,也就欺負欺負老百姓吧!
現在呢,孟有田他們已經有了長短十條槍,雖然有一支是撅把子,有兩支老套筒,正面交鋒當然不行,可卻不妨礙孟有田投機取巧,再收拾前來接親的胡青一伙。
孟有田算過,何家班一共就那麼多人,胡青頂多帶上十來個人,總不會傾巢出動吧?而戰斗成敗的關鍵並不是雙方武器數量的對比,以及人員素質的差別,在于他設計的這個埋伏陣是否能發揮作用,那幾顆繳獲自三個潰兵身上的手榴彈能否嚇破土匪的膽。
天剛蒙蒙亮,孟有田他們便來到了早已看好的埋伏地方。每個人都只睡了幾個小時,但晚上收拾土匪的興奮,以及將要到來的戰斗,使得他們並沒有困倦之感。在孟有田的指揮下,幾個壯漢拿出鍬鎬等工具,迅速地干了起來。
地雷,曾經在抗日戰爭中大顯身手的土造武器,現在被孟有田稍加改造,就要用在土匪身上了。
一顆顆手榴彈被埋在了大路上,系著拉環的繩子被拉到路邊二十多米處的一片草叢里,這片草叢里還埋伏了幾條大槍,如此近的距離,就算槍打不中,沖上去肉搏也會讓土匪措手不及。
把有限的力量全部壓上,力圖給土匪造成無法抗拒的心理,這就是孟有田的想法。對于剛拿起槍桿子的莊稼把式來說,這也是一種能夠最大限度減少傷亡的打法。
太陽的金色慢慢褪去,真正的光芒籠罩了大地,最後一顆手榴彈已經埋好,孟有田正細心地掃著塵土,將拉弦的繩子蓋好時,遠處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
這麼早?孟有田心中悚然一驚,迅速從肩上摘下長槍,揮手讓路上的人趕緊隱蔽起來。他側身躲在一棵大樹的後面,望著馬蹄聲傳來的方向。隨著遠處的影像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孟有田有些迷惑地皺起了眉頭。這,這象是宋家那匹棗紅馬呀!等到來人馳到近前,孟有田已經看清楚了,立刻從樹後走了出來,揚手呼喚道︰「元伯,停停啊!」
瞎老元勒住了馬頭,看清是孟有田,把對準他的右臂垂了下來,嘶啞著嗓子問道︰「有田,你在這干嘛呢?」
孟有田沒說話,加快速度走過來,拉住馬韁繩,焦急地問道︰「元伯,您這是怎麼了,咋受了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