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小民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襲取相家屯(元旦快樂)

作者 ︰ 樣樣稀松

通常在關東的綹子里,大掌櫃下面有里四梁、外四梁這八個重要的人物。其中「翻垛的」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相當于綹子里的軍師,大掌櫃的參謀。此人不僅要有文化,還要精通天文地理和八卦行文,會看相,會批生辰八字。

土匪們因為干的不是正道,便相當注意比較忌諱的言語和事物,連帶著也就比較封建迷信,很多人胸前都掛著一個小銅佛,崇拜的是布袋和尚,甚至連做什麼夢都有說道。而且,一般在行動前,「翻垛的」要推算黃道吉日,並定出往哪個方向出擊。他還負責看星相,在出擊的途中迷了路,他要搬八門,有時還要作法,裝神弄鬼。

九龍堂在關東損失慘重,活下來的只剩下大掌櫃柳無雙,四爺「翻垛的」肖廣和,「秧子房」掌櫃岳培坤。秧子房便是看押肉票的地方,能當上「秧子房」掌櫃的,一是要心黑手辣,俗話說「心硬」;二還要會察顏觀色,看肉票的動態,分析他們的心理,以決定增加多大價碼。

岳培坤能當上外四梁之一的「秧子房」掌櫃,當然也不是等閑之輩。但他有一個最大的弱點,便是非常相信卜卦、測字這種東西。這位師爺便是他從別處劃拉來的高人,號稱「劉半仙」。

劉半仙一番胡謅使岳培坤心花怒放,但還故作謙虛地說道︰「劉先生過譽了,俺不過是一個大老粗。什麼名將,可擔不起。」

「五爺莫非疑我奉承?實話跟您說,我從來是按相貌和生辰八字論人福壽,推斷前程。該一是一。該二是二,不會故弄玄虛,說福道財,專給人家吃蜜棗。」劉半仙裝模作樣掐指算了一下,說道︰「從五爺的生辰八字看,五爺可都佔全了,甲戊庚牛羊,乙已屬猴鄉。丙丁豬雞位,壬癸兔蛇藏,六辛逢馬虎,皆是貴人方。命中如遇此,定作紫薇郎。俗話說︰葫蘆開開才是瓢,種子下地才成苗。瓢有厚薄與大小,功有良莠與低高,吉凶禍福八卦里。又分貴賤和英豪。」

劉半仙能得如此之名,確有他過人之處,當真是口若懸河,牙似利劍。字字有聲,把岳培坤弄得飄飄然。如在五里雲中,听得入神。

劉半仙白話得起了性。兼之算卦的都是察顏觀色的高手,見岳培坤臉色,便知說得順了他的心,越發口若懸河,「天官遁甲入羊群,乙海青龍事可陳,丙逢乙兮為有貴,丁見酉兮戊戌尋,乙用卯兮庚宜亥,辛喜甲兮壬愛寅,六癸之人逢見午,必做當朝顯貴人。甲乙生人子午中,丙丁雞兔定亨通,戊己兩干臨四庫,庚辛寅卯祿千鐘,壬癸乙申多喜美,值此該當福氣洪,更須貴格相扶助,扶搖直上到三公。」

岳培坤听劉半仙說得有理有據,活靈活現,不由得美了吧嘰的望著他傻笑道︰「先生,柳老大被囚禁,可他那性子脾氣,定然不會順從。本想著把鳳丫頭誆進鎮子,用她來使柳老大就範,但謀劃落了空,現在該如何處置?」

劉半仙輕輕點了點頭,很深沉地說道︰「只要人在我們手里,那柳鳳還不得乖乖地听命,除非她六親不認,鐵石心腸。」

岳培坤沉吟了一下,說道︰「先生之言有理,咱們圖的是財,傷了柳老大並無好處,反倒得罪死了鳳丫頭。還有姓孟的那個小子,他背後可是八路軍。」

劉半仙伸手一指鎮外吳元成人馬的駐扎地,提醒道︰「那你可要小心此人,他要用柳老大來向日本人邀功請賞哩!」

「哼哼,他想得倒美。」岳培坤瞪了眼楮,說道︰「玩心眼,他不是先生的對手;來硬的,俺也不怕他那些拼湊起來的人馬。」

……………

相家屯是吳元成的老巢,雖然不大,但也經營了不短的時間,有炮台,崗哨。都說土匪是烏合之眾,其實他們也有一套完整的自我保護之道,否則也無法在這大魚吃小魚的社會里存在。

所以,孟有田雖然知道吳元成留守的人不會太多,也不會料到他和柳鳳並沒有逃跑回家,而是馬上停蹄地繞道前來偷襲,但他還是很小心,布置得很仔細。特別是為了防備內奸報信兒,整個隊伍以五人為一組,互相監督,絕不允許單獨行動。就是拉屎撒尿,也不能離開別人的視線。

為了防備自己的老窩被攻擊,孟有田本來是讓柳鳳帶親信回去主持大局。但柳鳳卻執意不肯,只好讓劉二炮等人回去代替她指揮。同時,孟有田還請陳志華也派人回去,請八路軍派出一些部隊,作為支援的力量。

現在騎兵的優勢便體現出來了,快速和機動不是岳培坤和吳元成那些步騎混和的部隊所能比的。他們那兩支部隊充其量能拼湊出五十來騎就不錯了,就算得到了消息,恐怕也來不及救援。

人馬如風,在下午四點左右便接近了目標相家屯,開始了戰前的準備。所謂的戰前準備其實也很簡單,孟有田在路上便想好了。冬天天黑得早,再過一會兒便有些朦朧,正好可以來個混充,裝作是吳元成的人馬回來。

三十多騎精銳在前,都是騎著馬能開槍沖殺的,剩下的人馬步行跟在後面,只要前鋒沖開了對手的防線,便跟著殺進去戰斗,這也是槍騎兵的特點。再者,孟有田不想打什麼殲滅仗,兵力分散反倒可能拉長戰斗的時間。一路捅進去,敵人能跑就跑吧!

冬日黃昏的余照很快便從天空消失了,村子里騰起的炊煙看不見了,冰天雪地在無邊的黑暗中閃著微光,好象一幅被抹去顏色的畫卷,只剩下了一片模糊的墨跡。

幾十騎戰馬不緊不慢地出現在村外的大道上。後面跟著黑乎乎的步兵,大搖大擺地向前走著。

「口令!」村口的崗哨大聲喝問道。

孟有田翻了翻眼楮,大聲說道︰「眼瞎了,喊個屁。我們回來了。」邊說,他便提高了速度,這個小變化並不那麼顯眼。

假的還這麼理直氣壯,這一下子還真唬住了對面的家伙,半天沒敢吭聲。

「口令,再不說可開槍了。」對面又喊了一聲,但氣勢明顯弱了。

「開槍?你找死啊,連老子的聲音也听不出來。」孟有田更加氣憤地罵了回去。

對面又沒聲了。因為官職太小,吳元成也在隊伍里,哨兵明顯底氣不足,怕惹官長不高興。

孟有田猛然加快了速度。但身後的幾騎卻更快,一下子超過了他。不用問,這是柳鳳的無聲命令,怕他沖在前頭有個閃失。

「站住!」哨兵端起了槍,但已經晚了。槍聲響了起來。

「噠噠噠…」一個身體健壯的士兵在馬上端起機關槍,向著炮台猛烈射擊。幾支盒子炮射出密集的子彈,瞬間便將地上的四個哨兵打倒在地。路障被迅速搬開,人馬沖殺了進去。

「轟。轟!」炮台里騰起了爆炸的火光,然後響起了槍聲。人已經沖了進去。

馬蹄聲、腳步聲、喊殺聲、驚呼聲、槍聲、爆炸聲,在村子里響成了一鍋粥。相家屯留守的敵人正在吃飯。遭到襲擊後,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從村外沖進來的人馬沿著街道奮勇沖殺,制高點一個個被佔領,一條條街道被控制,打得熱鬧,卻並不激烈。相家屯留守的不到二百人的隊伍東一屋、西一院,並沒有完全駐扎在一塊兒,不僅指揮不力,而且疏于防範。被柳鳳的騎兵精銳一頓勇猛沖殺打垮了,頑強的抵抗幾乎沒有。

十字路口,雙方的廝殺在這里稍微激烈了一些。雙方頻繁的射擊著,不時還沖對方吼上幾句。「噠噠噠……」九龍堂的人從屋頂猛烈射擊,為攻擊提供著火力支援。

「轟,轟,轟…」幾聲連續的爆炸聲響起,孟有田帶著一群人炸開了一堵牆壁,從側翼猛然殺出,打了敵人一個措手不及,開始敗退。

前面的敵人被打得慌忙後退,後面的卻停不下腳步,結果和前面的人猛烈的撞在一起,敵人中彈後的慘叫聲和驚慌失措的怒罵聲響成了一片,陷入了混亂。

「完了,完了。」一個敵人的頭頭兒驚惶地後退,卻在嚎叫著要手下繼續抵抗,他的腦袋被彈片劃了個大口子,鮮血不時糊住他的眼楮。

「啪勾!」一聲槍響,這個家伙撲通摔倒,身下的血瞬間染紅了雪地。

「降者免死!」四下的喊聲擊碎了敵人抵抗的意志,在凶悍的打擊下,有的敵人舉手投降,有的敵人逃出了村子。

激烈的槍聲漸漸稀疏,九龍堂的人已經控制了全村,村子里還有零星的槍響,但已經無關大局。

以有備擊無備,柳鳳的人馬不僅久經戰陣,經驗豐富,而且裝備很好。再加上隊伍里配備的也較多,在狹窄的街道戰中,連射對單發,正好能發揮威力。吳元成的人馬卻還未經過戰斗的考驗,倉惶之下,此戰的結果用腳想都能想出來。

…………

青堂瓦舍的大四合院,幾根槐樹伸展著光禿禿的枝條,枝條上掛著積雪。一陣風吹過,細小的雪塵便彌漫在空氣中。

高處已經布了崗哨,吳元成的住處兼指揮部換了主人,零星的槍聲還有,但奇襲相家屯已經獲得了勝利。

孟有田等人在吳元成的房間里翻找著,把文件資料都搜集起來,希望能從中找出有用的線索。

「看,日本人的委任狀。」孟有田鄙夷地一笑,遞給了陳志華。

陳志華點了點頭,將委任狀放到文件堆里,用繩子捆扎起來,提醒道︰「小孟,你去看看柳鳳,剛才急急忙忙的樣子,也不知道怎麼了。現在她可不能有閃失,否則九門堂就要分崩離析。」

孟有田愣了一下,他還真沒注意這個,點了點頭。他走了出去。問了哨兵,才知道柳鳳在東面的屋里。他來到門前,推了推,門竟從里面閂上了。便伸手敲了敲,叫道︰「阿鳳,你干啥呢,把門開開呀!」

「你等一會兒,我馬上就出來。」柳鳳在里面應聲答道。

孟有田也不著急,便在門外慢慢轉悠。屋子的外面有一棵大樹,枝條都快伸到屋檐了,而上面似乎有個鳥窩。孟有田好奇地抬頭張望。他的眼力極好,別人或許看不清楚,但他卻發現了異常。

樹干上的不是鳥窩,是用銅線綁著一個長圓形瓷質的蛋子。瓷蛋子的另一端,穿著一根鞋帶粗細的銅線。在這根懸在空中成為水平面的銅線的大約中間,又接著同樣粗的一根銅線,順著枝條搭在屋檐上,然後曲曲折折在屋檐底下延伸。最後通過一個水杯粗細的牆洞伸進了屋子。

孟有田皺起了眉頭,他雖然不知道電台的天線是個什麼樣子,但也猜出了個大概。這個時代,總不會是室外的電視天線吧?他趴在地上。將鼻子貼近了牆洞,仔細聞著。有一股似有似無的腥羶味道。

哎呀,孟有田心中一驚。連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拐到門前,一手抽出,使足了力氣猛地用肩膀撞在門上。 ,沒撞開,肩膀倒撞得生疼。孟有田咬了咬牙,不放棄,後退了幾處,再次猛力撞去。

門閂突然從里面打開,孟有田猝不及防,用力過猛,被門檻一絆,連滾帶爬地沖了進去。虧了柳鳳身手敏捷,驚呼著閃身一躲,一把抓住了孟有田的衣服,才讓孟有田免了狗吃屎的倒霉樣。

「你干什麼?」柳鳳連嗔帶惱地說道︰「人家在換衣服,你卻拎著槍撞門,要照我以前的脾氣——」

孟有田一把拉住柳鳳,不由分說便出了屋子,柳鳳甩了下手,沒掙月兌。

「你別這麼獨自亂跑好不好?」離開屋子一段距離,孟有田反過來低聲訓斥道︰「那屋子里有古怪,我擔心得夠嗆,這肩膀都差點撞壞了。」

柳鳳看著孟有田惶急的樣子,抿嘴一笑,揶揄著說道︰「什麼古怪,你又在騙我。怕是不懷好意,亂找借口吧?你先把手松開行不?」

孟有田這才發覺還拉著柳鳳的手,周圍九龍堂的人投來奇怪的目光,馬上又裝作什麼也沒看見,把臉扭向別處。

「切!」孟有田沒好氣地松開了手,伸手招來幾個人,又把陳志華叫來,低低的聲音把自己的發現說了一遍。

陳志華皺起了眉頭,走到樹下觀察片刻,又順著銅線找到牆洞,眼楮射出了凌厲的目光,走了回來。

「是電台的天線。」陳志華鄭重地說道︰「那屋子里應該有隔開的密室,或者地下室之類的隱秘場所,有沒有人就不好說了。」

「多半是有人。」孟有田說道︰「俺聞到了腥羶的氣味,這和阿鳳——」他抬頭看了一眼柳鳳,被柳鳳的眼神瞪了回來,「那個,村子里的敵人晚飯不是喝的羊肉湯嗎,里面的人可能正在吃飯,來不及跑出來。再說,密室里應該有重要的東西,他們也不會輕易離開。」

「從密室里能看到屋里的情況嗎?」柳鳳問了一句,臉上浮起了紅暈,又咬牙切齒道︰「我去把狗崽子們從里面掏出來,我要戳瞎他們的眼楮。」

孟有田看了一眼柳鳳,大概猜出她為何如此惱怒了。說是換衣服,其實——嗯,一個大姑娘清理內褲時被偷看了,當然要惱羞成怒了。

「你不要去。」孟有田攔住了柳鳳,溫聲說道︰「你先找個暖和的屋子歇著,我帶人去,定讓你滿意。」

柳鳳瞪著的眼楮由圓變彎,輕輕咬了下嘴唇,說道︰「你小心點,嗯,大家都小心點。」

孟有田點了點頭,和眾人商議了一會兒,便將這座房子包圍了起來。他和陳志華,還有老吳在屋外走著步丈量了一下,提著槍進了屋里。

屋子里的陳設並不多,在屋子里走了兩趟,三人便停了下來。不是間壁的房間,而是地下室,三個人通過腳步的測量得出了相同的結論。陳志華伸手指了指地面,老吳會意地點了點頭,伸手拉下門栓,在地上敲擊起來。直到在牆邊听到了空洞的聲響,才停了下來。

三個人蹲子仔細觀察,終于發現這里的異樣。這里雖然也鋪著同樣的青磚,但方圓不到一米的地方倒象是一個四方的整體,與周圍的縫隙略顯粗大,縫隙間塵土較少。

「象是個蓋子?」老吳低聲說道︰「找工具撬開,或者用手榴彈炸。」

孟有田撓了撓頭,將詢問的目光望向陳志華。對付這種地下隱蔽所,能用的法子相當有限,似乎也沒有更好的招數。

陳志華模著下巴想了想,苦笑著點了點頭,伸手取出身上的兩顆手榴彈,又伸手向孟有田和老吳要。

幾顆手榴彈綁在了一起,又找來一根長繩將引線拉到屋外。孟有田想了想,低聲說道︰「在上面壓些重東西,或許更有作用。」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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