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身上的新生絨毛是白色的,而且是雪白的,看上去就像一截截比毫毛還細的蠶絲,又像有腮紅的姑娘臉上的小雪花。
白墨搖了搖光桿的尾巴,眨眨大眼看著張凡虎,清澈純淨的眼楮如水波,張凡虎不由得一愣。白墨是明白他的話的,而且它很調皮,以前張凡虎這樣嬉笑它,它絕對會不滿地和張凡虎打鬧,但是現在它沒有,如同一個高貴的草原精靈。
「噗!」白墨突然轉頭看向深潭方向,鼻中發出不滿的哼聲。
「走!」張凡虎當然也發現了什麼不對勁,一拍白墨臀部率先沖了過去。
「噠噠……」白墨的蹄聲居然比起以前小了很多,但是速度卻快了近一倍!在它體重達到一噸、能與兩頭非洲象抗衡的時候它的速度就超過了草原上的獵豹,這草原飛翔精靈被它奪取了。就在半小時之前白墨的速度幾乎達到了時速兩百公里,但是現在它的速度絕對超過了四百公里!
張凡虎原本擔心它的安危,所以沒有全速前進,但是現在他可以放心了。
「吱」空氣中傳來聲音的摩擦聲,張凡虎消失在白墨身前,白墨再快還是沒有張凡虎全速的一半。
當白墨十余秒跑過數公里後,它看到蹲在地上閉目的張凡虎,只見他一手模著地上,而另一手捻著地上的一點石頭粉末。
這兒前後五百米都有一個拳印,但是這兒的地上卻沒有!這是一條直線。張凡虎不可能判斷有偏差,以他的精神力在數百米之內更是能精確到厘米,所以前後也不可能有誤差——這個拳頭印就像無緣無故消失了似的。
不是印記消失了,而是因為被替換了。有拳頭印的石頭被另一塊直徑兩米的圓型石頭替換了!替換得是如此巧妙,如此完美,幾乎是嚴實合縫,就連相接邊緣的細縫也被石粉涂抹,根本看不出與原來有什麼不同。
這絕對是一個強大的敵人,而且極為精明,如果不是張凡虎和白墨發現得快,對方替換十數塊之後。就連張凡虎也很有可能在這漆黑的深洞中迷路。所以照此推斷,對方的目的也很明顯︰不讓張凡虎和白墨離開,或者是他們之中的一個離開;也有可能是完全相反的原因,對方希望張凡虎和白墨離開。以此警告他們。
張凡虎皺了皺眉,他和白墨本就要離開了,對方卻來這麼一手,讓他有些不滿。不過對方的實力真的很強,張凡虎承認。他自己也沒有把握在距離現在的白墨數千米外挖出這麼一大塊岩石,並用另一塊替換掉它之後還不讓白墨發現。對方的實力很有可能比他強,而且不歡迎他們!
張凡虎和白墨走了,他不是畏懼。而是尊敬對方,而且他本來就要離開了。這一兩天會有大雨,如果此時再不離開之後大量污濁的河水溜進來離開就很麻煩了。
外邊陽光依舊。張凡虎原本還擔心在黑暗的地方呆久了,一下來到陽光下會對白墨的視力造成傷害,但是看著它泰然自若的樣子又釋然了,白墨真的變強了,綜合實力相當于他九宮八卦修成時期,即使是帝鱷等在它面前也只是一盤菜。
月兌胎換骨的白墨與以前有些不一樣了,在它被智月喂食海蠍子硬殼之後,它就很少馱張凡虎了,雖然有張凡虎不願意騎它的原因,但更有一種倔強高傲的心理在作祟。但是現在它主動靠在張凡虎面前,偏頭看著他,意思很明顯。
「哈哈,好!」張凡虎一躍而上,翻身跨坐在白墨寬大的脊背上,即沒有馬嚼子、馬鞭,甚至連馬鞍、馬鐙也沒有,直接「果」騎在上面,而且直挺挺地坐著,絲毫不擔心白墨的高速會將他顛落下來。
非洲的干濕兩季涇渭分明,這四天,張凡虎剛扛著烏拉帶著白墨到神樹族巨型猴面包樹的北部數十公里,天空上就聚集起了大量的烏雲,而且風加大、變涼,雖然現在的張凡虎是寒暑不侵,但還是能感覺到這種暴風雨來臨前風的清涼。
張凡虎將拉烏放下,手上重新舉起老族長人形棺、智靈的冰雪棺,他要與自己的親人一起回家。
離開整整五年,巨型猴面包樹依舊沒有什麼變化,只不過包圍它的那棵直徑兩米多的猴面包樹卻長壯了,至于邊上那些直徑只有三十余厘米的幼樹更是發生了大變化,幾乎增粗了一倍,當然,還是只有十來米高。
這個猴面包樹大家族更加繁茂了,聚居地除了這十余棵樹之外,還有眾多的小猴面包樹,最大的五歲,直徑有成年人大腿粗細,小的只有胳膊粗,那是去年新生的。
上百棵樹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而外邊原本神樹族獵手們的集訓場地上也長滿了野草,絲毫沒有昔日神樹族鼎盛時期的跡象。似乎神樹族沒有留下過什麼,如果神樹族人一直不回來,別說十萬年之後了,就是數十年之後,又有誰會記得?
時間是所有生命最大的敵人,也是最大的朋友。它給了芸芸眾生生命,但是最後又毫不猶豫地奪回了,甚至世間萬物,宇宙眾星也不例外。
我們失去了多少曾經得到過的?
智靈的冰雪棺和老族長的人形棺都被張凡虎放在草地上,讓他們再近距離親吻這故土。
張凡虎考慮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除掉神樹族那些「多余」的雜草和小樹,這個地方並不是專屬神樹族的,而是屬于所有能在這片大地上生存的所有生物的;而且即使除去了這一批,數天之後的雨水中又會有更多的新草、小樹苗長起來。
這就是生命,生生不息。
這就是生命。倔強不屈。
猴面包樹的恢復能力太強了,以前神樹族在樹干上挖了很多洞,用以儲存比較重要的東西,但是現在大多數的孔都已經愈合了。甚至一些深兩米,寬高也在一米上下的打孔也恢復得差不多了。傷口,無論多重的傷,在時間的治療下也有恢復的那一天。當然這得是體表的傷,而心靈上的傷呢?可能需要一輩子吧?或許是不能愈合的傷?
張凡虎親手在猴面包樹干上挖孔,木質本就不硬的猴面包樹在張凡虎手掌下就像豆腐似的,輕松地被張凡虎破開了。但張凡虎不急,慢慢地剝。小心翼翼的樣子就像一個雕刻家在完成他的最後一件作品。
按老族長的遺囑,張凡虎將幾個木盒取出來,去掉最外邊的黑黃檀盒,將猴面包樹做的盒子直接放進了樹洞中。最後用樹皮封好樹洞。
樹木之所以能一直成長,就是因為在樹皮與木質接觸部位有薄薄的一層叫「形成層」的物質,正是這層物質快速分裂繁殖細胞,向內形成了木質,向外形成新樹皮替換老樹皮。嫁接的原理也是這樣的。細胞活性旺盛的形成層相互接觸就很容易生長在一起,而只是與自己分開十余分鐘的猴面包樹更容易愈合。
「轟!」昏暗的天空終于傳來第一聲雷鳴,張凡虎封好最後一個樹洞,頂著越來越大的雨水在樹下挖著土坑。
他依舊是用手挖。而且修為之力只是薄薄地一層覆蓋在手上不讓手受傷而已,主要還是靠身體的力量刨土坑。這是他為老族長做的最後一件事了。他不能不用心。
大雨滂沱,土坑中很快形成了泥漿。張凡虎依舊如剛才一樣刨著淤泥,最後泥與雨水形成了泥漿。張凡虎用一個神樹族丟棄的椰子殼舀著泥漿,雖然土坑中泥漿減少的速度還趕不上落進來的雨水的速度,但張凡虎還是慢慢舀著。
「砰!」白墨右蹄用力一踏地,泥漿飛濺,更有大量的粘在張凡虎臉上。
張凡虎仰著頭,長發被磅礡的大雨浸泡著,一縷縷緊貼在臉上,混合著臉上、全身的泥漿,看上去狼狽不已。
張凡虎看著白墨,白墨也看著他,與他對視,眼中帶著怒氣和期待。
是啊,老族長已經死了,這種葬禮只是一個形式,而自己做這種勞什子無用功更是愚蠢無比——為什麼要甘願被捉弄——即使對方是老天也不行!自己一步步走到這一步,不就是看著一股不服輸、奮勇向前的精神嗎?
「轟!」這一聲巨雷是張凡虎自己引來的,在這一刻他身體爆發出狂暴的氣勢,土坑中的泥漿瞬間被迸飛,化作漫天的水滴,但是它們卻不能落下來了,和大量的雨水在距離地面數十米的高空停留著,一會兒才順著一道無形的路劃著弧線落在數十米外的地上,張凡虎方圓數十米形成了一道無形的牆。
「嘿!」張凡虎火屬性力量沖入泥坑中,將殘余的泥漿烤干,經過張凡虎再次休整之後,一個人形土坑形成了。張凡虎將老族長的人形棺放入進去,剛好合適。
張凡虎仰望著天空,這瓢潑的大雨也澆不透他心中燃燒的火,這火炙烤這他,讓他一直保持積極的心,奮勇向上。
「啊真的啊天空之下、大地之上最偉大的神明天神啊是你讓我來到這里給我們一個世間最偉大的部落——神樹族這是我曾英勇守護過的山林和草原啊真的呀…是真的!
這是我們的草喲這是我們的溪喲這是我們的獵物喲我們是世間真正的強者唷我們在草地上追獵我們在部落里分享我們在溪里取水願我為此付出生命溪流啊,不要吵了暴雨啊,繼續下吧天神放飛的皇鳥在唱歌了請唱首好听的歌吧為我們的族人唱來自天神領地的歌願我也獻出生命!
巨山雷光下暴雨出現了一個驕傲的人將走了又有強大的人來了是誰啊是你的子孫啊!」張凡虎一邊掩埋老族長的人形棺,一邊吟唱著。數月前老族長這麼唱著,將神樹族族長之位交給了他;十年前,老族長這麼唱著,將他引進了神樹族……
「叮!」張凡虎手指一彈,巨型猴面包樹上一個猴面包果子落下來,恰好落在老族長的于地齊平的墓上。數天後,這兒就會誕生一棵生命力強大的猴面包樹苗,它會撐過雨季的水澇,也會頂著旱季的烈日炙烤,數年後,這兒又會有一棵頂天立地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