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聿冥並沒有把腿挪開,也許是太疼了,也許是還未反應回來,而她手間的溫度,讓他舒適了很多,就那麼呆滯著,沒有挪動半分。當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以為自己在做夢。
那一日,他听護士說起她就在門外,他多想追出去,可恨的是腿根本移動不了。當發生車禍的那一刻,他告訴自己只要能從車廂里挪動出去,那麼,他一定要傾盡所有讓她幸福。
若相見,你我便從未相識過!
倘若沒有了生命,就連相見都會成會一種奢侈,他又怎會允許自己犯如此幼稚而任性的決定呢?
若是不愛,他會和她永不相見。
若是愛,他將會從呵護她一生。
無論哪一種方式,都是一種成全。
然而,所謂的何種方式的成全,終在護士將那張藥方遞于他手上之時,化為肯定,至少不是一點都不愛吧,或許不夠愛,但卻是暗夜里的星光,至少有那麼一點微渺的希望可以廝守。
甚至在江川配來了藥之後,他也拒絕使用。猶記得前一次他腿受傷,她的悉心照顧,那種溫馨的回憶,他不想被打破。固執的不用藥,他的腿傷經過幾個月的治療也好了,只是天冷時會劇烈的疼痛。
腿部雖然疼痛,卻因為握著那張小小的方子,看著上面娟秀的字跡,還是覺得異常溫暖。
「很痛嗎?」容顏感受到腿部肌肉的緊繃,輕聲問了一句,看著腿上已不再清晰的疤痕,卻也不難想象出車禍時是怎麼慘烈的場面。
他搖搖頭,感受著她手心的體溫與力量,似乎疼痛在慢慢的緩解。
「你這幾天都少活動,等疼痛緩解了再進行功能性的鍛煉。」容顏低聲的說著,盡量讓自己的嗓音听上去正常一些,「你休息吧!」
她往後挪動了幾步,身子晃動了幾下,有種眼冒金星的感覺,看來自己真得是病了。
「你在發熱?」他挪動了一下,拉住了她的手,難怪她手心的溫度那麼高。
「沒事,你再亂動,腿可真要廢了。」容顏搖搖頭,卻是一頭往他的身上栽去,她慌亂的想起身,卻被他按住了。
「別亂動,我叫江川去買藥,你先睡一覺。」這都怪他大意了,她的喉嚨明明有些沙啞,他卻沒有注意到,還該死的讓她給自己的腿部做治療,她根本早就撐不住了。zVXC。
容顏無力掙扎,迷糊中也不知道是怎麼吃下了藥的,第二日醒來時,天已放亮。
「不燒了。」
一眼便撞進了身邊男人夾著血絲的眸中,她的鼻子有些酸澀了。
「快去吃點東西,還是熱的。」他的聲音听上去也有些沙啞了,定是因為照料她而一夜未眠吧,「你的衣服濕透了,是我讓劉媽上來幫你換掉的。」
「嗯。」容顏應了一聲,其實即使是他幫她換得,她又能說些什麼呢?至少他目前的態度無可挑剔。仿佛他和她是久別的戀人。
她有些慌亂的抑制住心跳,這樣的頻率真得太不正常了,看來真是高燒後遺癥。
「我自己來。」
在他起身之前,她迅速的跳下了床,感覺頭已經不痛了,身體已恢復如常了。這一定和自己平日里注重鍛煉有關了。
她拿起擺在床邊的早點,放到他面前,「你盡量少活動,我先走了。」她並不打算留下來與他一同用餐,這樣的感覺太怪異了,仿佛他們真是一對相愛的情人,她得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鮮空氣,讓自己清醒清醒。
「容顏——」
他的叫喚沒能止住她離開的腳步,宗聿冥嘆息一聲,打了電話給江川,「江川,你安排一下,我去北京治療幾日。」
「總裁,好。」
江川高興的答應了,其實北京那邊早已聯系好醫生了,只是總裁一拖再拖,沒想到他突然就想通了。他心想一定是容小姐刺激了他,不管是正面還是反面的,至少總裁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了,這就是一件好事。
「總裁,容小姐在外面等車,她不要我送。」他還是有些想不通那個女人的行為,若是換作別的女人,怎麼忍心放棄總裁這麼好的男人呢?
「隨她吧。你給她叫輛計程車。」他願意給她自由,但並不代表著可以放任她離開,當然,他現在的腿,哪怕有心,他也是無力的。
容顏坐上了計程車,心跳才慢慢平息下來,她在他的床上睡了一晚,本就已經有些不可思議了,更何況,昨夜似乎睡得很沉,並沒有因發燒而受折磨。她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安心的在他身邊呆了一夜。
她有些苦惱的按了按額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可腦海里怎麼也揮不去他布滿了血絲的眼。
「小姐,你手機響了呢!」司機叫了她幾聲,她才從近似夢游的狀態中回過神來。
「容顏,怎麼不在屋里嗎?」西玦的聲音傳來,透著幾分急切,「身體怎麼樣了?」「我沒事,我去醫院上班了。」其實照理說西玦在滬市,她應該好好陪陪他,可現在她的心緒實在有些亂。
「好,我還要在滬市留幾天,電話聯系。」
「嗯。」掛斷了電話,手機上同時收到了一條短信︰我去北京治療,勿念!保重!
短短的幾個字,讓她心潮澎湃,仿佛昨日種種,真得已經煙消雲散了。
他怎麼這麼肯定她會掛念呢?似乎拿自己是一個醫者之心當借口,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二日之後,她送走了西玦,帶上了一些滬市的特產送給女乃女乃。
在離開機場的時候,她接到舅舅打來的電話。
「顏兒,你回滬市也這麼久了,去看看你的母親吧!」
他對自己的父親只字不提,這一點讓容顏有些傷心,母親跟著父親私奔,事情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而且現在人都已經不在了,他卻還沒有承認父親的存在。
其實她是有些羨慕父母的,這種生死相依的情感,世間能有多少人可以擁有呢?
「舅舅,我知道了。」
她答應了下來,這麼多年了,即使之前有來過滬市,她卻始終沒去看過自己的父母,總以為這便可以自欺欺人,他們只是遠行了而已。也許是因為剛剛送走了西玦,所以她對自己的身世特別敏感了起來,她不知道他們當時是懷著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將自己和他們的合照送給了西玦的叔叔。
憑著記憶中的地址到了父母安息的地方,早已不是早些年的殘破了,當然,她也無法找到父母所在的具體位置。
「小姐,你是看哪戶人家呀?」工作人員的詢問讓她有一種落淚的感覺,這是逝者的家,卻是活著之人的傷痛所在。
當她把父母的名字報給工作人員時,他立刻就說道,「你往上走,最新的那里,就是你父母了,你父母那里,每年都會有專人來修葺的。」
容顏本已為那里早已成了荒草地,沒想到居然會听到這樣的說辭。
「小姐,那位宗先生是你什麼人呀,就是他派人來的,這幾年他自己也經常來,來除除草,送送花什麼的。你呀,我倒是從未見過。」
容顏倒是真得沒想到他會經常來,對他來說這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謝謝你。」容顏道了謝,往山上爬去。很快便找到了,真得是全園修葺的最漂亮的,父母的照片還在上面,雖然年月有些久遠了,但還是很鮮明,這張照片,還是當時她請求舅舅弄上去的。
可是,面對著父母,她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甚至連眼淚都沒有。這麼多年以來,她在逃避他們離開的事實,她更不想讓他們看到自己的悲傷。
爸媽,你們放心,我會過得很好的!
她在心里默默的說著,一陣風吹來,似乎是在回應她,她想在天堂的父母應該也很高興看到自己今日的堅強吧。
她輕輕拂了拂了吹亂的長發,放眼望去,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有些不確認的往前走了幾步。但也僅是幾步,便沒再移動腳步,等對方離開了,她才走上前去。會真聲得。
石碑上沒有任何照片,也很殘破,似乎有很多年月了,上面只有一個簡簡單單的名字——趙星雲。
很美的名字,她的心卻是有些不規則的跳動了起來,趙柯雲,趙星雲。應該有血緣關系的人才會取這麼相似的名字吧。
「小姐,你不要留太久,天氣太冷了。」先前的工作人員走了過來,「沒找到你要找的人嗎?」
容顏搖搖頭,指了指石碑道︰「這兒都是什麼人來看她?」
「沒有,她可真可憐,在這兒孤零零二十幾年,卻沒有什麼人來看,也只有今天吧,來了個人。」工作人員嘆息了一聲,回憶道︰「她來這兒的時候才二十多吧,一晃又二十幾年過去了。」
「謝謝你。」
容顏飛快的往山下奔去,若她安好,也許她並不會有這樣的沖動。她的直覺告訴自己,眼前在這里躺了二十多年的女子就是西玦叔叔照片里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