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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自從新君登基,朝中眾臣有喜有愁。諸如賈家,榮寧兩府,眾人便有些惴惴之感。
自賈演賈源隨太祖征戰,憑借軍功獲封國公爵位,傳至如今,已經歷三四代了。一門雙公,太祖敕造府邸,這是何等的榮耀?京中也好地方也罷,提及赫赫有名的開國「四王八公」,又有幾個不知幾個不曉?
只是,從賈代化賈代善兄弟的那一輩兒起,賈代善尚且不錯,憑借一次救駕之功依舊得襲榮國公爵位,寧國府賈代化卻是按制降等襲爵,只得了個世襲一等神威將軍的爵位。再往後傳,榮府大老爺賈赦如今襲著一等將軍的爵位,寧府賈珍卻只是個三品威烈將軍。都不過是個空頭爵位,手里沒有什麼實權。
眼看榮耀遠去,兩府人中自然不甘寂寞。世祿之家,若是好生教養家中子弟,未嘗不能夠繼續光耀門楣。不過總有人貪心不足,既要安逸省力,又想榮耀非常,自然便要想些投機倒把的手段出來。
諸如入宮為女官的元春,如今寧國府里的小蓉大*女乃,便都是這手段中的棋子罷了。
卻說賈母這日懶懶地歪在榻上,李紈帶著迎春姐妹們在跟前湊趣說笑。
其時迎春穿了一身兒麥黃瓖邊白底黃色花卉紋樣繡金宮紗圓領對襟馬甲,白色圓領紗衣,白底黃色花卉紋樣繡金緞面束腰,淡黃色長裙,觀之沉靜溫柔,少言寡語。探春卻是一身大紅色撒花白底兒對襟裙襖,頭上梳了低低的凌虛髻,因衣裳花色極為艷麗,頭上便只插著一支垂珠簪,看上去大方得體,越發顯得英氣明朗。惜春年紀還小,生的嬌嬌俏俏的,淡紫色交領紗衣上頭繡著幾支蘭草圖案,兩縷發辮垂在肩頭,清甜可人。
看著三個花朵兒般的孫女兒,賈母一時想起去了宮里幾年的大孫女元春。她在賈母跟前養大,賈母對她很有一番疼惜,比之迎春等人自然不同。當初將這個孩子送進宮里去,本就是為了搏個榮耀前程。誰知道幾年下來,毫無作為。好歹元春從小也是國公府邸的孫小姐,嬌養著長大的,也不知道這幾年在宮里受了多少委屈了。
念及于此,賈母不禁心下嘆氣——但凡府里的爺們兒爭氣些,又何須在女孩兒身上找前途?當年珠兒倒是不錯,只可惜是個短命的。如今賈璉也就是那麼個樣兒了,從小兒不讀書,身上好歹捐了個從六品的同知,也不必上朝也不必管事兒,虛名罷了。倒是寶玉,餃著寶貝出生,看著也還伶俐,或許日後府里的前程在他身上也未可知。
想到這里,不由得抬眼瞧了瞧,寶玉卻是不在屋子里。
「寶玉今兒又被他老子逼著念書去了?」
這話一出口,李紈等便是知道,卻也不好說了。一個哥兒,年紀也不算小了,念書還不是應當的?偏生寶玉性子不喜,只說那些個書里除了四書五經都不是好的,再不肯放一點兒心思在書里。要問他胭脂膏子怎麼淘漉他能說上大半個時辰,若是問他學問文章,怕是甩袖子就要走人。二老爺再看不上他這般,已經發了狠話,「若是再不肯用心念書做文章,腿便打折了」
賈母疼愛孫子,每每便要找上一回。可這話讓李紈等晚輩來回答,卻是無法開口了。
賈母自己也知道這個,並不待李紈說話,只叫鴛鴦︰「去找個婆子外頭書房瞧瞧,就說我的話,天氣太熱了,寶玉身子骨弱,以後每日只頭半晌跟著先生念書便是了。你二老爺若是有話,只管找我來說。」
鴛鴦答應了一聲出去了,自到外邊廊上去尋了個老婆子來吩咐。抬眼一瞧,正好鳳姐兒帶著人快步走了進來。鳳姐兒是個急性子,走路也不似一般女子那般搖曳生姿,卻是風風火火的。隨著她的走動,身上的鵝黃色對襟兒紗衣衣角翻飛,繡著的五色牡丹便翩翩然動著,栩栩如生。
「呦,二女乃女乃這會子怎麼有空過來了?」鴛鴦是賈母身邊兒頭一個得用的大丫頭。榮府里的習俗,但凡伺候過長輩的丫頭,都很有些臉面,和小輩兒的主子們也敢說說笑笑的。
鳳姐兒與鴛鴦關系不錯,走到廊下,揮著手里帕子扇著風,「我比不得你鴛鴦姐姐,大熱天里還能跟老太太在屋子里享福。我們這粗笨的人,合該滿府里頭串著受累」
往屋子里探了探頭,壓低了聲音笑問︰「老太太今兒心里還好?」
鴛鴦悄悄地抬了抬下巴,往外書房的方向一點,也壓低了聲音,「才剛想起了寶玉,這不是讓我叫人去傳話麼?從明兒起,過半晌就不叫出去了。」
鳳姐兒眼中閃過一抹笑意,老太太真是有意思,要說盼著寶玉有出息的心思,那是比誰都盛,可這每每攔著不叫念書,出息從哪里來呢?
正想著,里邊琥珀出來了,看是鳳姐兒,也笑了,「老太太問誰在外頭呢,原來是二女乃女乃來了。」
說著打起了簾子,讓了鳳姐兒進去。
鳳姐兒原就是有事兒過來的,忙也就進去了。見了李紈等也在,笑道︰「我就說呢,只我最是個勞碌命。大嫂子小姑子們都在老祖宗跟前伺候,又是茶水點心又是冰湯冰盆兒的,只我一個外頭跑著忙活」
賈母笑著啐了一口,「呸你個沒臉的,大熱天里瞧見嫂子小姑子,不說上趕著問問可熱不熱,先倒來說嘴了」
鳳姐兒忙滿臉堆了笑,「我不敢了早知道老祖宗偏疼嫂子妹妹們,我哪敢抱怨呢?」
「你一般也有怕的,我還以為你只威風的很呢。」李紈一方素淨的帕子掩了嘴笑道,看看身後的素雲,「給二女乃女乃趕緊倒上碗冰鎮酸梅湯,解解暑氣。」
素雲果然笑著斟了碗端到鳳姐兒跟前,鳳姐兒接過來一口氣喝干了,笑道︰「還是大嫂子疼我。」
說笑了一回,賈母便問道︰「有事?」
鳳姐兒拭了拭嘴角,過去站在屋子中間,回道︰「是。今兒接著了薛家的帖子,說是水路進京,已經離京里不遠了。若是順利,趕在明兒頭半晌也就到了。」
賈母听了,垂著眼皮想了想,「回了你二太太沒有?」
「二太太知道了,這會子因薛家先到的下人還沒走,二太太叫我來回老太太一聲兒。」
自然還沒走,可走哪里去呢?人還在金陵沒上船,這里就收拾好了院子等著,自然要住在這里了。還往哪里走?
賈母心里冷笑,臉上卻是不見絲毫不悅,點頭道,「既是這樣,你過去看著安排吧。」
鳳姐兒听了這話,忙笑道︰「好祖宗,這就把我打發出去了?好歹讓我歇歇。」
不管賈母如何不悅,果然次日早上才吃了飯,便有人來回說薛家的車到了府門前了。
王夫人等都在賈母這里候著呢,听了這話,王夫人倏然起身,驚喜道︰「當真?」
轉頭看向賈母,笑道︰「老太太,我往外頭去迎迎。」
說著,便以目示意鳳姐兒李紈等人。
賈母點頭,「姨太太都到了門前了,且快快迎進來是正理。你們老姐妹多年未見,往外頭去迎迎也是應當的。再有只叫鳳丫頭跟你去罷。你妹子自然帶著哥兒姐兒一塊兒,珠兒家的是個寡居的身份,三丫頭是個女孩兒,都不便出去。橫豎待會子姨太太也要過來,那時候再拜見了不遲。」
原本王夫人早就打算好了,今日妹妹一家來了,定要開了中門帶著媳婦女兒等相迎。一來,也是重視妹妹家里的意思,二來,卻也是要先來顯顯自己在府里的臉面。
哪知道老太太輕描淡寫一句話,只叫鳳姐兒跟出去,心里登時便有些不悅,待要再說什麼,忽見鳳姐兒朝自己使眼色,也就掩了口不提,只福了福身子便退了出去。
薛王氏攜著一雙兒女進京來,自己哥哥王子騰已經升了九省統制,奉旨巡邊去了。如今自然要來投奔姐姐王氏,兩個姐妹信里便說好了,這回來,薛家是要先行借住在榮府里的。
大門開了,早有幾個體面的管事出來接了人進去。薛蟠便被引著去見姨父賈政,薛王氏母女兩個的車卻是進了大門後又換了轎子,幾個小廝一直抬到了二門處,方才放下轎子退下去。
又有幾個嬤嬤過來打起轎簾請了薛王氏母女下轎,母女兩個稍稍理了理衣襟兒,便瞧見一群丫頭婆子簇擁著兩個人迎出來。
居中一個淡青底子花卉刺繡瓖領肉粉色撒花緞面對襟褙子,白色立領中衣,五彩刺繡蔽膝朱砂馬面裙,頭上挽起高髻,插著點翠花枝鳳尾簪,赤金菊花釵,慈眉善目,滿面和氣。扶著她的一個**妝容精致,一身兒大紅色百蝶穿花紗制對襟兒長襖,鵝黃色齊胸中衣,同色曳地百褶裙,頭上五鳳朝陽大步搖,雖是尚未說話,然那精煉的氣質卻是掩不住。
「妹妹,可是來了」王夫人見了妹子,心里的不快早就拋到了九霄雲外,忙快走了幾步迎上去握住了薛王氏的手。
薛王氏亦是激動不已,握著姐姐的手,含著兩眼淚,「姐姐還是和從前一樣,面容都沒怎麼變。」
又朝後招手,「寶釵,快來見過你姨媽」(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