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見禮
屋內靜靜的，陸規規矩矩地站直身子，眼楮緊緊盯著鋪在地上的斜紋碎花地毯，心情有些緊張，有些忐忑。
陸婉婉和陸依依因為年紀小，所以是由婆子們領著行得大禮。方才還在路上哭個不停的倆人，這會，都老老實實地收了聲，半趴在婆子的懷里四下張望。
沈氏淡淡的坐在主位上，等三個孩子姑娘見禮完畢，才抬一抬手道︰「都起來說話吧。」
陸聞言，緩緩站起身來，抬頭看了一眼坐在正對面的沈氏，額頭上冒出一層細細地汗。
今天的沈氏，依舊是一身樸素的家常打扮，簡單地盤了發，烏黑的發髻上插著幾根銀簪，整個人看起來既隨和又大方。她旁邊的座椅上，坐著盈盈微笑的陸婧婷，粉撲撲的小臉，粉女敕女敕的衣裙，活像是從年畫里走出來女童兒一樣。
眼見陸婧婷目光炯炯的看著自己，陸神色間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連忙低下了頭。
陸婧婷倒是不覺得拘謹，照著平時的禮節，福一福身，算是和他見過了禮。
陸同樣回以一禮，只覺她眉角眼梢皆是笑意，仿佛是對他們的到來感覺到很開心似的。
沈氏看了看他們三人的神情氣色，緩緩的說︰「經過昨天一整天，家里發生了不少的事。想必，你們也該從管事媽媽那里听到了一些。從今往後，你們三個就要和我在一起生活了。如今的我，從名義上講，已經不再是你們的大伯母，而是你們的母親。」
陸聞言，看向沈氏的目光微微閃爍，一旁的吳媽媽適時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道。「三少爺還在愣什麼？趕緊過去給母親大人正式見禮才是！」
听了吳媽媽的話後，陸幾步上前，對著沈氏端端正正磕了響頭，「見過母親，母親福安。」
沈氏微微一笑，似乎對這樣他們這樣稱呼自己並不反感。
五歲的陸婉婉，顯然還無法完全理解眼前的一切，不過，她還是學著哥哥的樣子，沖著沈氏磕頭見禮。末了，她忽然揚起小臉，含著眼淚問︰「我娘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沈氏見她這樣問自己，搖搖頭道︰「當然不是。」
陸婉婉眼眶紅紅的，繼續問道︰「那她還會回來嗎？」。
沈氏拉起她的小手兒，輕輕地拍了一下，道︰「她不會再回來了。」
陸婉婉還欲說什麼，身邊的女乃媽子就將她攬了過去，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小聲斥責了幾句。
沈氏見狀，忙擺擺手道︰「她還小，不懂事。規矩慢慢教就是，別嚇壞了她。」
那女乃媽子聞言，忙諾諾應是。
沈氏對孩子們的態度很是隨和，簡單的叮囑了幾句之後，就吩咐丫鬟們開始擺上早飯。看得出來，沈氏在菜色的選擇上花了點心思，除了每日都吃的粳米粥，還特意吩咐廚房熬了牛乳粥。
因為不是在正房，所以也沒那麼多講究，沈氏和幾個孩子同坐一桌，安安靜靜地吃完了早飯。雖然席間，沒有人開口說話，但尷尬的氣氛已比之前緩和了許多。
用過飯後，沈氏朝女兒笑了笑，道︰「趁著天還沒熱起來，你帶著妹妹們去外面玩會兒吧。娘還有些話要和你三哥說。」
陸婧婷順從地點了點頭，隨即笑吟吟地走到陸婉婉的面前，彎子道︰「婉兒，姐姐帶你去院子里賞花，好不好？」
陸婉婉有些害羞，藏著似的躲到女乃媽子的身後，只露出一雙如小鹿一般靈動的大眼楮，眨也不眨地望著陸婧婷，不敢說話。
因為長幼嫡庶有別，陸婧婷平時和他們兄妹三人並無太多見面的機會，所以感情很淡。
女乃媽子有些無奈地微笑了一下，「七小姐別見怪，婉小姐她有些害羞…」說完，回手將陸婉婉帶到身前，輕聲道︰「姐姐問話，要好好回答才行。」
陸婉婉盯著陸婧婷看了一會兒，才怯懦懦地說了聲好。
陸婧婷臉上的笑容更濃了幾分，自然而然地拉上了她的小手，出了屋子。
沈氏笑著看她們走遠，吩咐身後的小玉︰「你們也都退下吧！」
「是。」眾人應聲而去。
見屋子里沒人了，陸不禁又開始有點緊張起來，雙手下意識地微微攥緊，但又很快地松開。
沈氏細細地喝了半晌茶，方才開口說道︰「之前听教書先生說，你讀書很用功，文章也寫的不錯。有沒有想過到書院里去讀書啊？」
陸聞言一怔，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
沈氏溫和一笑道︰「我父親常說一句話︰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你若是真有心好好讀書，出人頭地的話，我一定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陸听了這里，再也難掩面上的吃驚之色…可以去書院讀書，一直以來都是他夢寐以求的願望，原以為這輩子都沒什麼機會了，誰知，好運卻突然降臨了…不禁讓人有些難以置信。「母親，您真的肯送我去書院嗎？」。
沈氏深深的看了陸兩眼，帶著一絲和藹的微笑，點了點頭︰「當然，只要你肯用功努力，我一定成全你。」這孩子，雖然從小不愛說話，可骨子里卻藏著一股子韌勁兒。明明是最晚蒙學的人，但在成績上卻一點都不輸于二房的陸竑和陸翊，可見是暗地里沒少偷偷地用功。
沈氏喜歡有骨氣的孩子，之所以會這樣安排，一來是有心栽培他，待將來正能有所作為，自己和陸家面上也跟著得了體面，二來也是想讓他給靖兒做個陪讀的伙伴兒，慰藉一下兒子少時離家的思鄉之苦。
陸內心無比興奮，差點就要激動地跳了起來，抬頭直視著沈氏，微微濕潤的眼楮里充滿了感激︰「承蒙母親厚愛，給了孩兒一定出人頭地的機會，孩兒一定勤奮讀書，不讓您失望。」
沈氏很滿意他的回答，繼續道︰「不過，你除了好好讀書之外，還要好好的學習做人。人生在世，有時只要行差走錯了一步兒，便無法回頭了。記住，千萬別浪費機會，害人害己。」
陸是個明白孩子，深知她這話里話外的意思，隨後就突然跪了下來，對著沈氏端端正正磕了三個響頭。「孩兒謹遵母親教誨。從今往後，孩兒一切好好听母親的話，用功讀書，用心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