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花宴（中）
舒蘭轉頭看她，一把拉住她的手，道︰「留意些你的堂姐。」
陸婧婷怔怔的看著他，半天沒有明白她這話的意思。
「防人之心不可無，千萬別讓人轉了空子！」見她不語，舒蘭便又加了一句。
陸婧婷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尷尬地笑了笑，沒有接話。舒蘭突來的早熟和犀利，讓她一時間有些無措，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對。
恰巧，下面的人過來報說茶點擺好了，舒蘭重新牽起陸婧婷的手，笑容依舊道︰「走吧，咱們去吃芙蓉桂花糕。」
茶香撲鼻，點心美味，陸婧婷規矩文雅地端著杯子，默不出聲，只偶爾回答兩句長輩們的問話。
許是，因為听了舒蘭的話，陸婧婷開始暗中留意起陸媛馨的一舉一動，看得出來她今日似乎突然變得很健談，尤其是在陪著祖母和韓氏說話時，臉上就像是發著光一樣，神采熠熠，說話的聲音更是嬌嬌柔柔，恨不能甜進人的心里。
旁邊的舒蘭見狀，看得分明，嘴角微翹，扭頭對她眨了眨右眼，仿佛是在對她說︰你看我說的沒錯吧。
這會兒瞧了陸媛馨這般光景，陸婧婷禁不住暗暗埋怨自己︰糊涂！外人都能看出來的事，你怎麼偏偏就沒察覺到。之前，在端午節那天，就該是有苗頭的了。
想到這里，陸婧婷的目光細微的閃爍了幾下，整個陸家上下，人人皆知自己和江淮揚的婚事，已是板上釘釘。可是陸媛馨卻起了這樣的心思，難不成是想要和自己爭一爭嗎？
江淮揚原本就不喜應付這樣的聚會，但礙于母親的叮囑，不能中途離場，只得百無聊賴地坐在位子上悶頭喝茶。
嬌聲嬌語的陸媛馨並沒有引起他太多的注意，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錦繡團簇的花叢間，還有沉默不語的陸婧婷身上。
不知為何，這個有著一雙明淨眸子的小姑娘，安靜地讓人生疑。上次見面時，他分明看見她站在船頭振臂歡呼的活潑模樣，可是這會，她白胖的小臉上毫無半分喜悅之色，反而一雙大大的眼楮里寫滿了幽黑沉靜的思緒，她在想著什麼心事？
看著她若有所思的臉，江淮揚忽然生出幾分好奇來，但這念頭只是在腦中，轉瞬一過，便又匆匆打住。
她想什麼關我什麼事？
交談間，韓氏听得陸媛馨學琴多年，便提議讓她在現場彈奏一段助助興。
陸媛馨正等著一個露臉的機會呢，欣欣然地起身行了一禮道︰「好，那我就獻丑了！」
韓氏吩咐丫鬟從書房搬來了琴，那琴以桐木作面，杉木為底，通體漆以髹紫，多處跦漆修補，發小蛇月復斷紋，純鹿角灰胎顯現于磨平之斷紋處，鹿角灰胎下用葛布為底。雖然看著有些年頭了，卻從頭到尾都透著一股子貴重之氣。
陸婧婷雖然才剛開始學琴，但隱隱猜得道，這琴定是經過歲月磨礪之後，保留下來的名琴。
果然，陸老太太細細端詳了一番那古琴，頓時面露驚奇道︰「九霄環佩，這真是九霄環佩！」
韓氏含笑點點頭︰「還是老夫人眼光獨到，這琴的確是九霄環佩。」
陸老太太聞言，嘖嘖嘆道︰「了不得，了不得！這只琴，是多少名手大家趨之若鶩的寶貝啊！夫人您可真是好福氣啊！」
韓氏略帶謙虛地笑了笑，只道︰「能得到它，也是機緣巧合之下的緣分。好了，就讓馨兒姑娘給咱們好好彈上一曲吧。」
陸媛馨依言來到琴桌前做好，稍微活動了一下手指，暗暗吁了一口氣。這會，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她的身上，包括江淮揚也是同樣目含期待地望過來。
陸媛馨多少覺得有些緊張，緩緩伸出雙手，右手撥彈琴弦、左手按弦取音，先行試了一試音色。
名琴到底就是名琴，琴音瑯瑯，溫勁松透，甚是悅耳。
陸媛馨瞬時充滿了自信，面含微笑地彈奏了一曲《高山流水》，她選得曲子正好，配合了九霄環佩的音質，絕對完美地演繹出了行雲流水般的感覺。
文氏最先拍手贊好，神情微微有些激動，想來是女兒在人前好好地露了一手，也讓她自己也覺得分外地有面子。
韓氏淺淺微笑，望向陸媛馨贊許地點點頭︰「馨兒姑娘的琴技果然不錯，想必是平時沒少花心思練習吧。」
陸媛馨面色微紅地起身回話︰「是，馨兒一直很是醉心于樂曲的精妙，所以每日都會抽時間練習，不敢懈怠。」
韓氏听了，依舊淡淡道︰「難得你小小年紀，就肯這般用心，將來一定會有作為的。」
「多謝夫人夸贊！」陸媛馨甜甜一笑，亮晶晶的眼楮忽地一轉，落向正看著自己的陸婧婷，盈盈道︰「其實，婷兒妹妹近來也開始學琴了，不如也讓她過來彈一曲吧？」
老太太聞言，眉頭微蹙，望著陸媛馨的目光似有輕輕責備。
陸婧婷頗有些意外，跟著起身道︰「姐姐莫要說笑了。我才學了一點皮毛而已，怎敢在長輩們面前賣弄呢？」
陸媛馨走到她身邊，伸出拉住她的手，微笑著說︰「妹妹別謙虛了，難得能見到這樣名貴的琴，不試一試就太可惜了。」
陸婧婷心知她是故意想要自己出丑，輕輕地從她的手心抽出手，正欲說話，卻听沈氏在身後溫言道︰「婷兒你就彈一曲吧，就當是多練習一遍也好。」
陸婧婷聞言，抬頭望向沈氏，待見她正向自己展眉一笑，笑容暖暖，帶著一種讓人心安的力量。
陸婧婷應了聲好，端端正正地坐了下來，心里反復思量著先生之前交過的一言一句，落落大方地抬手，彈奏了一段小調。
她彈得並不算差，只是因為和陸媛馨的出色相比，難免會顯得生澀稚女敕。盡管心里沉甸甸的，但陸婧婷卻一直面帶微笑，哪怕是中途走了兩個音，她的小臉上也沒有絲毫慌亂和緊張。
陸婧婷的鎮靜和從容，倒出乎了陸媛馨的預料，她的眉眼不經意的揚起，眼底露出一絲清冷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