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沈家（下）
沈氏是沈家唯一的女兒，上面有一個哥哥，下面有四個弟弟。所以，從小便被沈老太當成寶貝疙瘩一般，很是疼愛。沈家雖然並非名門大戶，但在津門一帶也算是有些生意買賣，家境殷實，家風淳樸，清清白白。
沈氏如何也沒有想到，大哥會帶著兩個弟弟趕在大年初一過來拜年，按說這個時候，他們該在留在母親的身邊才是。
沈煜從之所以風塵僕僕地趕來湖州，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沈老太前陣子中了風，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如今癱在床上動彈不得，也不能說話。
沈煜從深知妹妹的身子不好，便將這個消息一直瞞著壓著，每每寫信過來都說是一切安好，可是，母親的病情一日比一日嚴重，心里天天惦記著女兒和外孫兒。
沈煜從每天早晚過去請安，只听母親的嘴里時常哼念著一個字「玉」，他知道，母親口中念叨的人就是妹妹玉茹。依著母親的身子，必是熬不過來年開春時，幾番思量之後，沈煜從決定親自來到湖州接妹妹回家與母親相聚。
沈氏听聞母親中風的消息，頓時心口重重一顫，身子不受控制地歪向一邊，差點暈倒，嚇得沈煜從驚出一身地冷汗，忙道︰「玉茹，你可千萬要支持住！」
陸靖南和陸婧婷見狀，連忙一左一右地扶住她的手臂，神情既緊張又害怕。
陸老太太看著沈氏蒼白如紙的臉色，隨即安慰一番，跟著吩咐吳媽媽去請大夫過來，以免等會兒出了什麼閃失。
沈氏拉著哥哥沈煜從的衣袖，艱難道︰「為何不早些告訴我…為何不說…」
沈煜從的臉上閃過一絲愧疚，嘆了一口氣道︰「你的身子一直不好，我怕你…唉…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
沈煜明和沈煜良站在一旁，也跟著出聲勸解，「姐姐，您也別怪大哥，母親剛生病時，千交代萬叮囑大哥，不讓他告訴你。」
沈氏聞言，心中更是難過不已，想來事情瞞到現在，母親的情形一定是十分危急了。想到這里，她不敢多耽擱，轉身望向陸老太太，顫聲道︰「婆婆，我要回去看看我娘…」
如此情景下，陸老太太縱使不放心，也只得答應點頭道︰「好，我這就下人們給你準備，明兒一大早就送你回去。」
沈氏搖搖頭︰「不，我等不了了，我現在就要走。」再多耽擱一刻，她的心里就多不安一刻。
陸老太太有些猶豫，拉過她的手，輕輕安撫道︰「你先別慌神，听我的話，明天一早準備妥妥當當的再走。」
「可是…」沈氏剛一開口，便听哥哥沈煜從說道︰「玉茹，你就听老夫人的話吧。」
陸婧婷和陸靖南一臉緊張地看著沈氏，生怕她受不住這麼大的打擊，站在一邊，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跟著伸手幫著給她順氣。
沈氏在眾人的勸服之下，最後還是隨著婆子們下去休息一下。陸婧婷和陸靖南也被丫鬟們帶下去壓壓驚，花廳里就只剩下陸老太太和沈家的三兄弟。
沈煜從也知，帶著這樣的不得已上門接人，實在有些對不住陸家，所以不免起身行了一禮道︰「老夫人，承蒙您多年細心照料玉茹，這次，我們實在是給您添麻煩了。」
沈煜明和沈煜良聞此，也跟著向著老太太拱手行禮。
陸老太太見狀，連忙擺一擺手示意他們坐下來道︰「不說這些客套話了。你們都坐下來，坐下來說話。」
陸老太太也很憂心親家母的境況，雖然只是寥寥見過幾面，但沈老太太的豪爽性格，還是給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沈老太雖是漢人，卻是出生在蒙古，十歲那年方才隨著雙親回到津門。
陸老太太微微沉吟道︰「難為你們一路奔波，今兒就在府上好好歇一歇吧。我會讓下人們準備好一切，保證明天一早讓你們安心上路。」
沈煜從聞言，連忙又起身行了一禮︰「多謝老夫人。其實，我們也是有備而來，實在不願繼續叨擾府上。」
陸老太太擺擺手道︰「區區小事，何足言謝呢？三位就踏實地住下來吧。我已經讓下人們備好了飯菜，還請三位不要客氣。」
陸老太太安排他們三位住進了前院的廂房，還差了兩名丫鬟婆子過去伺候，很是盡心。
沈氏回了屋子之後，一直默默垂淚，心中滿是懊悔，懊悔自己不該這麼粗心大意，連母親中風都不知道。自己為人子女，卻不能盡孝于母親身邊，反而還讓病中的母親憂心掛念，她實在是太不應該了。
陸婧婷看著流淚不止的母親，好生心疼，眼圈紅紅的，想哭又不敢哭，怕再惹得她難過，只能緊緊攥住她的手，算作一種安慰。陸靖南則是微微低著頭，不言也不語，想來心里也正難受著。
蘇媽媽走過來，輕拍了拍兩個孩子的肩膀，小聲說道︰「少爺，小姐隨奴婢一道回屋吧，讓大女乃女乃一個人好好靜靜。」
陸婧婷不願留沈氏一個人傷心，搖搖頭，蘇媽媽又道︰「小姐被擔心，老夫人一會兒就過來了，她會好好勸說大女乃女乃的。」
陸婧婷還要說話，卻已經被蘇媽媽一把抱了起來。蘇媽媽一手抱著陸婧婷，一手拉過陸靖南，連哄帶勸地將兩個孩子帶了出去。
春喜和春英候在外面，從蘇媽媽手里接過他們倆，帶著各回各屋。
剛一進屋，陸婧婷忍著多時的眼淚，忽然一股腦地涌了出來，嚇得春喜手足無措地慌了神，連忙半蹲在地上哄道︰「小姐別哭啊，大女乃女乃會沒事兒的，沈老夫人也會沒事的啊！」
陸婧婷心里難受得緊，眼淚一時也止不住，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心里這樣酸酸的難受，仿佛感覺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心頭慢慢升起。
春喜見自己勸不住，只得拉來春英一同跪在地上，「七小姐，奴婢求您了，別哭了。」這大過年掉眼淚，可是最不吉利的。萬一讓霉運沾上了，往後這一年可都甩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