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鬢影。
珠光寶氣。
台北市內頂級飯店的超豪華宴會廳,入口處的紅紙上寫著「紀丁愛聯姻」,這是歷年來最盛大的喜宴,席開五百桌,桌桌爆滿,一位難求,沒有請帖,管你是總統還是老董,都會被擋在門外。
鞍宴的嘉賓不是某家上市公司的老板、闊少,就是某某議員、官員,要不就是常在電視上露臉的明星、模特兒,全都是大有來頭的政要名流。
三十幾名擔任接待的親朋好友陸陸續續引導賓客入席,每個受邀的賓客都將最好的行頭穿戴在身上,尤其是女性賓客,更是無所不用其極的裝扮,身上的行頭加起來都是百萬起跳,就怕被別人比下去。
廳外的鎂光燈閃個不停,幾百個記者被層層警衛擋在門外,不得其門而入,無法貼近采訪,悶哪!
「恭喜呀,抱得美人歸!」
「恭喜、恭喜……」
賓客絡繹不絕,賀喜聲不斷。
「謝謝!這邊請。」滿面春風的紀可法穿著灰色的正式禮服,胸口別著張「新郎」字樣的紅紙,原本白皙的俊臉已紅光滿面,正四處招呼客人,笑得合不攏嘴。
今天是他跟丁茤萸——台灣當今最受歡迎的名模——的大喜之日,他雖然出身富貴,但因為身為法醫又不喜歡拘束,為了工作方便,平常都是穿著平價的休閑服飾,難得穿西裝、打領帶,一派名士打扮,看起來貴氣十足。
突然,入口處傳來紛亂的爭執聲,引來眾人好奇的張望和媒體鎂光燈的捕捉。
「……就跟你說我忘了帶,你是听不懂啊?」一個穿著吉女圭女圭圖案t恤和破舊牛仔褲的魁梧壯男,滿臉不耐煩地對著警衛發出怒吼。
這個男人的外表,完全無法跟「善類」歸于同一類。三分頭的發型,刀鋒般剛硬的五官線條,銳利的眼神,粗黑的濃眉,原本挺直的鼻梁疑似斷裂過,有一小處凹痕,再加上超過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和全身虯結的肌肉,整個人的感覺像是剛被管訓出來的大哥,只有略微豐厚的唇是他全身上下唯一柔軟的地方,但仍然讓人望之生怯。
「對不起,沒有請帖就不能進去。」身高超過一百八的警衛站在那人身旁頓時小了一號,聲勢也弱了一大截,但仍堅持地守著命令。
啪嚓!啪嚓、啪嚓……哪里有亂象就往哪兒鑽的媒體,怎麼可能放過這一幕?
「你們拍什麼拍?」被警衛擋在門口已經夠讓齊瓦不爽了,沒想到還有不長眼的記者拿著相機猛拍,閃光燈閃得他的眼楮白茫茫一片,讓他火氣更旺,回身對著拚命按快門的記者們發出怒吼。「再拍,我就砸了你們吃飯的家伙!」
齊瓦的個性狂妄自我、桀驁不馴又不受約束。曾經是警官的他,能力雖強卻是作風強勢又不按牌理出牌,因此讓長官相當頭痛。
某次在無意間,他發現有主管涉嫌伙同幾個同僚私下經營賭場,他們游說他保密不成,竟想殺他滅口。反抗時,他的槍枝走火,意外殺了某個同僚,結果他們竟口徑一致地說他包庇賭場,畏罪殺人,讓他百口莫辯。
後來,接手此案的法醫草草結案,讓他蒙受不白之冤,當紀可法知道這件事後,主動請纓重新驗尸,查明事情真相,替他平反了冤屈。
冤屈平反後,他警官也不當了,自己出來開業,開了一家專門解決「疑難雜癥」的個人工作室,舉凡搶救人質、當保鑣,還是出面替人喬事情等等,都在他接案的範圍內。
由于他作風強悍,人面又極廣,黑白兩道都不敢得罪他,就怕下場會很難看,因而讓他的「生意」做得有聲有色,也算是闖出自己的一片天了。
道上的人都喊他「吉女圭女圭」——一個跟他的外表完全不搭軋的名號。他會有這個怪異的稱號,是有原因的。
第一,他名字的音跟吉女圭女圭很相近。
第二,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愛慘吉女圭女圭了!愛到連身上穿的衣服都會印上吉女圭女圭的圖案,明顯到別人想裝作沒看見都很難。
「台灣是民主的國家,我們有新聞采訪的自由。」記者拿出采訪自由的大帽子。
「你們有采訪自由,我也有不受干擾的自由,還不快給我滾一邊涼快去!」濃眉一攏,厲眸一瞪,向來凶狠如狼的記者群,再怎麼白目都看得出來眼前的猛獸不能招惹,紛紛下意識地自動往外退開,不敢靠近他。
「我就知道是你!」走出來一探究竟的紀可法,一看到騷動的源頭,立即開心地笑著跟他打招呼。「歡迎、歡迎!」
之前親親老婆被人綁架,多虧了齊瓦出手相助,事件才能順利落幕。
說起來,齊瓦算是他們夫妻倆的恩人呢!
「你來得正好!」齊瓦一手大剌剌地搭上新郎的肩膀,大搖大擺地走進宴會廳,不滿地抱怨。「啐!這些人的腦袋跟石頭一樣硬,你再不出來,我就開打了!」
「還是不要吧……」深知他沖動火爆的個性,紀可法只能搖頭苦笑。「今天多吃一點,筋骨就暫時休息休息吧!」
「放心啦,你第一次結婚,我不會找你麻煩的!」他用力拍拍紀可法的肩,很有良心地說。
「……謝謝。」「第一次」結婚?他的意思是說,自己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嘍?紀可法除了苦笑,還是苦笑。還好沒給親親老婆听到,否則今天的婚宴也不用舉行了。
「新郎倌,恭喜呀!」
「謝謝……」
「恭喜……恭喜……」
「謝謝、謝謝!」
沿路上,不斷有人過來跟新郎道賀,齊瓦干脆揮揮手,趕走忙得要命的新郎。
「你去忙你的,不用招呼我,我自己會找一個順眼的位置坐。」
「……那好吧,我等會兒再帶茤萸去跟你敬酒。」
「去去去!」看著新郎被賓客架走後,齊瓦隨意地繼續走走又晃晃,尋找適合安坐的「寶座」。
他不想跟高官、富商們坐在同桌,滿身的銅臭味會讓他食不下咽,可惜的是,今天的場合什麼沒有,偏偏就是高官和富商特別多。
啐∼∼真麻煩!
此時,身旁兩名盛裝來參加喜宴的女「麻豆」,正對著往來的男賓客品頭論足。突然,比較年輕的圓臉「麻豆」,一雙眼瞪住入口處的某一點,閃閃發亮。
「欸∼∼那個大帥哥是誰啊?」雙眼緊緊鎖住獵物,舍不得離開曠世美男子。
那個男人的身高應該不到一百八,體格也稍嫌單薄,氣質清冷,不是她向來鐘意的陽光型壯男,但他那張比女人還美的臉蛋足以彌補一切。
「哪個?」熟女「麻豆」的視線跟著轉,隨即定住,發出驚嘆。「哇∼∼」
在模特兒界快十年了,看過的帥哥沒有成千也有好幾百人,就是沒看過像他這樣美得似仙的人種。
天哪!這張臉生在一個男人身上,真是暴殄天物,讓人忌嫉妒又忍不住贊嘆哪!
丙然是個讓人眼楮一亮的好貨色啊!
齊瓦听到驚呼,好奇地隨著她們的視線往右前方看,頓時間有種被雷打到的感覺,整個人也跟著被定住。
喝!哪來的妖孽?
那張臉比女人還要美,氣質清冷似神仙,就連他這個見慣各種場面的大男人,看了都會忍不住心跳加速,只能瞪大眼楮盯著他看,就怕他是幻化出來的仙子,一個不注意就會消失不見。
「你們在看什麼……」另有幾名熟識的女「麻豆」經過,也好奇地停下腳步,視線跟著一看,其中一名的臉上隨即布滿愛慕。「喔,原來你們也注意到他啦!他真的很漂亮,對不對?」
「他是誰呀?」眾女人眼中寫滿欣賞,異口同聲地發出問號。
在眾人愛慕的驚嘆聲中,只見一個高大魁梧的猛男大搖大擺地走到那名天仙般的美男子面前站定,雙手環胸,粗黑的濃眉皺成一直線,粗魯地盯著人家直直看,完全不管他正站在人來人往的走道上。
「……有事?」丁若男冷淡有禮地詢問,低沉的嗓音圓潤好听。
眼前這個魯男子的行徑已經引來許多不必要的注意,讓行事向來低調又內斂的她感到很不舒服,眉頭不自覺地微微攏起,但隨即回復淡然到近乎冷漠的神色。
清楚自己的外表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丁若男一直視在公眾場合露面為畏途,但今天是妹妹丁茤萸的喜宴,不管再怎麼不喜歡拋頭露面,還是得來露個臉。
丙然,才踏進會場沒幾分鐘,就引起不必要的騷動。
「你……真的是男人?」眼楮眨也不眨地瞪著眼前的美男子看了起碼五分鐘,齊瓦還是不敢相信世界上怎麼會有男人美成這樣,于是不自覺地走了過來。
他痴痴地呆望著對方,遲遲無法回復正常。
眼前這名讓所有人眼楮為之一亮的男人,他的皮膚白得近乎透明,臉上的肌膚一點疤痕或凹洞都沒有,完美無瑕,連他這個沒有一丁點兒文學細胞的人,「膚白賽雪」這個高深的形容詞在看到對方之後,也自動鑽進了腦中。大大的杏眼微微上翹,小巧的鼻梁,形狀優美的粉色薄唇,吐出來的聲音雖然低沉,但是相當悅耳。
他的身子高瘦,看起來相當單薄,全身上下只有鳳眼上的兩道濃眉是唯一稱得上有英氣的地方,整個人簡直比女人還要女人啊!
怎麼會有男人美成這副德行?
與其說這個人是美男子,不如說他是個大美人還要來得更加貼切。
打從第一眼看到他,齊瓦的心髒就撲通、撲通地失速亂跳,只差沒跳出喉嚨。
長這麼大,還沒有一個女人讓他心髒失常過,沒想到第一個讓他得「心髒病」的竟然是個男人!
天啊!難不成他有同性戀傾向?
不!不會的!他用力猛搖頭,甩掉這個結論。
他之前曾被男同志表白過,並沒有任何喜歡人家的fu。再說了,從幼稚園到現在,他一直只對女性感興趣,沒道理現在才轉性,所以他的性向絕對沒改變。
那麼,有問題的就是這個引起他莫大興趣的男人嘍?
唉,他絕對是妖孽,才會迷得他暈頭轉向的。
「需要我幫忙帶位嗎?」丁若男回避這個問題,不想回答。
她的性別,不需要跟別人交代,更何況是個陌生人。
由于母親連生三個女兒,之後就再也無法受孕,結果渴望有個兒子的父親竟然異想天開,將她當男孩子養!雖然她的生理和身體是女性,但她的行為和個性卻幾乎和男性一模一樣。
說實話,有時候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定位自己的性別。
她從不強調自己的性別,不管別人說她是男人也好,猜她是女人也罷,她不承認也不否認,隨人家怎麼說,她都不在意。
除了家人以外,親戚朋友也都認為她是男人,更別說外界那些不認識她的人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會認定她是一個長相偏陰柔的男人。
也許是她的男性扮相很稱職,更可以歸功于現在流行中性美,多的是長相漂亮的男偶像,因此讓她的長相沒受到太多質疑,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你坐哪兒?」齊瓦不答反問。
雖然不了解他問這話的用意,丁若男還是指了身前的座位。